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安離開的時候正好碰見久容,這個倔強的女子終是在青樓中磨平了尖銳麽?瞧著那已經不複往昔一般光彩的眸子,淺安暗暗地歎了一口氣,初初自賣青樓的時候,那張色容傾城的臉上還有朝霞般叫人無法直視的神彩,如今……卻暗了麽?


    久容進入紅鸞閣中的時間也已經不短了,然而,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淺安這般穿著……


    苦笑了一聲,淺安亦垂著望著自己身上的錦衣,這件衣服,出了這座樓閣,任何一個女子穿上都不會讓人露出這般驚訝的神情,可是,到了她這裏卻是不一樣的……已經髒了,所以,再也配不上這個純白之色了,不是麽?


    平日裏,久容從不與青樓之中的任何人多做深交,她獨來獨往,身上還有著墜入青樓之前的那一份驕傲,哪怕無比艱難,可是,她卻依然堅守著那份清倌的底線,淺安在紅鸞閣中也有不少的人脈,她不像別的姑娘一樣,對待才入樓三月便一越成為頭牌的女子,她既沒有妒忌,也不願刻意的去討好,然而,不知道怎麽地,如今,淺安突然想說些什麽。


    “是……很奇怪麽?”淺安篡著雪一樣白的衣服上那雜唯一的粉色桃花,低眉笑道,“是啊,我怎麽配得上呢?淺安隻應該綻開在夜色之上,極盡豔麗繁華,這般素到底的錦衣桃花……也隻能留在心下罷。”


    久容見著淺安雙手有些顫抖,不覺蹙起了眉頭。“前些日子,你請蝶兒教你刺繡,為的……就是這麽一株桃花麽?”


    淺安意外的多看了久容幾眼,在紅鸞閣裏,每到夜晚,紙醉金迷,有誰能注意到誰,她學刺繡的事,連老鴇都曾清楚。卻不料,這個從不與她深交的女子卻一眼看破了!


    “綢緞也是你自己養蠶所織的,是嗎?”雖是問句,然而,久容卻是用得肯定的語氣。


    “他走了……恐怕,很久不會再來了!”淺安仰著望著紅鸞閣的天花板。仿佛在抑製什麽一樣。


    “他高貴如雲,而你低賤如泥!”那樣傷人刻薄的話語居然出自那樣一張傾城的麵容,淺安不可置信地看著久容,而心口也在刹那間疼得駭人。


    “……”淺安唇色發白,篡著白衣往後退了幾步。


    哪怕說出這樣的帶刺的話,可是。久容傾城的臉上還是平靜的如同一汪泉水,過了片刻。久容突然開口問道,“你有多愛他?”


    沒想到久容會這麽直白問出這般問題,淺安半眯起眼睛,仿佛頭一次認識久容一樣,“你為什麽這麽問?”


    久容輕笑起來,一步一步地逼近淺安,聲音之中仿佛帶著蠱惑一般。“你可以為了他去死麽?你可以為了他背棄你的信仰嗎?你可以為他傷害他所憎恨的人嗎?”


    久容每問一問,便逼近一步。最後她將指尖落在了淺安錦衣上的那朵桃花上,“可以麽?”


    緩緩地,淺安語氣變得堅定,眸子之中也從出了珍珠一般的光澤,“我可以!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


    淺安按著胸口,每說一個可以,她的語氣便歡快一分,“可是……也許,我連這樣的資格都不曾被賦予!”


    久容笑了起來,將身邊這個女子環了起來,她湊近淺安的耳邊,“記住你的話!那樣的日子,其實……並不遙遠!”


    直到久容完全離開,淺安還立於原地,莫名地……她突然感覺到一陣寒冷,這紅鸞閣的每一道牆壁之上都好像多了一隻眼睛,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監視著她,淺安打了個寒顫,伸手將自己輕輕抱住。


    門口被推開,那是老鴇,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那小廝手中正抱著幾匹新到的綢緞……


    霎時間有陽光從老鴇推開的門縫裏透了進來,正好灑在淺安的身上,她連連後退了幾步,用手將身上的陽光擋住,退步到了陽光照不到的影子裏。


    直到做完這一切動作,淺安驀然頓住!


    有多久沒有見過這般奪目的陽光了,她的身體已經適應了晚上工作白日睡覺,所以……她就連陽光擁抱她的時候,她也沒有辦法接納了麽?說到底,她的生命便隻能如此……終其一生也無法活在陽光下,她隻能在黑夜裏綻開,她隻能成為一個杜絕所有純淨溫熱的魔物,永遠在黑暗裏沉淪掙紮!


    “喲,桃花公子都走了,我的乖乖喲。”老鴇幾步走到淺安麵前,“快……快快去睡覺,別累著……乖乖喲,你可不能變得憔悴啊!”


