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家雖是大慶數一數二的門戶,但是,他們家的人出門卻不大喜歡排場,如果能走,基本不會乘車,大慶民風雖然開放,可是,在一般的大家閨秀裏麵,出門也是需要蒙麵的,可惜,這些對譚安然來說,簡直連一個屁都不如,從小的一天裏,她便沒將夙雨遲當成一個官家小姐,這麽多年來,夙雨遲都快變成第二個山大王了。[]


    今兒,夙雨遲難得的把自己打扮了起來,一路上惹來了不少的目光,她也不害羞,挺著胸膛深以為傲,不時地摸摸自己的臉,“夙雨伯,你發現沒有,我也挺水靈的。”


    她的話,落在身邊的白衣男子耳裏,也不過就是換來一聲,不輕不重地嗤笑。


    夙雨遲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


    從夙府出來到蘭錦閣的路上,夙雨遲便瞧著夙雨伯的表情變了又變,眉頭也皺了又皺,夙雨伯性淡如水,一向沒有過多的情緒,連廟裏的高僧都對他讚歎不已,可是,卻不想這短短的一路上,他心緒已是轉了又轉!


    夙雨遲淡淡地歎了一口氣,瞧著身邊的少年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期待,一會兒又踟躕著想要退迴去的樣子,不由的伸手往夙雨伯的腦袋拍了一下,“你想什麽,不就叫你幫我買個香料嗎?都出來了,你還在糾結什麽?”


    夙雨伯打開手裏的扇子,心煩意亂的扇了兩下,眸子裏的光澤叫人不忍多看。


    “不就一個百裏宴初嗎!”夙雨遲小聲地嘀咕了兩聲,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見過夙雨伯因為任何一個,任何一件事,露出那樣的眼神過。


    “你說什麽!”夙雨伯還是聽見了夙雨遲略帶不屑的聲音,微微一皺眉,合起扇子在夙雨遲的腦袋瓜子上拍了一下,聲音溫和,卻威嚴不減地說道,“阿遲,在你心裏,若有一分的尊重我,便決不允許用這種口氣說……宴初姑娘!”


    夙雨遲垂下眼角,嘟了嘟嘴,不敢再多說什麽,一直以來,夙雨伯都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如今,卻因為一個姑娘對她起了譜,夙雨遲心裏雖然不高興,但也知道了那百裏宴初在夙雨伯心麵的位置有多重,“噢!”輕輕地點了點頭,夙雨遲低聲答道,“好!我知道了。”


    夙雨伯微微點了點頭,長吸了一口氣,又重新打開了扇子。


    又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地時間,夙雨伯和夙雨遲已經來到了蘭錦閣的正門口,正要進去的時候,夙雨伯卻突然打起了退堂鼓,腳上如同被綁了千金重量,一步也挪不過去。


    “阿遲!”夙雨伯的眸子裏生出了一抹淡淡地疼意,“我在這裏等你,你自己去買香料吧!”


    說罷,夙雨伯便要轉身,仿佛連看一眼蘭錦閣招牌的勇氣也沒有。


    “都到這裏了,你還給我畏手畏腳,夙雨伯你別讓我看不起啊!”頓了頓,夙雨遲見夙雨伯的神情依然帶著幾絲猶豫,心頭不由一陣無名火起,抬腳便朝夙雨伯的小腿上踢了一下,“你還是娘的兒子嗎?”


    譚安然當年也是一眼便看上了夙墨和,可惜,夙墨和當身上已有婚約,她便一咬牙,把人給綁迴了山上,好好地哄了些日子,又一起經曆了幾番生死,這才得到了夙墨和的喜愛,當時夙墨和雖不是文相,便不大不小也是個四品官員,把他綁了去,朝堂一追究起來,不僅上死罪,恐怕還得賠上她所有一切……


    譚安然那是這是何等氣魄,怎麽到了夙雨伯這裏就一點也看不見呢?


    連托帶拽地將夙雨伯拉進了蘭錦閣的大門。


    剛一掀開蘭錦閣的簾子,裏麵的裝飾布局立刻認人感覺到一種寧和安靜……


    深色的木頭散發著一股淡淡地香味,入目的是一張茶桌,上麵的香爐還焚著一柱香,木桌上落上來了一些香煙,那香想來已是燃了好一會,味道甚是清幽。


    蘭錦閣是做香料生意的,在茶桌的兩邊是用竹子做成的櫃子,上麵分了許多閣,每一閣上便放著一個紫陶,紫陶裏便是香料,紫陶的外麵用花簪小楷寫著每一種香料的名字,那字跡清秀脫俗不說,其中有一些偶爾還有一些注解小字,上麵或記錄著她製出香料的原由,或記錄著為何給那香料取那樣名字的典故,還有一些則記錄一些小詩,詩裏的內容千奇百怪,或有焚香而發的感慨,或有某天的心情……


