對方愕然。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哎……也許是太久不見,有太多話想對師妹說了……師妹走後,師兄在玉虛宮再無知己,做了掌門之後更是……”


    玉微趕在青玉案第三次喊停之前走過來,為她鬆了綁。師兄連身上的味道都沒有變。青玉案心中一時百轉千迴。現在知道錯了,又有什麽用?


    她已經離開玉虛宮了。而且離開了,就再也不打算迴去。


    前事不提。至於這次,青玉案直到現在都想不通,師兄為何會抓她。


    是要把她獻給魔尊,邀功請賞麽?不可能。玉微雖然懼怕魔尊,但他最多隻會逃避現實息事寧人,表麵上還會裝作有名門大派的骨氣,不會這般卑躬屈膝討好魔尊的。


    青玉案揉揉酸痛的手腕,她隻覺兩手空空的,好像少了什麽。她急忙追問玉微道:“師兄,我的東西呢?”


    “什麽東西?沒有啊……”玉微茫然,不知道青玉案要的是什麽。


    青玉案堅信自己沒有記錯。她被綁的那個中午,正在書案前看書喝茶,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抽絲剝繭似的疼……就好像,有股力量要生生把她滲透到另一個空間裏去……


    她根本無力叫喊。視線也逐漸模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線索,讓大家知道她是被人擄去——


    青玉案的手劇烈顫抖著,反抗著那股力量,握緊了手邊的蝴蝶花草杯。


    “是隻杯子,師兄。你把我帶到這裏的時候,沒有看到我手裏我這東西麽?”


    “呃……這個……”玉微擦亮了火折子,青玉案立刻順著昏黃的光線在地上摸索,甚至沒來得及看上久別的師兄一眼。


    她的手很快觸到了那抹光滑的冰涼。指腹嘻嘻摸索杯壁上蝴蝶的紋路,果然是的!


    青玉案捧起杯子,溫柔得吹去杯身上的塵土。藍色靜謐的光芒,茶葉的餘香很快讓她鎮靜了下來。


    總算是……沒有弄丟。


    “好別致的杯子。”玉微讚歎,這句倒是夠簡潔。


    青玉案微笑。她抖開絲帕將杯子細細包了,揣入袖中。


    “原來是師妹愛惜之物。我倒不知,師妹何時有了收藏琉璃杯的嗜好……”


    “此杯形製我的確十分喜愛。更是友人所贈,不敢絲毫毀傷。”


    友人……所贈麽?玉微不再追問,隻笑道:“蝴蝶花草杯,寧靜秀雅,與師妹十分相配。贈送之人,想是與師妹關係不匪。”


    青玉案驚訝。這蝴蝶花草杯果真名品,否則師兄,又怎會知道它的名字。


    兩人的表情同時嚴肅。寒暄完畢,正題開始。


    “出去說吧。”


    玉微引著青玉案出了山洞。青玉案心下一沉,師兄帶她來的地方,果然不是齊雲山。


    這個地方青玉案從未來過,但她聽說過。百年之前,六大門派千人滅靈隊與妖魔同歸於盡的墳場。幼時聽了這個故事,隻覺悲壯,慘烈……


    而今親見,曆史在時間中塵封,時如逝水,匆匆逝去。生命如花瓣,飄零成血。舊的生命已經逝去,新的時代已經開始。腥風血雨,戰火紛爭,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青玉案閉上眼睛。冷風送來血的味道。果然,是新鮮的。


    “師兄,你找我,究竟何事?”


    “是跟……死靈山有關麽?”


    青玉案低眉望著腳下茫茫煙塵,百年前那場恐怖廝殺的影響仿佛還在不時得閃現。這是一片沒有任何希望的土地。不光沒有希望。站在這個位置,正好可以望見不遠處的昆侖山上青翠色的建築。


    距離相當近。說起來可能不太讓人信服,但是這座死靈山百年來正以越來越快的速度向昆侖派移動著。


    帶著滿山可怖嗜殺的死靈。這,也許是魔尊“遺棄”死靈山的真正用意。


    “師兄,想讓我做什麽?”


    玉微長長歎了口氣。既然已經把人帶來了,不如開門見山得說吧。


    “青兒……願意像百年前滅靈隊的勇士一樣,為天下犧牲麽?”


    犧牲?青玉案杏眼圓瞪,她驚愕了須臾,悲戚了須臾,又無奈了須臾,苦笑道:“我一直以為,隻要離開齊雲山,師兄就會放過我……沒想到,師兄還是一心要把我逼上死路。”


    青玉案閉上眼,嗬嗬,想讓我死,何必想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的死,不是為了掃清你眼前的障礙,而是為了天下人麽?我死了,不是你欠我,而是我欠你——欠你一個為天下人犧牲,流芳千古的美名麽?


