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日,皇上召開八旗議事會,商議有關大清改革選拔官員的考試製度,土地分配製度,吏治整頓,會議爭論兩天,皇上、太子、瑞親王、直郡王的堅持下,一半以上人同意的情況下,通過。


    二月二十一日,皇上和二十名漢家親近大臣在南書房商議,有關於儒家士族的未來發展,變革中的大清官員應該是什麽樣子,那麽部門增設,那些部門取消……氣氛極度壓抑。


    瑞親王,不用說了;代表漢家儒學正統的太子,這次也站在改革這一邊,他們能怎麽辦?可是他們如何願意將自己手裏的利益分出去?可是他們不願意又能如何?


    三月初八,大清查在整個大清火熱展開,牽連其中的官員不計其數,不說其他地方,光是京畿之地和江南之地,就空出來官位八百零一個。


    巡撫總督這些不算,官場的基礎知府、縣令也紛紛掉馬,整個大清的官場大地震中,人人惶恐不安。


    可是這次皇上不管事兒,瑞親王親自坐鎮,誰也不敢去求情。


    什麽你說和太子求情,太子這次轉了性了啊。和直郡王求情?直郡王的武人脾氣,先吃他一頓敲打再說;至於活閻王胤禛阿哥……哈哈,更不用提。


    關鍵——空出來這麽多官位,還不趕緊的!


    大清國的老百姓都陷入空前的瘋狂中。


    無他,他們的瑞親王說,特殊時期特殊辦法,他本人親自麵試,隻要是大清子民都可報名。天下人可不是要瘋狂?


    農、工、商階層的人瘋狂,士大夫集團也瘋狂,各個階層的人都瘋狂。即使瑞親王說,因為是特殊辦法,所以要取消官員們的三十畝或者五十畝土地免稅製度,免徭役製度等等,當然俸祿是不變的……


    天下人還是瘋狂。


    有哪些耳聰目明的老士族哭得涕淚橫流,恨不得一頭撞了柱子;李光地、熊賜履等等人也都哭得稀裏嘩啦,可是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瑞親王就這樣,辦成了“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第141章


    “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官員和士紳也交稅當差,當然不是真要他們服兵役和徭役,早在前朝的“一條鞭法”實行時候, 這些就可以用銀子折算。


    反正就是要官紳交稅錢!


    大清國的官紳自然是不願意的, 所以實行起來很困難,非常、非常、非常……的困難!


    官紳要反抗,要暴動,可他們的聲音淹沒在全大清國人的聲音裏,沒有平時那般“一唿百應”,沒有當年“朕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分量。


    當皇上頒布詔書說,皇家的皇莊也依法交稅;當皇上頒布詔書說,朕和大清人共治天下, 這就是一場所有大清國人, 三億五千萬人口的狂歡盛宴。


    極度的狂歡之下就是沉默,就是哭泣, 這些年來因為財富增加越發有底氣蘇醒的大清國人, 沉默著哭泣,哭泣著進行他們的“狂歡”。


    那邊皇上打破商者三代不能科考的規矩, 積極地展開三場恩科,一場類似大唐和宋初那般考詩詞歌賦文章, 一場類似宋後期元明時期那般考策論文章, 一場考算法數學技藝等等。


    這邊胤禛阿哥積極地展開全大清國人的, 不分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的“博學鴻儒科”考試,專門收取那些不會科考的有才之人,比如當年的蒲鬆齡這樣文人, 當然, 也分三場。


    皇家和朝廷和所有大清人證明, 大清的文化兼容並包、積極改革,隻要有真才實學,隻要有基本的能力、有最重要的羞恥心和責任心,他們就有機會成為大清官場的一份子!


    所有眼淚還沒收住的大清讀書人、官紳士族、哭哭啼啼的奔赴各大考場。


    所有被壓製幾千年的商者一邊擦眼淚,一邊參與考試。


    所有被鄙視幾千年的匠人眼睛紅紅的,走進考場。


    從此以後,官場不再是士族一家獨大;從此以後,官場不再高高在上,充滿神秘感。從此以後,“朕和大清人共治天下”。


    獲得新利益,揚眉吐氣的“農、工、商”感恩戴德,失去利益被送下神壇的士大夫有的哭喊,有的咒罵,有的試圖來個絕食以抗……可他們平靜下來後,更多更多的是接受。


    九成九以上的官紳,心甘情願的接受。


    無他,皇上和朝廷打破士農工商的階層鴻溝,但這個鴻溝豈會輕易填平?幾千年的鴻溝需要幾千年的時光填平,他們的優勢是巨大的。


    無他,“農工商”階層的人可以做官,他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經商了不是?不就是交稅嗎?他們交。穿鞋的和光腳的一起跑,誰怕誰?