    細細看來,倒不像是一個香料店,反百像極了個人的收藏館。


    竹櫃上放著的紫陶不透氣,想來,百裏宴初存放香料的陶又比別的好多了,所以,香料的氣味都很難滲透出來,她這地方也不像別的香料店一樣,一進去味道便如同熱浪一樣的撲過來。


    在茶桌的左側是一個書架,上麵放滿了書本,還有一些已然插不進書架裏,隻好堆起起來,放在別的書頭上,而茶桌右側便是一架烏木古琴,一般女子的古琴都會在琴身上刻下一些例如鳳凰於飛、百花齊放的圖案,可是,這一架古琴卻是最為不起眼看烏木,黑黑的,幹淨的,莫說圖案了,便連一個多餘的痕跡也沒有。


    這古琴乍一看上去特別的突兀醜陋,然而,你若是盯著它多看兩眼,便又會覺得,那古琴當是一種大巧若拙的境界。


    夙雨伯站在那一架子的書麵前,他生在文家,自幼便也喜歡讀書,眼見著這裏的書有好多都是孤本,心下更是喜愛,隻看書錄便也知道讀書人的品味不低。


    隨手拿下一本翻開,裏麵不時地會出現一些紙條,正好寫著她看書的感悟,當真是個妙人,連一向對詩詞自傲的夙雨伯也是覺處,比起那女子,他那點見解委實見不了人。


    夙雨遲進門好一會兒了,卻連一個人也沒見著,四下轉了一圈,她便停在那烏木古琴前,伸手便扯了琴弦,安靜的屋裏頓時便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讓夙雨伯渾身一個激靈,隻覺得格外難受,夙雨遲卻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繼續撥弄琴弦,搞出一陣陣乍耳的聲音。


    “沒人嗎?”夙雨遲還要撥弦,卻終於被夙雨伯一個惡狠狠地眼神給止住了。


    “靠!”夙雨遲扯了扯身前的頭發,四下看了一眼,“沒人的話,我可要把這裏的香料搬幾壇迴去了!”


    蘭錦閣開業半年,生意也不是很好,可是,百裏宴初一個外地人卻能在這裏立足,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這裏的香料價格委實不便宜,所謂寸香寸金,半點沒有誇張。


    話音一落,那邊便有人一輕輕笑起,“夙姑娘若喜歡,便是搬幾壇迴去也不是不可!”


    說話的人聲音清脆,處處透著一股靈氣,卻並不是店主百裏宴初,而是百裏宴初身旁的一個小女童。


    “你知道我?”指著自己的鼻子,夙雨遲挑了挑眉頭,若不是因為夙雨伯的原因,她才不會來什麽香料店呢,更不會認識什麽百裏宴初,就她那種性格,與香啊茶啊這些高雅的東西是八杆子也打不著的。


    “這是自然,大慶堂堂文相的千金,又當堂拒絕紀家公子,小女子想不認識也難啊!”女童笑吟吟地迴答,夙雨遲的麵色卻有些變了,恐怕,真正叫她出名的不是什麽文相千金,也不是什麽拒婚,而是皇後那一張‘狗奴才’的封號詔書吧。


    可惜,對著那女童亮晶晶的眼睛,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對她發脾氣吧,夙雨遲也是一樣的。


    見兩人一直沒有說話,也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麽,女童伸手一指,“夙公子,夙小姐,二位若是在等在我家小姐,便請坐下喝口茶吧,小姐很快便來。”


    女童說完,那茶桌前的正焚的香也已經燃到了最後一點。


    夙雨伯率先坐了下去,女童給他奉了茶,夙雨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嘴裏究竟有個什麽滋味也難以言表。


    夙雨遲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去看角落裏垂簾的地主……


    這女童剛才便是從那裏出來的,想來這店麵之後還有一個後花園吧。


    “裏麵有什麽人嗎?”夙雨遲皺著眉頭,也飲了一口茶,“百裏宴初在裏麵做什麽,我們還要等多久?”


    “阿遲!”沒等夙雨遲再問下去,夙雨伯便一下子打斷了她。


    女童微微一笑,拂了拂一身的紅裝,輕聲笑道,“夙公子不必嗬斥夙姑娘,我家小姐卻實在後園接見他人,二位也是認識的……小姐正在與上林家的千金林宣鸞說話,想是很快就出來的。”


    “噢!”夙雨遲答了一聲,心下卻是一沉,對於林宣鸞,夙雨遲一向沒什麽好感,這女人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實在不是夙雨遲喜歡的性了,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夙雨遲在潛意識裏便覺得與林宣鸞細談的都沒什麽好的。


    瞧了身旁的白衣少年一眼,夙雨遲便突然覺得,這世上任何人與他在一起,恐怕都是辱沒他的,能配得上他的女子,世上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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