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的上次一別,已是這麽多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是這個地方,這個他曾經最為瘋狂的地方。


    汪直忍不住的朝著內廷的方向拜了又拜,如今已是斯人已逝,麵目全非。


    當年先帝何其重用他,他隻不過是20餘歲,便已是讓人人敬畏的西廠廠督,就連他的前輩東廠的尚鳴,對他都要禮讓三分。


    朝中多少人都要見麵,見到他都要尊稱一聲汪公公。


    汪直站起身來,擦幹眼淚,恢複了神色。


    即便是麵對著是低下守城的軍士,汪直的態度也是極為客氣,絲毫沒有輕視。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趾高氣揚的人,20年的是日子已將他的棱角磨平,他知道失勢的時候,哪怕就是一個獄卒,平日裏看都看不上,就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有的時候就是這麽可笑,有些往往看起來第一眼如螻蟻般的人,或者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對於你來說尤為重要。


    “咱家乃是宦官汪直,奉陛下聖旨,特地前來返京複命,還望諸位軍爺行個方便。”


    守城的軍士哪裏見過如此態度客氣的太監,這是個沒有卵子的家夥,又是有了聖旨,那豈不是應該鼻孔朝天,趾高氣揚,怎麽會如此客氣身後的人不多言語,掏出令牌,這一下子,帶頭的人立馬明白了男人的身份,當真是聖旨傳出去的人。


    也不敢過多阻攔,便放二人入城。


    汪直馬不停蹄的趕到宮門口,複了聖諭,便焦急的站在一邊等待起來。


    按照朝廷的規矩,別說是他一個小小太監,哪怕是那次封疆大吏,鎮守中官,迴京入朝,想要見皇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這其中的程序反繁瑣,外人難以想象。


    先要上道請安的奏章,問問皇帝身體情況,過些日子,等皇帝有時間了,按照進行召見。


    等待時間長短,召見時間的長短,同時也衡量著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有一個詞叫做近鄉情怯,汪直現在的狀況,雖說用這個詞不甚恰當,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他日日夜夜思念著皇城,如今就在麵前,而汪直卻內心不由自主的七上八下起來。


    裏麵的那位皇帝,早已不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成化皇帝,而是一個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弘治皇帝。


    他到如今都沒有見過皇帝一麵,他隻知道當今陛下仁愛,性情溫和,對文官尤為重視,禮遇有加,而對內廷的官員則是約束嚴厲。


    他這一路上也了解過不少消息,也清楚了朝廷中所發生過的一些事情


    他知道他自己現在要去的鎮國府管事太監是何等的香餑餑啊,是何等的重要。


    甚至汪直敏銳地感覺到,當今太子撇去東宮,獨設一部,其中絕不是小打打鬧鬧。


    而從如今所展現出來的,而這鎮國府總是有著內廷的色彩,甚至得到了陛下明裏暗裏的支持。


    這樣一個位置,汪直毫不客氣的說,就是在內廷裏,也可以排到前五的。


    而這樣的位置,卻落在了自己的頭上,落在了一個前朝失勢太監的頭上。


    汪直始終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它與陛下之間,別說有情,在某種程度來說,甚至是有仇。


    他汪直當初所依附的,便是先帝所鍾愛的萬貴妃。


    而這萬貴妃與陛下之間,更是有著急殺母之仇。


    哪怕他隻知道當今陛下登基以後,對萬氏一族也是寬大處理,每每想起,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準確來說,汪直並沒有打算今天就能得到弘治皇帝的召見。


    汪直之所以在這裏等著,無非就是做個樣子,一種態度罷了。


    可萬萬沒有想到,當真來了消息。


    而來的人汪直打眼望去,好家夥,看起來是宮裏品級不低的太監啊。


    汪直趕忙上前:“奴婢汪直,見過公公。”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這不是汪公公嗎??這可該如何是好,這不是折了咱家的命,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說罷那人便上前還扶著汪直,側身一邊,表示不敢接受。


    眼前人笑眯眯的自我介紹:“咱家蕭敬,汪公公可是有所耳聞?”


