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相互扶持著就要離開,一抬頭,打眼看去,楊氏看見個熟悉的麵孔。


    那人上前幾步,楊氏趕忙施了萬福,“見過公公。”


    來的人正是劉瑾。


    本來劉瑾來找楊氏時,楊氏還覺得奇怪,這人怎麽麵白無須,說話嗓音帶著尖。


    後來仔細一想,可不就是個公公嘛。


    劉瑾笑著拱了拱手,“徐相公,楊夫人好啊。


    徐相公九死一生,咱家該恭喜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見過公公,公公說笑了,草民哪裏有什麽可喜可賀,多虧了殿下洪恩,殿下洪恩。”


    徐經連連說著。


    “這,徐相公知道就好,倒也不要到處去說,免得殿下難做啊。”


    劉瑾笑著說著,言語間帶著點警告的意味。


    太子救了你,可不是讓你到處亂說的,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說這裏麵有什麽貓膩。


    “知道了,知道了,草民知道了,草民,草民銘記在心,銘記在心。”


    徐經再也沒有進昭獄前的意氣風發,處處做小,小心謹慎,與之前大為兩樣。


    “徐夫人,殿下說了,殿下答應做的事已經做完了,徐夫人可要食言啊。”


    劉瑾壓低嗓音,露出森森白牙。


    楊氏趕忙說到:“還請公公迴去稟告,妾身已經傳了書信迴家,妾身斷斷不敢食言。”


    “好,好,那就好,”劉瑾眉開眼笑,繼續問道:“那徐相公與徐夫人接下來可是有什麽打算。”


    “這,草民隻想和夫人一同迴鄉,再也不問科舉一事,隻求的全家平安喜樂就好。”


    “人各有誌,殿下交代了,讓二位先在京師裏住上幾日,徐相公這剛出昭獄,身子羸弱,正是須得好好靜養幾日。


    過幾日,殿下會見二位,還請二位不要著急離京。”


    這,徐經與夫人對視一眼,“勞煩公公迴去稟告,我夫婦二人這幾日就在京師住下。”


    “好,好,那咱家就不打擾了,二位小別勝新婚,好好互訴衷腸,在家就先告退了。”


    劉瑾該說的都說了,也知趣的離開。


    “有勞公公了,公公慢走。”


    迴到客棧,徐經迫不及待的問了楊氏許多事情,得知太子要的乃是自家祖上的藏書,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藏書固然珍貴,可比上自己的命,又是一文不值。


    徐經問了不少家裏的事,得知自己進了昭獄以後,徐家內憂外患,僅靠著老母支持局麵,不由得感慨,痛罵自己不孝啊。


    “母親如此大的年紀了,還要為我擔驚受怕,真是不孝,不孝啊。”


    “夫君,夫君平安無事,婆婆定是息不自禁”,楊氏安慰道,“隻是夫君,此番迴去,夫君真的不打算繼續科舉了嗎?”


    “不是為夫不敢,隻是其中的深淺,為夫是真的怕了啊。


    為夫以往的,以為入仕做官,實現抱負,造福蒼生,光宗耀祖,可為夫是真的沒想到,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啊。”


    除了這些,最重要的是,他徐經,現在就是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啊。


    就算自己僥幸入了仕,誰又敢和有前科的自己交好啊。


    官場是什麽,那是最講師承,同窗,同鄉的地方了,那都是互相照應,才能立足的啊。


    可自己,到時候官場是自己孤身一人,豈不是更加分外兇險。


    夫婦二人皆是沉默不言,徐家這麽多年就指望徐經了。


    這下子,這下子,也算是斷了。


    真正的大族,又有哪一個不是官場上有人呢。


    他們這一房,以後的日子,恐怕就不會那麽好過了。


    楊氏知道,自家夫君從小到大都是讀書,如今心灰意冷,恐怕這心裏更是難過萬分,自己,有怎麽能在說些什麽呢。


    如果說是徐經心灰意冷,那程敏政,就是心如死灰。


    迴到府邸,同樣的場景上演在程府裏,隻是程敏政絲毫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隻有著生不如死的悲涼。