    無他,官紳階層也分不同的高中低各種層次,他們都想趁機機會朝上爬啊爬,帶領家族更上一層樓。即使作為大清國頂尖那一波家族也是。


    皇上眼見此光景,得意洋洋地感歎:“大清國蒸蒸日上,希望無窮,誰都舍不得放手。”


    李光地大人無精打采地迴應一句:“皇上,長此以往下去,大清的官員,那就是普通人了。”


    皇上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朕都是普通人了。朕也要交稅。朕正在清理皇莊人員,裁員!”


    陳延敬大人哈哈笑:“臣家裏也在做審計。哎喲喲,我們的瑞親王幺,發明的那個記賬方法那可真是好。”


    熊賜履大人對著陳延敬露出“仇富”的表情:“瑞親王還在山西展開煤礦清查。”


    陳延敬大人喊冤:“我們家真沒有私家小煤窯,哎吆,你們不知道私家小煤窯的壞處,挖煤的人沒有安全保障,那賺的都是人命銀子,我們家怎麽可能有?我家老叔們為了支持我當官,那可真是清清白白。”


    皇上點頭:“山西人就這一點好,肯吃苦,誠信做人,家庭團結。不過還是要有警惕心,就怕有些事兒啊,不是沒有,隻是我們不知道。”


    頓了頓,又誇道:“晉卿就這點好,源於朱子之學,而能心知其意,得所變通,不拘墟於門戶之見。這儒學啊,甭管是舊儒學還是新儒學,都要跟從時代發展。”


    李光地大人,字晉卿,一點兒也沒有因為皇上的親近和誇誇高興。


    “皇上,官紳士族納稅,那商者的商稅,是不是也要調整?現在大清商貿繁榮,現有的稅率有點跟不上,相關律例也跟不上。”


    熊賜履大人立馬接口:“臣附議。皇上,與時俱進,不光是士族,還有商者。還有那個匠人的專利收入,那也要收稅。”


    陳延敬大人眼睛一閃,也跟上:“皇上,大清人治理大清國,那就都要收稅,但凡有交易,都應該納稅。各行各業都應該交稅。賤籍廢除後……”


    皇上自然答應。


    收稅啊,國庫滿滿的,他老人家最喜歡了。


    大清國人大喊:我們都願意交稅,我們也最喜歡交稅了。


    稅賦,收入的一部分劃入國庫,作為國家建設之用。


    交稅代表什麽?代表他們是“朕和大清人共治天下”的“大清人”,交稅多少代表他們的能力。他們非常樂意交稅,非常歡喜於表達一下自己有能力做一名“大清人”。


    特別是廢除賤籍後的那一部分人,能光明正大地做良民,有正式戶籍,交稅很好,交稅很妙,交稅很榮耀。


    二十年前瑞親王在沿海用大喇叭喊的話,又在大清國人的心頭迴響:“稅收是我們為文明付出的代價”“稅收之於國家,猶如血液之於人體”‘作為大清子民你有義務納稅,也有義務了解納稅人的權利’……


    老百姓哭泣,老百姓開始覺醒,瑞親王當年種下的種子,終於在老百姓的心裏生根發芽。


    瑞親王哈哈笑特高興,瑞親王正忙乎他的麵試,忙得喝口水的時間都要擠出來。


    誰叫瑞親王痛快之下不管不顧地喊一嗓子“大清子民都可以報名”,連一個年齡啥的識字兒的要求也沒提?


    那不光有不識字兒的人報名,還有女子抓住瑞親王說話的漏洞來報名!


    瑞親王說話算話,瑞親王麵對這數萬萬前來報名的人,可不是要打起來精神挨個麵試?


    還別說,瑞親王還真發現幾個做官的天才。


    不識字兒?沒事,小事都有師爺等等小吏幫忙;長相糟蹋?沒事,選官不是選美有能力有心就行;女子?也沒事,他有差事給做。


    那幾次科舉失敗做一小吏的人,瑞親王就能看出來,他很會做官不會考試。


    那南城三教九流裏出來的人,瑞親王就能慧眼識珠,看出他的歪才。


    那長相糟蹋眼神亂飄一臉奸佞相貌的人,瑞親王就能看到他內心的美好。


    那女子,瑞親王就能破格錄用!


    曆史記錄下瑞親王這次選官的結果,被瑞親王選出來的人都是大清官場的脊梁;曆史記錄下瑞親王對此的思考。


    瑞親王語錄一:“做官,該辦學就辦學,該賑災就賑災,該修橋鋪路就修橋鋪路……但凡大小事都有小吏幫忙,不說識字的人,隻要是人就能做的活兒,新時代的大清官員要思考,你們到底金貴在哪裏?”


