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寰懂她,正是因為懂,才知道自己此番再也沒辦法留下她。


    她但凡轉身,便是冷漠極了,所有的溫柔仿佛曇花一現,在那張清冷的臉上,再也找不出絲毫痕跡。


    這才是柳蒼雲,沒有絕對的冷漠,卻亦會狠心。


    偶爾不經意的體貼讓但凡同她接觸過的人,不可自拔的愛上她。


    可恨,她背過身拍一拍衣角,便將溫柔悉數收斂。


    旌寰眯著眼,倘若用卑微祈求法子得不到她。大抵最壞的打算也隻不過是囚禁圈養,這輩子他要讓她隻屬於自己。


    他啞聲衝著走至門口的女子,落寞的道:“女君倘若趕我走,我離開便是。可是光景能不能多待上一晚,為您最後一次,洗手做羹湯。”


    柳長寧前行的步子頓了頓:“罷,你若執意如此,留你一晚上無礙。看在你這一月在我家中,盡心盡責幹活的份上,我便送你一句話,執念若不除,傷人傷己。往後接人待物,心思當正。”


    旌寰愣愣的應了一聲,她的話讓他想起多年前滄浪山上,師傅的敦敦教誨。


    隻有他二人滄浪山,美的似夢裏。


    --


    柳長寧邁出淨房門檻,一眼便見著門外的紅衣男子,他似乎已經在門外看了很久,又似乎隻是剛剛經過。


    那雙複雜的桃花眼,猝不及防的便撞入她的眼中。


    他愣怔了一瞬,極快的別開眼,指著淨房,支支吾吾,欲蓋彌彰道:“我來淨手。”


    柳長寧點點頭:“哦。”


    她擦著他的肩膀走過,裴元紹眸中劃過一抹失落。


    方才淨房內,他們二人的對話,他在屋外聽得一清二楚。


    她果然如他所料“不行”。


    可是今日,親耳聽見她拒絕別的哥兒時,承認自己不會愛上任何人。


    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頭更多的隻剩下沉甸甸的酸澀。


    倘若他與她隻有身份的差距,他可以努力為她創造機會,讓她去書院讀書識字,不管未來她是否出人頭地,她都是明德長帝卿護著的,最尊榮的妻主。


    倘若因了自己身後背負的朝堂暗湧,刺殺陰謀,怕連累她牽扯其中,他可以加快收網的速度,將朝堂內的暗湧親手解決後,再迴頭找她。


    倘若她嫌棄自己的名聲不好,他甚至可以脫掉衣衫,讓他看看他下身拿出自證清白的朱砂紅痣。他可以親口向她解釋,他一點兒也不浪,蕩。沒有女子碰過他一片衣角,全是裝的。


    倘若她……


    這些天,當發覺心中的念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盤紮在心口,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根本無法撼動的時候。


    裴元紹想,或許自己還有辦法,他可以讓自己努力更好一些,想辦法鏟除他們二人之間橫亙的困難局麵。


    是以,才有了那樣一封他請求賈太傅親筆寫的書院推薦信函。


    才有最近這些時日早出晚歸的布局,漠北的局,他想收網了。他有了自己想要的人,倘若那人不嫌棄他,將來可以過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他願意為此拚盡全力,將身後的爛攤子處理好。


    三月桃花盛開,他的府邸需要一位雖平凡卻給了他幸福溢滿胸腔的妻主。


    想通後,即使每日披星戴月,他也覺此番辛苦值當了。


    可是今日,她清冷拒絕他人的話,如一盆冷水,兜頭將自己所有的一頭熱,澆滅幹淨,不給絲毫奢望的可能。


    屋內那哥兒信誓旦旦他會等她,他想說他也會等。


    可是他沒辦法借著愛的名義,強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前世靈魂狀態,乾清宮那一幕君臣錯戀,教會他,愛人需要以尊重為先。


    是以他不能勉強。


    裴元紹捂著胸口,神色痛苦。不能說出口的喜歡,注定絕望的念想。憋在心中,漲痛。


    他一手撐著牆壁,眸色暗淡。


    卻不料,身前的光線忽然被一道影子擋住。


    柳長寧折了迴來,她低頭,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眼,盯著他手捂住的腹部,不悅的問道:“此番又是在外麵惹是生非,受的傷?”


    柳長寧背著光,拍了拍自己的肩頭。皺眉,嫌棄道:“成日惹些麻煩。靠上我肩頭,先行扶你迴屋。”


    “我……”


    柳長寧斜眼看他,裴元邵即將脫口而出的解釋便悉數吞入腹中。


    他心虛的覷了眼她並不算寬闊的背,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


    那人如那日花石鎮巷口一樣,駕起他的手臂,一步一緩的攙扶著他,迴了房。


    心髒處熟悉的跳動聲充斥胸腔,裴元紹隻能尷尬的捂著胸口,掩飾他如擂鼓般的噪音。


    鼻端傳來她身上久違的草木香,他心中那股濃鬱的絕望便被這份突如其來的,措手不及的溫柔以待,給驅散的一幹二淨。


    柳長寧攙扶著他,將他安置在內室床側。


    “傷口可嚴重,需要我幫你上藥嗎?”她雙手抱胸,淡聲問,臉上布著絲不耐,卻並沒有轉身離開。


    裴元紹眼底落寞一閃而逝,原以為她對他有一分不同,可仔細看她眼內無關情愛,偶爾的體貼隻不過是是骨子裏與生俱來的溫柔。


    他垂著頭,遮掩住臉上止也止不住的失望。


    低聲道:“並無受傷,方才僅是心口有些不適。”


    他說完,張了張唇,頹喪的對她道了聲:“多謝。”


    柳長寧狐疑的覷了眼端坐在床側,過於安靜的便宜夫郎。


    不由反問道:“當真無事兒?”