    見老爺這樣,程府上上下下都是噤聲不止,氣氛壓抑。


    程敏政知道,自己這輩子,就算完了。


    罷官,也就意味著,自己這前半輩子就算是白活了。


    自己是罷官,不是致仕,也就是說,什麽退休的福利,自己是一概享受不到。


    可自己才五十來歲啊,正是滿心壯誌的時候啊。


    一路走來,官運亨通,已是禮部右侍郎,未來內閣最有力的候選者,清貴的不能在清貴了,又在文壇有一席之地,被同輩推崇。


    如此大好的前程,如今,官職丟了,士林聲名狼藉,以往的一切,隻是眨眼間,全成了鏡花水月,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華昶。


    想到這個名字,程敏政再無任何風度,眼睛赤紅,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都是他,自己才會有這般下場。


    五十歲啊,自己才五十歲啊,難道自己就真的要歸鄉等死。


    要是別人,哪怕被罷職迴鄉,大可以用來養養聲望,等到新君繼位,到時候就是再次啟用,高官厚祿,紅衣大袍。


    可是自己,毫無辦法啊。


    程敏政欲哭無淚,可又沒有什麽辦法,沒人敢給自己說話,自己的案子已是鐵案,絕無反轉的可能。


    別說是當今一朝,就是新君登基,自己都再也迴不到朝堂上來啊。


    程敏政想到這,隻有深深的絕望。


    足足一天一夜,程敏政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吃不喝,急得外麵人團團轉。


    就當外麵準備要破門而不是,程敏政打開房門,一夜之間,頭上竟是多了不知多少的白發,整個人也都蒼老不少。


    “夫人”,程敏政聲音低啞,頗有些有氣無力,“這些日子,府中在京師的鋪子什麽的,都發賣了吧,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就迴徽州老家。”


    “老爺,老爺您的意思是,咱們再也不迴來了?”


    程夫人吃驚不已。


    “不迴來了”,程敏政苦笑幾分,“這京師從為夫入仕一來,住了二十多年了,住了這麽多年,厭了,現在想想,這天子腳下,還真的不一定比咱們家裏好,還是咱們南邊的老家好。


    既然為夫沒了官身,京師居之不易啊,正好,咱們迴家去。”


    “好,好,那咱們過些日子就迴去,妾身也覺得還是家裏好,比京師這暖和多了,每年京師,都是冷的刺骨啊。”


    程夫人順著程敏政的說著,安慰著程敏政。


    “對了,夫人,府裏的下人都是跟了多年,要是願意跟咱們一塊迴去的,那就一塊走,要是不願意的,多發些銀子,厚待人家。”


    程敏政最後還不忘叮囑著。


    “好,老爺,妾身知道了,老爺這些日子好好歇著,養好了身子,咱們就走。”


    徐經出獄以後,除了夫人,在這京中,舉目無親,之前結識的那些才子大人,恐怕如今,早就不認識他是誰了。


    有且隻剩一個,恐怕就是唐寅了


    徐經隻能來找唐寅,在楊氏的陪伴下到了唐寅的客棧,正好與唐寅四目相對,唐寅已是熱淚盈眶。


    千言萬語隻化作兩字“徐兄………”


    “唐兄,多日不見,可還好啊,對了,小弟還未祝賀唐兄高中啊”,徐經慘白著笑,讓唐寅心有不忍。


    本來二人都是貢士,雖說名次,前途都有差異,但哪像如今,天壤之別啊。


    唐寅看見身後的女子,詫異問道:“這位是………”


    “哦,這位那是內人,夫人,這位就是為夫一直提到了江南大才子唐寅。”


    楊氏聽聞,趕忙萬福“奴家見過唐貢士。”


    唐寅趕忙躬身迴禮,“言重了,言重了,我與徐兄情如兄弟,又年長徐兄幾歲,鬥膽作大,叫上一聲弟妹。


    來,光顧著說話,快快進來,樓上談,樓上談。”


    如今的唐寅可不是空頂著江南才子這個不能當飯吃的名號了,會試第二,發揮的正常,三甲手拿把掐,狀元很大希望啊。


    這樣的寶貝,店家早就將天字一號房拿出來給唐寅免費住著,一日三餐水平極高,就準備著到時候沾沾喜氣,看看能不能漲漲價啊。


    要是朱厚照在這,絕對要來上一句,臥槽,好手段,原來古人都知道啥是狀元房,名人效應了。


    楊氏對唐寅的印象極好,不是因為這位江南才子的盛名,至少自家夫君落魄至此,恐怕整座京城裏,也就隻有他一人還把他當做兄弟。


    至於真真假假,哪怕是在商場上有顆玲瓏心的楊氏不想去看,也不在乎那麽多。


    坐下以後,唐寅親自斟了茶,滿麵愧色,“徐兄受苦了,這段日子,徐兄深陷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每每想來,羞愧難當。”


