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敬等等人強烈要求皇上“改正朔,易服色、製度”,他們認為,朝廷在平定三藩之後,必須迅速建立中原正朔,繼承曆朝傳統製度,才能最終贏得人心,長治久安。


    甚至有朝廷大臣直言,說太子出閣勢在必發。


    因為,按照中原王朝的傳統,太子出閣即意味著,將太子托付於朝延大臣,無須皇上分心旁騖。而皇上有皇上的顧慮。


    太子從四歲開蒙,到去年出閣,每天都是按部就班地起居、飲食、讀書、學習,跟著皇上學習。太子聰慧,讀書悟性高,出口成章,下筆成文,談吐精要,言行謹慎,氣質溫潤清朗,風度翩翩……


    對外,謙虛謹慎;對內,和皇上父子情深。人人都說“太子如日出之光,是大清的希望”,皇上每次麵對大臣們對太子的褒獎,都是滿腔為人父親的驕傲。


    可是皇上一直到康熙二十四年,因為瑞親王的事兒被逼無奈的時候,才同意太子出閣,建詹事府。


    可以說,之前的各種活動包括冊封太子,一大半原因隻是因為平叛需要。漢家文人掛在嘴邊的那一套“與民更始”,“以昭維新”,“士大夫與國君共天下”……皇上根本無法接受。


    皇上在緣飾漢化、倡導儒學的同時,一刻也不曾遺忘滿洲傳統。皇上的“冷漠”在漢家士大夫的心裏投下一層陰影。他們無意有意地對抗皇上,皇上因為三藩之亂的八年戰爭帶來的民族偏見、猜忌心理不斷加深……


    保康在五台山喊出來一句“五湖四海九州同”,漢家文人痛哭流涕,瘋狂進京鬧事,可見其形勢。


    保康小小的感歎:“汗阿瑪一直說:‘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可是汗阿瑪再怎麽去拜祭明陵,也一直都有懷疑和不確定。懷疑滿洲能不能被中原接受,不確定滿洲會不會因此被漢化,失去自我傳統。”


    “可是現在,汗阿瑪變了。關外相對落後的遊牧文化、中原相對進步的農耕文化,不斷的衝突和交融中,汗阿瑪確信他找到了滿洲文化的興起方向,並且充滿自信。太子殿下,你也當是。”


    保康對太子露出鼓勵滿滿的笑容。


    太子抬手捏捏保康弟弟的胖臉頰。


    保康:“……”


    太子又苦了一張臉:“最近我情緒激動多變,無處發泄,隻能找保康弟弟說說話,實在是心裏苦。”


    “汗阿瑪給我找的老師們,詹事府的官員們……我以為自己哪裏沒做好,我盡力周旋,今兒保康弟弟一說,我突然明白……從雅克薩迴京後……”


    從雅克薩迴京後,他們的汗阿瑪對於太子出閣一事,鄭重異常,熊賜履、李光地、張英等等漢家文臣更是激動異常。


    最後眾大臣集議,一致舉薦最博學、最清廉的湯斌正式做太子老師之首、詹事府之首。其餘的詹事府官員,也都是平和、恭謹、恪守道義、實心任事之臣。


    欽天監選擇吉日,皇太子的出閣講學大典,隆重肅穆。


    太子的書法遒勁剛毅,端重而藏鋒,其筆鋒和神韻,儼然是大家名帖。


    太子一身便衣,清朗自信、俊秀端方;太子麵對所有人,姿態誠懇、言語儒雅,其博學程度堪比當世任何一個文豪大家。


    太子高興於他出閣講學的成功,高興於詹事府的成立,高興於自己的“長大”。可是太子麵對他“長大”的苦惱,不知所措。


    保康就聽太子細細地說,詹事府官員們對他的教導,他們的汗阿瑪對此的憤怒和批判;他嚐試自己拿主意,結果兩邊人都有意見,打擊的他體無完膚;他必須在外人的麵前端著太子的模樣,心底深處日益積累的壓抑……


    保康:“……”


    太子還說他麵對他大哥的時候的壓力;他聽著弟弟們、宮人們、侍衛們、四九城的老百姓,都對保康弟弟笑口顏開地誇誇的難過……他聽著索額圖、湯斌兩方人爭論的迷茫……


    保康:“……”


    少年維特之煩惱,保康表示,他這個半吊子諸葛亮,他也不知道怎麽寬解啊。


    保康站起來,上前一步一拍太子的肩膀,用他最鼓舞的語氣和表情:“這一切,太子你相信保康,這不光是太子的苦惱,也是汗阿瑪的苦惱,更是大清在摸索未來方向,必須付出的代價。”


    “大清的未來如何,大清的該朝哪一個方向走,怎麽走?會有什麽困難……太子,你是太子,你不用去看大哥和保康,也不用去看任何一個兄弟、那些呱呱的官員,更不用搭理索額圖,甚至也不用看汗阿瑪。”


    太子懵。


    “……看什麽?”


