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項鴻就早早地起床了,瀨洗已畢,便往舊州城裏而去,他要見識一下舊州雙眼泉到底是怎麽個樣子。


    項鴻一路向人打聽著來到雙眼泉畔,他定睛一看這雙眼泉原來是兩緊挨在一起的兩口泉眼,故名雙眼泉。


    據傳這雙眼泉水不僅清清甜甘美,還可醒目提神,舒筋活絡,端的是一寶。也正是因此惹出了本城一霸焦六,這焦六長得身高九尺,粗眉大眼,一張方海口,吼動起來似要將人心神都吼碎一般。這人自幼無父無母,依靠撿食別人家的剩飯剩菜過活,一直流落於舊州城裏。後來聽說雙眼泉神妙,便依仗力氣過人搬來了兩口石碾,每個泉眼上放一口,剛剛將泉眼堵住,他便做起了買賣泉水的生意,眾人苦於力氣小,搬不開石碾,又兼以前有人偷偷取水被這斯痛打一頓,便再也沒有人敢與他計較。不過焦六這人倒也不甚霸道,每桶水隻收取一文錢,夠他每天吃喝就行,眾人也隻當做善事,若是誰家裏有難事,他居然也會主動跑去幫忙,所以時間長了人們便稱他為焦六爺。


    這日,項鴻來到泉畔,見眾人皆在排隊等候打水,便來到近前道:“那個漢子,因何將泉眼堵住,還不快快打開讓眾人取水。”


    那焦六把銅鈴大眼一瞪吼道:“你是哪裏來的鳥人?居然敢管俺的閑事。”


    項鴻笑道:“非是閑事,吾亦想嚐嚐這泉水如何甘美,你卻在此阻住眾人,收取銀錢,豈不與惡霸一般無二。”


    焦六大嘴一咧道:“什麽非呀豈的,俺聽不懂,想要喝水後麵排隊,給了錢才能取水,如若不然,便讓你嚐嚐俺這拳頭的厲害。”


    項鴻微微一笑:“這麽說你是想與我比試武藝了?說句實話,我還真怕了,不過是怕你輸不起。”


    焦六斜眼看著白衣少年那身段,不屑一顧道:“就你那小身板兒,還怕我輸不起。這樣吧,我與你打個賭如何?”


    “怎個賭法?”


    焦六自知力氣過人,見那少年身體瘦弱,便起了個小心眼兒道:“我與你比力氣,若是你能將這石碾子搬開,我便允許你取水如何?”


    項鴻偷偷一樂,心想這家夥果然中道,你合計著我身材瘦小便想以力降人,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想罷項鴻上前一步道:“好,一言為定。”


    說罷,項鴻來到石碾子旁邊仔細觀看。這石碾子是農村人家用來軋場的,也就是把小麥曬幹了,用石碾子在上麵碾,把麥粒碾下來。這每隻石碾子粗細約有一尺,長有三尺,重有兩百餘斤,此時正插在兩口泉眼上。


    項鴻看罷多時,站在兩個石碾子當中,略微蹲下身子,兩隻胳膊一抱,一手抱定一隻石碾的端部,挺直了腰板兒,雙腿一用力,將兩隻石碾子從泉眼上拔了起來,之後身子一縱,兩隻胳膊一鬆一緊便將石碾攔腰抱緊。


    項鴻又衝著焦六喝道:“看準了。”


    說罷又將身子一提,兩隻手各在石碾子底部一抬,一手一個竟將兩隻石碾高高舉起,圍著雙眼泉轉了三圈,雙手一鬆將石碾抱住,身子一蹲將石碾輕輕放下,衝著焦六一笑道:“承讓。”說罷便欲取水。


    誰知這焦六上前一把攔住項鴻道:“且慢。”


    項鴻抬頭看著焦六道:“怎麽?莫非你要反悔不成?”


    焦六哈哈大笑道:“不敢,我見小哥身材瘦小,沒想到卻有如此的力氣,讓我大開眼界,哈哈,今日我敬你是個英雄,我親自與你取水。”說罷這焦六竟真的拿來一隻桶將泉水打上來,又拿了隻瓢舀了滿滿一瓢水遞到項鴻麵前。


    “請。”


    項鴻接過泉水一飲而盡道:“痛快,好水呀,好水。”


    說罷二人皆哈哈大笑。


    “唉,大廈將崩矣,你二人卻還安心在此比試蠻力,豈不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二人聽聞扭頭觀看,卻見一個狀若瘋癲之人,滿頭蓬發滿臉汙垢,身上穿著的根本不像是衣服,簡直是無數根碎布條子將他纏裹一般,光著兩隻腳丫子沒穿鞋,蓬亂的發絲間偶爾一現的兩隻眼睛卻炯炯有神,似若寶石一般明亮。


    焦六一看這個竟是一瘋子,頓時不滿道:“你這個鳥人,瘋瘋癲顫的,你怎的知道誰家的房子要倒,再說,那房子就是真的倒下來,距離我等亦有兩三仗之遠,豈能真個砸到我二人。快快一邊去,莫要阻我,否則一拳將你打趴在地。”


    項鴻急忙攔住焦六道:“這位兄台,請不要與這斯一般見識。在下名項鴻,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顏綽。”


    “什麽?顏綽?難道你是孔夫子的學生顏迴大儒之後顏綽?”項鴻驚道,顏綽這個名字可是大有來頭的。


    “然也,吾乃祖上顏迴之十八世玄孫是也,因我自小仰慕先祖之誌,每每欲效法先祖之為,故此取名顏綽是也。”


    項鴻總算明白了,對顏綽一拱手道:“原來如此,失敬,但不知先生為何如此打扮?想以先生之才誌足以拜相,卻因何流落街頭?”


    顏綽歎了一口氣道:“天子不明,宦官當道,有識者不得重用,屠豬之輩卻登堂入室;為君者不思社稷之安危,為臣者隻知阿諛奉承;百姓流離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然卻無人問津,為官者卻錦衣玉食,車馬成群,仆從遍地。這樣的官場不去也罷。”


    顏綽說完扭頭便走,邊走邊道:“大廈將崩,一木恐難扶也,倒不如重建新舍;山洪將至,一石恐難擋也,反不如順勢而為乎。”


    項鴻聽罷,心中如同一個驚雷響起,難道說那神秘的船家指點我來此城,竟是因顏綽之故,我若想成就一番事業,非顏綽相助不可。


    “先生留步,項某家中欲建新宅,望先生與我指點迷津。”


    焦六在旁邊聽得稀裏糊塗的,總算把這一句聽明白了:“這位兄弟,今日與你一見如故,想與你交個朋友。你說你家要建新宅子,不如我也與你同去,別的不說,這把子力氣我還是有的,搬磚除泥不在話下。”


    顏綽轉過身來一笑道:“焦六爺真是會開玩笑,項公子之言顏某謹記於心,不若明日我等在城東天寧寺相見。”


    項鴻一拱手道:“一定一定。”


    徒留下焦六一個人在那裏尋思:我沒有開玩笑呀,我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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