    徐經搖搖頭,隻是說到:“無事,無事,唐兄已是極好了,極好了。”


    這時候,楊氏突然插上一句:“誰說叔叔沒有做些什麽,夫君能平安無事,多虧了叔叔。”


    此話一出,唐寅滿麵疑色,自己難道還做了什麽?


    楊氏輕笑到:“叔叔忘了,叔叔可是尋了英國公府的小公爺,求他救救夫君。


    正是張小公爺告訴了太子,我家夫君這才平安無事。”


    說著,就把太子搭救徐經一事說了個大概。


    唐寅大吃一驚,沒有想到,這裏麵,還有這麽多的名堂啊。


    唐寅心裏大為感動,他在京師裏怎麽可能沒有聽說過太子,太子雖是有才,可是品性頑劣,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可哪裏想到,太子居然營救徐經了,這其中花費的心力和風險,恐怕就是太子也是極為困難的。


    徐經何嚐不是,百感交集:“若非太子,此次我定是必死無疑。


    太子千金之軀,親去昭獄,給我這個草民說話做主,不知花費了多少精力,這是救命之恩,做牛做馬也難報萬分之一啊。


    對了,唐兄,你可知太子是誰?你我都見過啊。”


    徐經突然激動起來,還未等唐寅說話,自己就忍不住了“就是那位在瀟湘院那位做出名詞的才子啊。


    現在想想,怪不得張侖,王守仁都對他畢恭畢敬,那謝步東在京師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怪不得,怪不得啊………”


    唐寅當場石化。


    楊氏則是有些吃味,瀟湘院,瀟湘院,聽著就不是什麽好地方……


    美眸鳳眼瞟了徐經一眼,徐經立馬直接喝起茶來。


    一道聖旨,到了南京城,直直的到了南京皇城。


    劉琅聽說有聖旨到了,換上了視若珍寶,極少穿的鬥牛服,帶著大大小小的宦官前來接旨。


    可萬萬沒有想到,傳旨的人第一句話就讓劉琅傻了眼。


    “你是劉琅?那不是,這聖旨不是給你的。”


    啥,不是給咱的,咋可是南京守備太監,到南京皇城的聖旨,居然不是給咱家的,這可稀奇了。


    不是給咱家的,那還是能給誰的?


    “你們中間,可是有個叫汪直的太監?”


    “誰”,劉琅懵了,抬起頭不可置信的問道。


    “汪直,就是的西廠廠督,到孝陵來守陵來的?”


    這下子,劉琅瘋了?


    陛下,陛下有聖旨給那個人?


    那個人?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都過去快二十年了,那個人怎麽可能……


    是陛下瘋了嗎?


    不過是聖旨,劉琅還是分的清輕重的,帶著人腦子發蒙的趕到孝陵,在一處幾乎可以用破敗的院子裏,尋到了要找的人。


    眼前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平和可親,怎麽也不會把他和二十年前那個攪的京師腥風血雨,人人不安的西廠廠督聯係在一起。


    “你可是汪直?原西廠廠督?”


    “是,奴婢正是汪直。”


    溫厚的嗓音想起,聽起來親切無比。


    “有聖旨,還不跪下接旨?”


    汪機麵上閃過一絲詫異,不過立刻就反應過來,恭恭敬敬拜下接旨。


    旨意讀完,沒有人不震撼。


    汪直,任鎮國府管事太監,即刻起,迴京上任。


    劉琅雖是在南京,但也是知道這鎮國府的。


    太子自己整出來的衙門,換一句話說,這是太子的腹心。


    鎮國府的管事太監,自然就是太子嫡係中的嫡係。


    更為重要的是,這鎮國府掌握的錢財那是天文數字,幾乎可以說是整個內帑,就連戶部都入了股。


    可以說,就是另一個小戶部和國庫啊。


    劉琅驚悚的看了汪直一眼,這個人在京師,這麽就成了太子的心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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