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陣之中喊聲鼾聲起伏。


    南黎辰雙手托起火焰結界,將雷隔在外麵。現在不是玩酷的時候,如果不用火焰緩衝一下雷電的力量,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但願冷冰這次能辦成點事。


    黎辰也並非完全得想犧牲自己。


    這跟在賭場上一樣,其實就是賭一把,賭自己命大!


    無情的雷電已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手縱雷電的武陵春長發飄飛,金瞳冷酷。


    在術法方麵,黎辰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但如果踏月公子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他不是想用這種方法來驗證,他不想的!


    “黎辰,想起一切吧,想起一切,我就……放了你……”


    他用連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他已經瘋了。


    沒有結果的思念,近在咫尺而遠在天涯……


    所有的,已經將他推向滅亡之路!


    他不想用這種極端的手段,不想……


    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得祈求著黎辰。


    承認吧,黎辰就是踏月。


    哪怕是謊言也好。


    真的。


    “喂,武哥,你不會殺我的對吧!”


    黎辰的嘴角已經滲出鮮血。他消耗了太多的靈力,能在閃電轟鳴下保持站立已經是奇跡了。


    他看不清武陵春的眼神。


    武陵春也看不清他。


    那個好賭成性,廚藝驚天的陽春館廚師;


    那個天賦異稟,向往江湖的熱血少年;


    他屬於廚房,也屬於戰場。


    他到底,是不是踏月……


    到底是他們感覺相像,還是因為思念生出的幻覺。


    也許是上天看到他的劍太寂寞,所以特意派來了新的主人?


    ……


    武陵春十八歲那年。他用不擇手段不為人知不顯山不露水的方法,奪迴了被搶占的家產。


    那個春天的陽光格外明媚。


    格外惱人。


    父親在一年前就去世了。他看不到這一切了。


    他看不到他為之付出半生被人搶走的東西,又被他的兒子給奪迴來了。


    他將整個府邸翻修了一次。


    即便很想留下童年時,跟父親一起在這裏渡過的點點滴滴。


    但一想到,這裏也曾是母親流連忘返之地。


    還是算了。


    家破了,人散了,幸福,就這麽不見了。


    萬貫家財,學富五車,武功卓絕,譽滿揚州……


    嗬,又有什麽用。


    有什麽用啊……


    那個時候二哥是身邊唯一的親人。


    他知道武陵春為奪迴家產用了那麽多肮髒不堪的手段。


    他知道武陵春因為母親的緣故痛恨女色。


    他知道武陵春還是滿心想著找步虛聲和母親,甚至是他們的族人複仇。


    他卻不願離開他的身邊。


    “有一天,連二哥也會離開我的吧……”


    “怎麽會。我,還有你,我們都是誓死效忠大哥的嘛,怎麽會分開。”


    “嗯……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親人,也不會有那麽多好兄弟……”


    “小春。”


    踏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嘴唇湊近武陵春的耳邊。


    他說的所有的話,都如久旱甘霖,讓他難以抗拒:


    “答應我,別再去報仇了。已經夠了。”


    的確已經夠了。


    為報仇所作的犧牲,已經夠了。


    夠了麽?


    那個賤女人跟她的奸夫不知在哪裏遊山玩水過著快活神仙的日子,可父親……


    父親卻睡在冰冷的黃土隴中。


    他把所有的心血都給了這個家。


    換來的,卻是欺騙和背叛!


    罪惡之人根本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不甘。


    仇人未死,他又何心情安於平淡。


    若不是有二哥從旁勸阻,他早就找到那對奸夫淫婦,他們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他為踏月著迷。他為了他,暫時放棄了報仇。


    可是現在……


    如果放棄報仇就可以讓二哥迴來——


    如果放棄報仇就可以讓二哥迴來——


    如果……


    “哈哈哈哈——!”


    武陵春突然爆發出淒厲瘋狂,幾乎要將雷電吞噬的大笑!


    他什麽都做不了!


    無論放棄多少東西,哪怕是全部,失去的也不會再迴來了!


    二哥已經消失了!


    他根本什麽也做不了,無論做什麽都是沒用的!


    這些肮髒妖類的生命與他何幹?


    死吧!


    通通死掉吧死掉吧死掉吧!


    還有步虛聲,和眉嫵……


    對了,得問出這兩個人的下落再殺他們,就算不說也沒關係,嗬嗬……


    武陵春現在除了踏月公子——


    全天下的人,沒有找不到的!


    “格拉拉——”


    雷聲炸響。


    南黎辰的火焰如火山噴發般衝入閃電。


    是在釋放自己最後的火焰麽?


    “南黎辰——”


    冷冰遠遠得已經看到了衝天的火焰和驚天的雷聲,怎麽會!


    “站住,你要去哪?”


    她還是被冰月攔住了。


    “我要去看看南黎辰是死了還是活著!”


    “那跟你有什麽關係?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為什麽為六公子做事?”


    “這些一言難盡!你先放我過去!”