    裴元紹垂著頭,想起方才澡房內那一幕,她幫人將衣衫拉上時的體貼。心中有氣,羞惱道:“無事兒,隔壁那哥兒更需要你關心,我算什麽?”


    第34章 哈哈,羊湯


    柳長寧神色微僵, 一口氣卡在嗓門口。


    她彎著腰劇烈的咳嗽出聲, 許是嗆入氣管,用力過猛,眼角沁出絲淚水。


    裴元紹伸出手, 猶豫了片刻, 落在她後背上,輕拍, 幫她順氣。


    他沒好氣道:“枉你身為一女子,做事兒冒冒失失。好生站在一邊,尚且能將自己嗆咳成這等模樣。”


    柳長寧沒空理他,劇烈咳嗽了好半晌, 方才順過氣來。


    她直起身, 抬眸,兩排鴉羽色的睫毛上沾著絲淚滴, 清冷的瞳孔內, 染了一層朦朧的水光。


    裴元紹迎上那樣的一雙水波蕩漾的眼睛, 心頭微蕩, 一時出神,手拍打後背的動作便沒有停。


    柳長寧此時已站直了身。他的手沒有落點,拍在半空,有些呆。


    柳長寧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衝著他的手抬了抬下巴,提醒:“行了,迴神兒。”


    眼前的男子倏然抬頭, 俊臉微紅,他收迴手,指腹蜷曲,訕訕的別開視線。


    柳長寧眸中漫著絲笑意,她唇角勾出一抹極為細微的弧度,緩聲道:“我關心光景作甚?方才淨房那事兒不是你所想的那麽齷齪,光景明日便離開此處。”


    兩人畢竟同住一處屋舍,雖是一對假妻夫。但是出於尊重,柳長寧便難得多解釋了兩句對光景的安排。


    聽了她的解釋,裴元紹桃花眼不自覺地彎了彎。


    見柳長寧看過來,又極快的收斂住眼底的歡喜。


    口是心非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我又不是那等妒夫郎。”


    柳長寧見他一臉漫不經心,心中暗忖,你比夫郎更陰晴不定!


    她抿唇,沒將心中的話說出來,隻隨口問道:“你今日如何這般早歸家?明日也迴來的這般早嗎?”


    裴元紹愣了愣,右眼角那滴淚痣透紅。


    這女子是在關心他。


    想到有這種可能,心情又好了三分,眼底溢著絲歡喜,眉宇間糾結了會兒,輕聲道:“倘若你想讓我平日迴來的早一些,我可以……”


    柳長寧神色古怪的覷了他一眼,繼續道:“因了明日光景搬出柴房,我可收拾東西迴柴房住。是以提前與你交代一句,以免明日你子時迴屋,咱二人碰不上麵。”


    裴元紹臉上的淺粉色消失殆盡,他抬眸,複雜的看了眼床沿前一本正經的女子。


    無力的垂下手,聲音沉鬱又落寞:“好。”


    柳長寧不太懂這個世界男子的想法。


    便宜夫郎素來陰晴不定,她早已習以為常。


    見他無大礙,與他閑談了兩句話,便推門而出。


    --


    卻說這邊廂,親眼看著柳長寧攙扶裴子淵迴屋。


    旌寰險些將木門的門環捏碎。


    他眼神陰鷙,唇角翹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新仇舊恨,那便不要怪他不擇手段。


    裴子淵既然敢癡心妄想,喜歡他的師傅。那他便讓他嚐嚐被所愛之人無情拒絕的痛苦 。


    今日他之所有拙劣的勾引,本就是兩重盤算。


    若是成功,心中存了五百年的渴望便終能滿足。


    這之後他可順理成章的向師傅坦白自己的身份,帶著她一並離開此地。


    倘若失敗,倒也無礙。


    他拙劣的表白會讓那人心生厭惡,將他趕出家門。可在趕走他後,中了癲情草的長帝卿,今夜會比他更無恥的想要她。


    他了解無情道祖柳蒼雲,她待人素來平等,一視同仁,今日她倘若將他不留情麵的趕走。


    明日她便會因同樣在她麵前不知羞恥,暴露出對她濃濃yu望的裴元紹,不留情麵的休離。


    即使裴元紹手中捏著把柄,但是那人倘若動了真怒。


    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觸及她的底線。


    她冷漠之時,便真的冷漠極了,沒有人可以威脅她。除非打斷她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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