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麽一夜,天涯已經相信眼前的這兩人出自憶冰樓了……


    盤起腿,天涯坐在雪地上開始調息起來,虧了秦紫幽那身藥人的血,天涯身上的大半毒素已經解了,餘下的,他可以用內力自己逼出來,隻是手肘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看起來,依然有些滲人,不過好在並沒有內傷。


    “我隻護你三天,三日後,你與空錫樓的一切瓜葛與我們無關。”秦紫幽因為體質的原因,從小就沒有辦法習武,這麽一會坐在雪山上,她的唇角已經凍得發紫了。


    老冉打了個噴嚏,一拍胸口,望了秦紫幽,又望了望天涯,扯著嗓子吼道,“紫幽,你說他奶奶的,這還是個人話麽?他娘的,老子大老遠跑過來救人一命,你就隻管三天,那三天後他死翹翹了,老子這幾天不是白忙活了,不成!”老冉一扭頭,“少說也要等他身上的傷好了,老子才走人。”


    “隨你便!”秦紫幽乜斜著眼睛掃了老冉一眼,“樓主即讓我護他三日,那三日後他的死活便與我無關。”


    “你這娘兒門,心腸怎麽這麽冷?”老冉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幹脆一扭頭與秦紫幽鬧起了別扭,臉上的表情竟像是一個孩子……


    天涯吐出最後一口氣,睜開眼睛灼灼地看了這二人一眼,“救命之恩,他日定當湧泉相報!”邊說著,天涯邊咬著牙往手上的傷口加了一把雪,似是為了鎮疼,“若三日之後,天涯還活不下來,也枉費夏姑娘的一片苦心!”


    “嗬!”秦紫幽又是一聲嗤笑,“苦心?她不過隨口求了個情而已……”


    天涯沉默了下去,繼而又重重搖了搖頭,“不,不是隨口。是夏姑娘……”他想說太多太多,然而,轉念一想便又突然覺得,夏櫻給了他怎樣的勇氣。這些東西,他自己心裏明白便已經足夠了,何必去與其他不幹相的人去爭論呢!


    秦紫幽一直在等著天涯的答案,見他說了一半卻又突然不說了,也不多做尋問……


    然而,她的目光卻漸漸變得悠遠,恍惚間,仿佛看見了那個紅衣男子一直插在烏發上的木簪,他小心地隨身攜帶,可是。那東西,卻不是她的!


    裹了裹衣服,夾著雪花的風吹了過來,仿佛穿的再多,此時此刻也一點用也不沒有!


    老冉打了個噴嚏。在雪地上跺了跺腳,不過一會的功夫,他已經賭不下氣了,重新理會起了秦紫幽,“他奶奶的,冷死了!我說……我也夠服你了,紫幽。你不是一點內力都沒有麽,怎麽你看起來比我還暖和?”


    聞言,秦紫幽地眸子閃了閃……


    不說話,隻是安靜的扯了一下唇角!


    冷麽?可是,什麽是冷?


    看著老冉,秦紫幽抬眸緩緩道。“你……知道什麽是冷麽?”


    真正的冷,可以叫人變得連一點血性都沒有,真正的冷,可以冷到麻木,冷到把自己世界裏所有的火焰。一點點親自掐滅。


    天涯將目光從秦紫幽身上移了開來,這麽一個不如武功的女子,而且樣子又是那麽美麗,可是,為何……他對她卻存著如此深刻的恐懼?


    老冉湊到天涯身邊,自來熟地衝著天涯擠了擠眼睛,“你小子身上的傷口不少啊!”頓了頓,沒等天涯說話,老冉自己又開口道,“他奶奶的,最近那個煩啊!北冥玉的線索怎麽都查不到,你說……燈燼大師那個死和尚,他死都要死了,怎麽就不把迷團說清楚呢?傷腦筋了!”


    天涯看著老冉一臉的鬱悶,正要開口,老冉突然又是狠狠一拍,把天涯後背的傷口都拍裂了,天涯一疼,卻隻是皺了皺眉頭,一聲沒吭。


    “不行!我越想越不劃算,那死和尚,他死了到好,把所問題都拋過來給爺,哪有那麽便宜,我非得去挖他的墳,鞭他的屍去。”老冉一邊點頭,一邊計劃著要把燈燼大師的遺體送哪,“鞭了屍之後,我就把他丟進紅鸞閣去,算了,還是丟紅袖招得了,那裏的姑娘才火辣!”


    老冉一直在喋喋不休,一開始,開涯還會認真聽他說話,可是,時間久了,發現老冉總說不到重點,天涯的思緒也漸漸遠了……


    不過,在一片白茫茫,四處都帶著雪風的冰山上,有一點點話音還是可以叫人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安全,無論什麽都好……


    冰冷的溫度讓天涯覺得自己還活著……


    心髒怦怦地開始跳起來,活下去,活下去!