    蕭敬,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陛下的大伴。


    “原來是老祖宗,奴婢竟讓老祖宗親自動身,罪過啊,罪過啊。”


    一句老祖宗,讓蕭敬打心底裏舒服,每個毛孔都要張開了。


    能讓這個汪直叫自己一聲老祖宗,這要是擱在當年,是想都不敢想的。


    想當年,他汪直何等的八麵威風,而他蕭敬,默默無聞,陪著太子過著有一日無一日,整日膽戰心驚的日子,在東宮裏掰著指頭數著日子過下去的。


    可蕭敬一直都沒有灰心喪氣,他始終記得當初自己在尚書房被老祖宗調到東宮時,老祖宗對他說了一句話,從今以後他的榮華富貴,他的以後都得指望著太子殿下,太子的一切才有他蕭敬的一切。


    而如今,一句老祖宗,讓蕭敬感受的了久違的快樂。


    蕭敬還是知道見好就收的,他知道汪直迴到京師也是要被啟用的,自然不敢太過明顯。


    沒有必要把麵上功夫搞得太僵,還是要搞好內1部團結的。


    “汪公公這說的是什麽,什麽老祖宗,都是下麵那些不懂事的崽子亂叫,公公也是先帝朝的老人了,怎麽也開涮咱家。


    陛下傳咱家來此,告知汪公公一些事情,還請汪公公移步。”


    蕭敬瞪了一眼,後麵跟著的太監一個個的隻感到身上發涼,停步在當前。


    蕭敬伸了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便朝著不遠處的牆根走去。


    汪直跟在後麵,不由得感歎。蕭敬算是平和待人了,對自己倒也是留足了麵子,倒也沒有太多的盛氣淩人。


    眼看著周邊方圓百步之內一個人都沒有,蕭敬也依舊壓低了嗓子,“陛下讓咱家告訴公公,先不必如宮,先去鎮國府尋殿下,公公的一切事宜,陛下都已交由殿下,公公直接照著殿下所說去做便可。


    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太子自然會告訴公公,隻需照著殿下的意思去辦就可。


    隻是,陛下讓大家告訴公公,殿下雖說聰慧,但畢竟還是年紀太小,性子不穩,若是做上一些事情,還望公公掌握分寸。”


    蕭敬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汪直又能說些什麽呢。


    眼見陛下已經發話了,汪直也隻能說上句是,還請老祖宗轉告陛下,請陛下放心。


    蕭敬心滿意足地迴宮複命去了,而汪直連宮門都沒有入,轉身便馬不停蹄地打聽鎮國府的位置,一路又朝著鎮國府趕去。


    “殿下,汪直到了。”


    朱厚照愣了愣腳步,“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陌生的人已出現在出現在朱厚照麵前。


    在看見朱厚照的第一眼時,汪直便立刻五體投地跪倒在地,“奴婢汪直,見過殿下。”


    “汪直?本宮對你早有耳聞,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先起來在答話。”


    “是,謝殿下。”


    汪直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弓著身子立在原地,偷偷的抬頭看了一眼朱厚照,打量了一番。


    看著這個認都不認識自己的太子,將自己從江南帶到京師來的人,汪直的心裏,有感激,有疑惑,有不解,萬般滋味都在心中鋪開。


    “這些年在江南如何,過得可好?”


    “迴殿下的話,先帝,陛下,殿下聖恩,奴婢在江南孝陵,每日耕作讀書,倒也算是有所感悟,守靈太祖身邊,奴婢覺得比當初,的確是有所精進。”


    “有所精進?”


    朱厚照失聲出笑,“莫不成如今的汪公公早已不是當年心狠手辣的人,如今已是一心向善,吃素念佛之輩了?”


    “汪直,你應該知道,你能夠迴來是有多麽的不容易。


    從南京到京師,看著是隻有幾千裏而已,十天半個月就到了,可是你汪直能過站在本宮麵前,其中是不容易,你心裏自己是更是清楚啊。


    二十年啊,都快二十年了啊。”


    這次話觸碰到了汪直的內心,讓汪直大為震動。


    是啊,20年,人生有多少個20年能讓自己揮霍呢?