    保康特理所當然:“就看你自己。作為一個人類,你有哪些需求;作為一個少年人,你有哪些愛好?你都沒想過嗎?你不光是太子,還是一個普通人,明白?比如大哥喜歡練武,三哥喜歡讀書,保康喜歡玩樂……你喜歡什麽?”


    “胤禛弟弟喜歡書法,胤祺弟弟喜歡美食吃喝,三姐姐喜歡醫學,四妹妹喜歡看曆史書和小報,你喜歡什麽?你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青春歲月就這麽一迴啊,太子,你等你老了,到汗阿瑪這個歲……”


    “數”還沒出口,太子猛地一戳他保康弟弟的腰,使勁地使眼色。


    保康:“……”


    皇上黑著臉進來,氣得來:“汗阿瑪這個歲數,怎麽了?”


    熊兒子膽大包天。一開始說得有模有樣,結果說著說著就誘惑太子去“尋找那什麽青春”,接著還又嫌棄他老了,皇上覺得熊兒子果然每次都要氣他一迴。


    皇上一點兒也沒有“偷聽”的自我覺悟,生氣生得理直氣壯。


    太子一看,趕緊起身行禮。保康鎮定地轉身,鎮定地行禮:“保康給汗阿瑪請安。”


    抬起手腕一看他的小懷表,好不驚訝的小樣兒:“啊,保康和太子居然聊了大半個時辰,怪不得汗阿瑪找過來,是不是額涅著急保康用晚食?汗阿瑪,保康餓了,保康先去用膳啊?”


    親親汗阿瑪:“……”


    特嫌棄地一揮手。


    保康麻利地“滾”出去用晚食,皇上就著地兒和太子展開一番長談。


    康熙二十六年二月初五,太皇太後、皇後、固倫淑慧長公主、保康一起去五台山,裕親王護送,烏~爾袞和鴻德格隨行。咳咳,皇上發話,夏天他領著其他人去五台山避暑,現在都老實地在京城呆著,其他人隻能老實呆著。


    保康自覺他長大了,堅決不和他額涅一起坐馬車;保康開著他的拖拉機,一路“突突突”出發去五台山。


    師祖——快來看保康的拖拉機嗷嗷!


    第95章


    拖拉機、拖拉機、拉風又帥氣;拖拉機、拖拉機、保康的拖拉機。


    保康一路哼唱著他的拖拉機之歌,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穿州越縣, 過橋爬山, 從京城一路顯擺到五台山。


    他自己開著車車哼著小曲兒,腦袋裏已經是他開著拖拉機載著師祖滿五台山表現的風景,啊,那必然是陽光正好, 草木正青。


    小文藝範兒上來,他想起上次納蘭老師說的, 改革的詩詞文章就是要“手寫我心”,簡單、舒坦, 白話兒……特開心地換著法子哼哼。


    眾人就聽著他那不停迴旋的歌聲。


    “開上我心愛的拖拉機, 突突突在路上奔馳呀, 開上我心愛的拖拉機,哈哈哈就要到五台呀。哎呦喂,路上風真大;哎呦喂,人都被吹傻,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聽得人都莫名想起來那曾經風靡一時, 現在還因為小報的出現衍生出來的無限循環“傻逼傻逼傻逼……”


    “一群傻逼, 能耐起來都是肥肥滴, 可貌似一疼,就立刻流鼻涕……”


    親娘哎,知道現在大清國最流行的情話是什麽嗎?


    “你是我的小傻逼”“當年我遇到一個傻逼, 沒有果斷離開, 現在果然離不開”……


    烏~爾袞和鴻德格以及眾位侍衛們一邊聽著, 一邊美美地幻想自己駕駛拖拉機的樣子。


    皇後娘娘看著小報,思考有了拖拉機的大清國會有的變化,覺得她有了下一本書的靈感。


    太皇太後聽著女兒讀小報給她聽,果然聽到已經有人開始宣揚這個拖拉機,還有各種版本的“拖拉機之歌”,不由地哈哈笑。


    “小孩子的心思,和大人的就是不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會五台山就要立刻迴去。讓他多等一刻鍾他就焦急,恨不得插上翅膀。”