    可笑。可悲。


    玉微師兄的確那樣保護過青玉案。門中多少男弟子為青玉案的美貌流連忘返百般殷勤,但隻有玉微能走進青玉案的內心,體貼入微,無所不至……


    但是一旦威脅到他自己的利益,他便會將她毫不留情得推開。


    現在呢……光推開還不夠。光殺了她還不夠,這簡直……就是虐殺。


    “青兒何出此言。斬妖除魔維護正義,難道不是青兒心之所向……若……若青兒能平定這座死靈山,師兄,師父,還有整個門派,都會以你為榮。”


    虛情假意!青玉案立眉瞪著玉微,眼波流轉如電:“哦?以我為榮?完全封印死靈山,竟然要靠我這個玉虛棄徒和‘縫合妖法’,你們不該以此為恥麽?”


    玉微怔住。他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反駁之言。


    青玉案的個性向來剛烈。即便是在門派中遭人排擠,最不受歡迎的時候,她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絕不做任人擺布忍氣吞聲之事。


    現在也是一樣。不管玉微說得多麽大義凜然天花亂墜,青玉案都不可能答應。


    不過……玉微既然有能力把青玉案從武府綁出來,要做什麽,還用得著征求她同意麽?


    玉微目光一寒,猛然擰住了青玉案的手臂。青玉案愕然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催動靈力,沒有靈力的她,根本不是玉微的對手!


    在她昏迷的時候……他到底做了什麽?哼哼,好師兄,還能做得更絕,更狠麽?


    “青兒最好不要反抗。”玉微冷笑道,“你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反抗我的能力!”


    的確……現在的反抗不過垂死掙紮。青玉案被玉微抓住的那隻手,袖子裏沉甸甸的,正是那隻蝴蝶花草杯。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六公子他們盡快來相救!


    完全封印死靈山的方法,青玉案已經大致了解……不光是要利用縫合術法將整座山縫入地下,還要祭獻出施法者——也就是青玉案自己的魂魄與肉體,才能將其永久封印。


    但是她卻不相信,要阻止移動的死靈山隻有這一種方法!


    “跟我走!”玉微粗暴得扭著青玉案的手腕,拖著她向死靈山的最高處走去。青玉案幾乎是兩步一迴頭得望著山下。他來了麽?他來了麽?他……


    青玉案的發絲在詭異的風中一揚。是血腥味。新鮮的血液的味道。有人在死靈山上動手了麽?會不會是他?


    流血了……是死靈流的血,還是他受傷了?


    青玉案心中一痛。不對,自己怎麽不知不覺開始依賴他了。她怎麽能看著他一個人流血,看著他一個人戰鬥呢?


    盡管現在她根本沒有能力出手……但坐以待斃,根本不是她青玉案的作風!


    青玉案的目光清寒如水。玉微斂神戒備的同時扣緊了青玉案的手腕,指甲深深嵌進她的肌膚之中。她烏發狂舞,針如密雨般向玉微擊去!


    可惡,竟然忘了她還有這招!玉微舉袖格擋,微風為針發絲為線,已經將他的手臂完全封死成彎曲的形狀。


    青玉案的縫合之術,一針一線,同為虛可縫天地須臾;同為實則無懼金玉;一虛一實為咒合,隻有特定的咒法才能破開。她剛才對玉微使用這招,針為虛,線為實,若玉微不知底細,是完全無法破解此術的。


    “以為控製住手腳就可以封住我的行動麽?太天真了!”


    玉微的手腳已經完全被青玉案的針線縫成了扭曲的形狀。他的臉卻依然恐怖得獰笑著,這個表情提醒了青玉案,她手中的風針已經射出,但還是晚了一步!


    “啊——!”


    半空中,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了青玉案的頭發,肆意得,瘋狂得拉扯著,痛得她眼角不知不覺已經濕潤。


    觀武……他是什麽時候練成的……


    玉微竟然也學會了用眼睛殺人。不過還遠沒有夏孤臨那般厲害,他隻能用眼睛來代替肢體動作,而無法使用術法。


    “嗬嗬,你的頭發可真美。師妹,記得我第一次發覺喜歡上你的時候,是透過你房間的門縫,看到師伯正在為你梳頭。那年你隻有十三歲,卻比齊雲山任何一個女弟子都要美。你披散著頭發的樣子讓我覺得,能一生為你梳發的男人,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玉微說得極其動情。他的眼神,瘋狂,喜悅,迷亂,而又殘忍。這一次,他使出了幾乎將頭發連根拔起的力氣:


    “真是沒有想到……曾和我定下三生之約的師妹,會用她最美麗的頭發來殺我!”


    三生之約?


    青玉案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去。這四個毒藥般的字,突然讓她忘記了頭皮上的劇痛。


    原來他還記得曾經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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