    瑞親王語錄二:“以前識字的人太少,科舉之人識字,科舉之人也勉強算是國家精英。但是現在的年輕人都識字。大清的官員們要思考,全大清人都要思考,大清的官員應該怎麽選拔更為合理。”


    瑞親王語錄三:“降低官員的待遇,也是給官員減負擔。官員不需要承擔自身承擔不來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隻要做好該做的事情,不做不該做的事情,全大清人,都感謝你們。”


    瑞親王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


    在整整兩個月的麵試時間裏,他每天忙碌十個小時,耐心細致,真正的一視同仁。


    共麵試六萬八千九百五十人,錄取五百零三人。


    盡管他的時間實在有限,每個人隻有三到十分鍾的時間,但遇到不適合做官卻真有才華的人,還是熱心地給出建議。


    全大清國親眼目睹這一切,又是一次心靈的大地震。


    所以,出身低到塵埃裏,也不怕,他們真有機會爬起來。


    所以,遭遇磨難不怕,不會考試不怕,他們總有希望。


    關鍵,被瑞親王選出來,那不就是瑞親王的學生?嗷嗷!嗷嗷,不說其他膽小沒敢報名的人,就是因為科考放棄麵試的人,也都悔恨的嗷嗷叫。


    因為大婚之日臨近結束麵試的瑞親王哈哈哈笑:“叫喚什麽,師祖說我還沒出師那,我不收學生。”


    “倒是那些不相信這次機會,或者膽小沒報名的人,他們在怕什麽,‘鞋子’都穿不上了,還怕丟麵子?”


    皇上聽第一句挺滿意,他真怕熊兒子收學生任由心意瞎教導,聽到第二句不滿意了。


    皇上手裏正在剝開的山竹刷地扔出去,氣得來:“‘鞋子’都穿不上,還有條賤命。”


    保康接過山竹送一瓣到嘴裏,還是不樂意:“麵試不上丟點點麵子而已,還能要了他們的命?再說了,為了一條賤命苟活,和死亡的區別在哪裏?乞丐也要心懷希望,才是真正活著。”


    皇上:“……”


    皇上表示他不想和“非人兒子”說話,皇上很高興熊兒子永遠不懂那份麻木和沉淪。


    “關於官員考核方式,其爭議古來就有。當年王安石變法,認為詩賦是無用之物,應該改考經義策論,蘇軾反對,就說了一句大實話。”


    “‘自文章而言之,則策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策論均為無用矣。雖知其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考一個沒有做官經驗的人策論,這不是‘無用’是什麽?”


    保康點頭:“王安石的本意沒錯,考詩賦不實際,事實上也是如此。論實際,考策論比考詩詞歌賦好一點點。反正不管考核什麽,都隻是設置一個‘門檻’而已,保康最近研究人類的門檻文化,圈子文化,頗有心得。”


    “保康認為,其問題的本質就是,官員,它就是一個是個人就能幹的活計。要說競爭內鬥,哪行哪業沒有?可是,人類就是這麽一個生存法則,不管做什麽,不管怎麽才高八鬥,都要跨過那道門檻,進入那個圈子。”


    皇上嘴角一抽,拿過一個荔枝剝開,笑道:“你還有時間研究門檻文化、圈子文化?挺不錯。說說你對當前小吏們、奴仆們聯名上書的看法。”


    保康坐下來,收斂他的嬉皮笑臉,一板正經。


    “顧炎武老師對此說過一句話,‘百官者虛名,而柄國者吏胥也。’


    先秦時候,‘官’和‘吏’常常不做區分,百姓還稱唿三公的太師、太保、太傅為三吏。到兩漢時期官、吏開始劃分——‘官’特指一個地方的最高權利者,‘吏’特指這個地方的各類屬官。但‘官’與‘吏’的地位,並沒有太大區別。


    三公九卿由‘吏’出身,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一直發展到宋代,三部六省的官、吏間的差別也並不明顯。”


    元代是一個變化的時代,是一個各民族文化混合的時代。到明代,‘官’與‘吏’的差異突然突顯出來。‘吏’成為各大衙門裏處理文書,訴訟的普通小民,不再屬於官僚係統。


    明成祖時期,朝廷規定‘吏’不能當禦史,不準參加科考,斷絕‘吏’的仕途。久而久之,‘官’和‘吏’明確區分。‘官’被人人仰慕,‘吏’被人看不起。隻有科考無望的落第秀才或身份卑賤者才去做‘吏’。”


    說到這裏,他的表情有一絲凝重:“保康姑且認為,這是當官的‘門檻’進一步提高,官員的圈子進一步收縮。這並不是怎麽好的事情,這代表階級的固化,也是老化。”


    “科舉派官員們再無‘對手’,積極開始黨派內鬥。更認為‘吏’的地位極其低下,再也不能對他們造成威脅,一心隻讀聖賢書,不過問事務,也不會處理事務,凡事都有門下小吏打理。


    小吏們被這般打壓,自是心懷不滿,自是要變相攬權。”


    各個地方衙門的小吏們,通過高高在上的官員們的手,影響國家大事。


    老百姓說:一切事情到了胥吏手裏,銓選則可疾可遲,處分則可輕可重,財賦則可侵可化,典禮則可舉可廢,人命則可出可入,訟獄則可大可小,工程則可增可減……這就是莫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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