    長公主也笑:“那可不?小孩子要什麽就是一聲兒,不要什麽也就一聲兒,慢一點兒,那就就跟我們多等一個時辰,一個月,一輩子一樣。”


    “我就覺得小孩子過得開心就是因為這個,年齡越大越喜歡和小孩子一起耍一耍。”


    太皇太後看著二女兒笑得更自在:“要不人都說‘老小孩’‘老小孩’?人到老了能和小孩子一樣,那就是最大的福氣嘍。”


    長公主笑得好像小孩子一樣。發現她額涅精神頭好,沒有因為路途奔波勞累,打開馬車窗戶,給她額涅拿過一個大兔兒爺墊腰。


    一邊給輕輕捶腿一邊特幸福地說:“皇上答應送一輛拖拉機給女兒,女兒還沒和烏~爾袞說。額涅你瞧瞧外頭看熱鬧的人,這等打了五台山,不知道怎麽熱鬧那。”


    太皇太後眯著眼睛看官道兩邊的人群,笑眯眯的。


    聽到女兒說起五台山,又想起了,以前,阿圖和“他”的關係最好。不知道阿圖見到了“他”,會怎麽樣?應該會抱著大哭一場吧?


    太皇太後身體舒坦,迷迷瞪瞪的要睡過去,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兒女們都在身邊的日子,情不自禁地笑。


    突突突、突突突……伴隨著他們朝五台山進發的步伐,伴隨著拖拉機在大清宣揚開來,二月十五日上午,保康一行人到達五台山,受到萬人空巷的熱情迎接。


    無他,都是為了看拖拉機而來。


    萬頭攢動、人山人海。


    歡歌載舞、聲勢震天。


    保康站在他的拖拉機最頂端剛送出去兩個飛吻,正因為人群的歡唿激動,被烏~爾袞和鴻德格一左一右一起拉下來。


    烏~爾袞:“阿哥,皇後娘娘說你‘長大’了,不能隨意撩撥人小姑娘。”


    鴻德格:“阿哥長得太好了嘿。”


    保康:“……”


    保康的雙腳落到地麵上,正要去找他額涅理論,一眼看到他師祖和大喇嘛的身影,保康立即招手大喊:“師祖、大喇嘛,來看保康的拖拉機!”


    “師祖、大喇嘛,來看保康的拖拉機!”又喊一聲。


    師祖和大喇嘛聽出來他話音裏的顯擺和歡樂,一起微笑。


    人還沒迴五台山,名聲就傳迴來了,大清國最新研製出來的拖拉機,皇上都沒有一輛,他先開迴來五台山了,誰不眼饞?


    半個月裏,各家小報,各個茶館戲樓,各個街頭巷尾,那都是有關於拖拉機的說唱坐打。


    師祖迎著小徒孫陽光般燦爛的笑臉,慢慢走過來,發現他距離迴京的時候,精神頭挺好,人也長高一點點,臉也長開一點點,隻是臉上還是有著胖嘟嘟的嬰兒肥,笑得更開懷。


    保康一頭撲到師祖的懷裏,“師祖,師祖,你看,保康的拖拉機,保康明天就載著師祖逛五台縣。”


    師祖笑著答應一聲“好”,牽著他的手,來到太皇太後的馬車前。


    既然都已經想認了,師祖想給太皇太後盡可能地盡一份孝心,早早地在山下等候,看到太皇太後下來馬車,雖然有點兒趕路的疲憊,但精神頭挺好,稍稍放下心來。


    等他再看到和皇後一起扶著太皇太後的女子……


    雖然是一身便服,雖然有三十年沒見,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阿彌陀佛。長公主的眼睛,還是和天池的水一樣明亮清透。”


    固倫淑慧長公主愣愣地看著這位大師,人已經傻了。


    保康睜大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被他額涅暗暗一瞪眼,被大喇嘛送來一枚安慰的眼神兒。


    一行人跟著大喇嘛上山進來菩薩頂,保康偷偷瞄到固倫淑慧長公主的表情,想要邁步跟上他師祖的腳步,被他額涅一把拉住。


    皇後娘娘雖然也滿心疑惑,可既然是不該知道的事兒,那就不要去知道為好。


    “乖乖的,去洗漱休息。”皇後娘娘擔心兒子這一路興奮,累到了。


    保康微微仰頭看向額涅,板著臉做出一臉“威脅”:“你敢不乖,我就用我那八公分的花盆底,狠狠地踹你的屁股,我發誓我一定會這麽幹的。”


    皇後:“……”


    皇後瞧著熊兒子氣唿唿的小樣兒,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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