    20年來,他已經遠離權力的中心了,而如今,他再一次有機會可以自己去影響至高無上的掌權者。


    而得到的,便是從掌權者手裏露出來的殘羹剩飯,就是些殘羹剩飯,也是足以讓人發瘋的權力。


    出乎意料的是,朱厚照隻是說到此處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以舟車勞頓,還是休養幾日身體為上的理由讓汪先安頓下來。


    汪直摸不清楚作者到底在搞什麽。但也隻能先行謝過恩了。


    等汪直剛要準備退出的時候,朱厚照卻在後麵冷不丁的突然說了一句:“進來容易,可要是留下這其中的難度,你心中應該有把尺子。


    這些日子就在西山裏先住著,劉瑾會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先接手著去做。


    等過些日子。得看你自己的造化,能不能留下來,還不好說。”


    朱厚照這話說的是實話,想來汪直迴京的消息很快就要家喻戶曉,人人得知了。


    麵對這樣一個禍患,文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想來不久,就會逼著父皇和自己把汪直再一逐出京去。


    而讓汪直留在西山,避免拋頭露麵,就是為了減少把柄。


    有的時候人在做,天在看,七分人力,三分天意,而朱厚照隻能盡自己所能。


    京師裏定然不會風平浪靜,果然,當天夜裏,大人們在府中端坐,各家的心腹小廝如同串聯一般,剛剛進了張禦史府,不到半刻鍾,出門轉頭寄去了王給事中家中拜訪。


    很快,就連弘治皇帝和朱厚照都發現了這些日子朝中有所不同。


    這幾日的經筵,禮部少有的選了大唐,以此切入,栩栩道來,講的是王朝如何依靠文臣而興盛,宦官之貨,乃至於廢立皇帝。


    東宮這邊,楊廷和這幾日來不斷地向朱厚照灌輸著正統年間,於少保何等雄才大略,力挽狂瀾,匡扶大明社稷危難之時。


    而那王振之徒,如何禍國殃民,魅惑聖上,土木堡之變,差點斷送了大明。


    朱厚照聽了心裏冷冷發笑,於社保的豐功偉績,他自然是認得,而且他也認為這件事兒,是他們老朱家的確不厚道了,對不住人家於謙。


    可問題是,人家於謙是於謙,你是你。你總不能因為讓我尊重一下於謙就得無條件信任你吧。


    這不就相當於你們這幫人吃著於謙的人血饅頭,臉呢?


    弘治皇帝和朱厚照都紛紛默契的裝傻充愣,反正你說你的,我不知道。


    至於汪直那事兒,你們去找太子去,反正聖旨是太子那邊兒出的,你讓太子來給朕說,否則朕一律什麽都不知道。


    這些,大夥心裏都明白,這都是錢財,不算啥,重頭戲,在後麵呢。


    本來有些人打得算盤就是通過旁敲側擊來使得陛下迷途知返,可眼看陛下視若罔聞,一些性急的禦史和給事中們就坐不住了,得赤膊上陣了。


    這其中,最按耐不住,已經隱約約成了禦史和給事中們的領袖的華昶。


    彈劾程敏政,扯出了科舉舞弊這樣的要案,使得華昶在官員中的聲望和地位一下子就升了上去,更是被禦史和給事中所追捧。


    看看人家,看看人家,人家這效率,人家在搞事情,動不動就是搞的是這種天字號的答案,這簡直就是,模範啊。


    而華昶已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更是將此視為自己再一次積累資本鯉魚躍龍門的大好時機。


    在大明朝,作為言官是幸福的,畢竟太祖爺雖然是個農民泥腿子出身,可是他深知權力的製約和平衡作用。


    太祖給了言官位輕權重這樣一種特殊以小製大的地位。


    至於之前太祖,太宗時期,這兩位也過於心狠手辣,殘虐暴殺,以至於這項權利根本就沒有什麽太大的實際作用。


    可弘治朝不一樣啊,陛下仁厚啊,仁厚,就意味著碰瓷陛下的機會成本就大大降低了,成功率簡直就上了一個檔次。


    大好的機會,放過了,就得扇死自己啊。


    富貴險中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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