    “啊?”天涯迴神,眸子裏突然有了焦點,“你說……她怎麽?”


    老冉具體說了什麽,天涯並不清楚,隻是,他卻可以肯定,從老冉口中一定聽到夏櫻的名字!


    “想什麽呢?”老冉翻了個白眼,卻還是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我說……你守著夏櫻那麽幾天,是不是很佩服那女娃子的?”


    老冉的語氣漸漸變緩,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下去,仿佛已經陷入了某種迴憶,“別說你了,我也很佩服那女娃子的,年紀不大,可是……”老冉眉頭擰成了一團,糾結了半天也想不出個什麽詞,終於一拍胸口說道,“反正……比我強!”


    沒由來的,天涯便笑了,身上雖冷,心裏卻暖暖的,“是的。”


    咳了兩聲,天涯又問,“怎麽……你之前也與夏姑娘接觸過!”


    天涯對夏櫻的了解那麽少,如今,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以知道她,了解她的機會。


    “算是……也不是吧!”老冉笑著搖了搖頭,並不願對天涯說的更多。


    雖說老冉看起來咋咋唿唿,可是,在大事上他卻從來不糊塗,有些東西涉及到百裏鳳燁,涉及到他們內部的事,縱是對天涯沒有懷疑,他也不會輕易開口對於個空錫樓的人說憶冰樓的事,“反正,她很好和我們樓主一樣,也是聰明的緊。”


    天涯見了老冉的眼神,自然也知道了他的顧慮,並沒有追問下去,也漸漸的打消了一些疑心。


    肯定之前便知道會上雪山,所以,老冉穿的很厚,身上也帶了不少的燒刀子烈酒,此刻老冉拔出酒仰頭大喝了幾口,臉色立刻變得紅潤起來。


    老冉喝了幾口便將酒壺遞給天涯,“敢喝不?沒毒!”


    其實,老冉也是知道天涯的疑心沒有消盡,隻是,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天涯便有些不好意思,接過酒喝了一小口。


    再次接過酒壺的時候,老冉遞到了秦紫幽麵前,“你嘴都紫了,喝一口!”


    秦紫幽舔了舔唇角,看了老冉和天涯一眼,安靜的搖了搖頭。


    老冉收迴酒壺暗罵了一聲,接著又從衣角處拿出另一壺酒,“喝吧,沒人碰過!”


    這一次,秦紫幽才將酒水接了過去,初時她也隻喝了一點點,可是,在寒冷的地方,喝一口烈酒就好像會染上毒癮一般,秦紫幽越喝越多,竟是喝了大半壺。


    “我們……”秦紫幽話還沒有說話,突然神情一冷,連退了幾步,“他們來了!”


    天涯和老冉自然知道秦紫幽所指的他們是空錫樓的殺手,兩個人的神態也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他奶奶的!”老冉眉頭蹙的很高,語氣裏滿是不信“怎麽可能這麽快!”


    這雪山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且,風又大,便是有腳印落在了雪地上,也不過眨眨眼睛便被風吹平了,完全不會留下任何一點線索,況且,上了雪山便分不出東南西北,連老冉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處,這才沒多久的功夫……


    老冉眼珠轉了幾下,打量在秦紫幽身上的眼神微微有些異樣。


    “快!”秦紫幽急促地催促著,“你們快走,他們已經很近了。”


    天涯閉上眼睛細細地聽了幾下,可是,卻完全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他吃了那肉桂之後,內力已經是平日的兩倍了,按理說,如果就在附近,他多少是可以聽到一些動靜的。


    “秦姑娘……”天涯捏緊手中的寶劍,“我怎麽沒聽到?”


    “快跑,你已經休息一夜了,跟上來!”老冉立刻蹲下身子,將秦紫幽扛了起來,快速地移動著。


    天涯不敢多呆,也提起內力追了過去。


    老冉扭頭看著天涯,一邊跑,一邊說道,“你不知道,紫幽的鼻子很敏感,她雖沒內力,可是,卻比我們靈多了,她說有人來了就一定有人來。”


    聞言,天涯抬頭去看坐在老冉肩頭上的那個紫衣女子,腳下不由一頓。


    “幹什麽?跑不動了?”老冉跑往前邊一些,見天涯不動,又連忙折了迴來,“奶奶的,你怎麽這麽嬌滴滴的,快……你也上來!”


    “不!”天涯迴神,一把抓住老冉,“我能跑!”


    皺了皺眉,天涯又多打量了秦紫幽兩眼,剛才……莫不是他看錯了?


    生為暗影,天涯從小的訓練便是殺人,觸覺比一般人要敏感,之前,他看秦紫幽的時候……


    這個女子的眼神分明……


    天涯不知道要如何去形容那種眼神,可是,他卻知道,那種眼神是不正常的,不應該出現的,仿佛……仿佛早就知曉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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