    “不行。”


    “嚓——”


    冷冰的流雲劍飛雲般刺向冰月咽喉。


    果然還是用打架解決問題最實惠!被打倒的人,哪有資格廢話!


    她一直沒有信心勝過冰月師姐。


    但是,她一定要拔劍。


    為了南黎辰而拔劍。


    為了他而戰,為了他而勝!


    冰月冷靜應戰,卻未料到冷冰的劍術如此……


    師父說過,劍術發乎於心時便不再受招數和心訣的拘束,將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就像冷冰現在這樣。


    她對南黎辰是認真的。


    “冷冰你瘋了麽?”


    冷冰透過輕薄的蟬翼劍看到師姐的眼睛。


    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嚴厲,但是根本沒有敵意。


    她甚至充滿了惋惜。


    惋惜什麽?她最愛的師妹正在為一個玷汙了她清白的男人拚命?


    瘋了。


    冷冰的確瘋了。


    為了那個自私無恥根本不在乎她的人向師姐拔劍——


    她放下了劍。


    “師姐,我,我很在意他……請你……讓開吧……”


    “冷冰你……”


    冰月閉上了眼睛。


    “我現在沒工夫仔細想我到底在意他的什麽,我真的……不能看著他死掉。”


    連綿的雷光和不熄的火焰模糊了整個地平線和半邊天空。


    其中的人生死未卜。


    如果相遇,注定要一起出生入死,那她現在除了立刻奔去他的身邊,別無所想,別無所求。


    “好吧……你和他之間的事容後再談。”冰月也收迴了劍,“但是這個男人……你到底打算如何處理?”


    她指的是步蟾宮。


    看來冰月不打算硬逼冷冰了。師姐,到底還是心疼師妹的。


    “就算真的是惡人也不能隨隨便便殺掉!師姐,我想……”


    “轟——!”


    巨大的爆炸聲顛覆天地山川,金光奔湧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現在除了戰陣中的武陵春,沒人能看到,渾身燃燒著火焰的南黎辰朝他跑了過去。


    他是燃燒的箭。是咆哮的龍。是孤注一擲的流星。


    他的火焰要將天地焚毀。


    將雷電,戰意,和瘋狂的心一同燃燒殆盡。


    那是武陵春最熟悉的,非贏不可的眼神。


    隻是現在,這個人非贏不可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冷冰。


    為了守護冷冰帶走步蟾宮時,迴眸相望的信任眼神。


    他為此將自己燃燒。


    “火之術法第三式,烈火飛花!”


    火焰如飛花狼藉,以武陵春的身體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散射。


    黎辰的拳落在武陵春胸口上。


    汩汩滲出的鮮血浸紅了他的指縫。


    黎辰抬頭望著武陵春眼中的花火。


    他放手了。


    ***********************************************


    南黎辰醒來時煙消火滅,雲開霧散。


    夜空晴朗得不像話,好像倒懸天幕的大海。


    悠閑入耳的蟬鳴更加不合時宜。這戰後的氣氛轉化得有點微快啊。


    黎辰坐起來。床腳堆著被他踢成一團的被子。天氣已經很熱了。


    話說這應該是村長家裏吧。


    怎麽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其他人都上哪裏去了……


    黎辰蹬鞋下床。隻是靈力消耗了一點而已,睡一下就又滿狀態了……


    院子裏果然熱鬧。橫雲已經睡醒了,懶洋洋躺在板車上打哈欠,跟沒醒差不多;


    步蟾宮正在切顆大西瓜。從瓜皮表麵淡淡的水痕來看,應該是放在河裏冰鎮過的……既然他好好在院子裏呆著,就說明武陵春已經不在村子裏了。


    是他們送他迴去療傷了吧;


    冷冰坐在磨盤上,和一個不認識的高挑女子手舞足蹈得聊著。慢著慢著,這個女子穿著雨巷的玉簫道服?是雨巷的……


    啊對了對了,那天從硯部大牢迴來,送冷冰迴雨巷時見到那位,應該是冷冰的師姐!


    “師姐……直到現在我都不願意相信。”冷冰的表情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你千裏迢迢跑到登州就是為了這個懶鬼?”


    冷冰食指向橫雲公子一戳,不料戳到什麽又涼又沙的東西上——


    正是步蟾宮為她遞來的那瓣西瓜。


    她不好意思得接過來,衝步蟾宮笑笑,繼續怒目對師姐道:“你是什麽時候認識這隻懶鬼的啊師姐!”


    按理來說,認明身份以後冷冰該尊稱橫雲一聲“三哥”才對。


    但她還是“這隻懶鬼”、“臭屁男”之類得叫來叫去。


    不過橫雲也不在意。


    “……早就認識了。我在雨巷接到他的訊息,他說他多日來獵取不得的那隻妖物被別人救走,需要我的幫助……”


    然後冰月就屁顛屁顛得來了。


    來了以後發現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有麻煩的人其實一直在睡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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