    淺安撫上自己的臉,是啊……


    她唯一還有的,不過是這張絕麗的臉蛋,若是連美貌都不再了,那麽,她將真的一無所有!然而,便連這張臉也不是最為出眾的,紅鸞閣裏,她已經從頭牌的位置上落了下來,更不要說紅鸞閣之外,與那個讓大夏帝王多年不曾立後,讓後、宮女子如同虛設的女子相比了。


    老鴇親自將久容送進了房間,看著她躺下,這才出門,到了門口,老鴇突然歎了一口氣,略顯蒼老的臉上,在那一瞬間沒有了平常的市儈,仿佛一個經曆了一切的智者,“淺安啊,有些東西那是奢求……奢求得太真,自己便沒有出路了。”


    “謝謝媽媽。”淺安捧過老鴇新送來的綢緞,將身上這身親自養蠶所織的白衣脫了下來,凝望著白衣上的桃花繡紋,淺安終是將這衣服壓到了箱底。


    老鴇搖著頭離開,她開的紅鸞閣,裏麵的姑娘從來都是自己願意的,凡是願意入紅鸞閣的,隻要有張老鴇看得過去的臉,那麽,無論她是什麽樣的身份,入紅鸞閣有什麽樣的目的,老鴇從來不會過問,她這紅鸞閣裏也不存在贖身一說,隻要姑娘想要離開,隨時都可以走人,就算姑娘已經過了最美好的年華,隻要她還能賺錢,那麽,老鴇便不會將姑娘趕走。


    這一方紅鸞閣中沒入了多少不平凡的女子,就算沒有調查過,可是……這卻並不表示,這個年過四旬的女人,什麽都不知道。


    老鴇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忙和了那麽久,她也該睡了,晚上還要笑臉仰人,這可不是一門簡單的活兒。


    小廝還抱著那幾匹綢緞,老鴇示意他放下,又從懷裏掏出幾個銅板放到小廝的手中,“多謝!”


    扯了扯一身參綠色的錦衣,一雙眸子透徹的如同一麵溫玉,這個小廝不是別人,居然是幾日前被人生生綁來的歐陽逸仙,他居然還沒有離開!


    打量著歐陽逸仙的臉,這個男子眼中那種驚人奪魄的透徹將那人襯得如謫仙一般,老鴇媚笑著在歐陽逸仙身上轉了幾圈,“不錯,不錯……紅鸞閣中也不是不養孌童,你可願意?”頓了頓,老鴇又接著道,“你不是一直叫窮麽?你可知道成為孌童後,一夜可以賺多少雪花白銀?這世上啊……什麽都是假的,唯有手中的真金白銀篡在手裏才是實在的。”


    孌童二字讓歐陽逸仙失笑,片刻後,歐陽逸仙彎腰,對著老鴇一鞠躬,“區區在下……對於孌童之事,學不來的!”說著,歐陽逸仙掂量著手上少的可憐的銅板道,“如此銅板,已足夠在下裹腹……何苦再去辛苦自己?”


    “辛苦?哪情做苦力比睡覺安逸?”老鴇失笑,“也罷,紅鸞閣的姑娘、少年皆為自願,我也不會勉強於你,不過,若是你改變主意,隨時來找我,媽媽啊……連你的藝名都想好了。”


    “一定一定,有勞掛念,在下感激不盡!”歐陽逸仙連連鞠躬,老鴇眼力毒辣,一眼便瞥到歐陽逸仙纖長的指尖處有幾個繭子,那是長年握筆才能形成的,思慮一轉,也不知老鴇想到了什麽。


    “那麽……既是我紅鸞閣的小廝,那麽,在天黑之前,一定得把姑娘們的胭脂準備齊了,還有把姑娘們的花冊擬好。”老鴇淡淡地吩咐著,再不去看那一口一個在下的參綠色錦衣的書生。


    盯著手心中的銅板,歐陽逸仙眼睛一閃,透徹的眸子之中帶著幾分笑意,“久容姑娘即是出現了,為何不願與在下多談談呢?在下上次犯頑疾之時,聽說還是姑娘所救。”


    久容被叫到名字,臉上是說不出的驚訝,她隔的那麽遠,卻不想,這個文弱的書生,居然可以從背後聽見響動。


    “歐陽先生!”久容喚了一聲,淺聲道,“實非有意叨擾先生,隻是……久容想請先生今日不要去打掃那個屋子!”


    指著夏櫻和百裏鳳燁呆著的那個閣間,久容繼續道,“裏麵……有人在休息。”


    說罷,久容不再多看歐陽逸仙一眼,快步離去。


    這個書生……有著天下第一的畫技,然而,這些日子中,久容卻從末見他提過一次畫筆?


    難道……天下第一的畫師,也離棄了畫筆麽?


    “有人?”歐陽逸仙自語,“紅鸞閣中連白天也開始經商了嗎?”


    苦笑著,歐陽逸仙將手上的銅板放到了衣袖之中,“唉……區區銅板,在下何日才能湊得返迴家鄉的路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ps:祝大家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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