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太子的禮製。


    咳咳,當然,這次不是索額圖反對,而是明珠強烈反對,索額圖極力維護。


    太子的禮製是有索額圖製定的,自從冊封太子,太子的這些禮製一直是有索額圖負責,皇上也縱容。


    朝臣們知道皇上寵溺太子,也都順著皇上的心意來。去年拜祭孝陵,因為挨著誠孝皇後下葬的事兒,皇上正是心疼太子一出生就失母的時候,太子的禮製大大的逾越,更沒人敢說一聲。


    可是這次,明珠提了出來。


    明珠一副“視死如歸死諫”的態度:“皇上是皇上,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祭拜禮製和皇上的近乎相仿,是國有二君乎?”


    這話就說的比較誅心了,當下裏大臣們紛紛斥責他,索額圖更是跪下來痛哭流涕的表明心跡,皇上也雙手扶起來索額圖,斥責明珠。


    可是,誰都無法不承認,明珠的話說到了皇上的心裏去,也說到大臣們的心裏去。


    這些年來,皇上默許索額圖所定規格幾乎與皇帝等同的,皇太子儀仗、冠服——隻有尺寸有些許裁剪;皇上還親在規定每年的元旦、冬至、千秋三大節,百官對皇太子都要行二拜六叩的大禮節,並避諱太子名諱。


    自古就隻有避諱皇帝的名字,一般沒人去特意避諱太子的名字。可是皇上要寵太子,皇上還給太子隨意取用內務府錢物的權利,太子東宮的日常所用之物皆較皇帝上乘,奢靡揮霍。


    皇上還主動給皇太子尋找那麽多的名師,拉近太子和漢家文人、西洋傳教士的關係。


    如此這般等等等等。


    一次一次的,時間長了,大家都習慣了,索額圖也習慣了,就是太子本人也習慣了。


    可是,他們都忘記了,這是不合他們天天掛在嘴邊的“規矩”的;都忽視時易世變,人也變的道理;都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這種種優待,都必須是皇上樂意給的。


    就如同皇上當初一個人和滿洲王公抗衡,一力要冊封太子一樣。皇上願意,那就千好萬好;皇上不願意,那就是萬萬個不好。


    當然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並不影響他們的計劃行程。


    保康等小一點兒的孩子們都不知道,公主們也都不知道。


    太子從索額圖那裏得知了,也隻是氣怒於明珠的可惡。


    大阿哥從明珠那裏得知了,也隻是氣怒於汗阿瑪的偏心。


    皇後娘娘被人告知消息後,一笑而過,隻當做不知道。


    祭拜計劃如期舉行,保康在永陵見到他的師祖。


    永陵是清朝皇家的祖陵,坐落在唿蘭哈達下,蘇克素滸畢拉河北岸,尼雅滿山南麓,背風朝陽,窩風藏氣的龍脈之地。據說,早在明嘉靖至萬曆年間,皇家的先人就得高人指點,選擇尼雅滿山崗之陽做為家族墓地。


    這裏先後埋葬興祖福滿、景祖覺昌安、顯祖塔克世,以及努爾哈赤的其它伯祖、叔祖等人,有其他遷過來的祖先墳墓,有努爾哈赤的原配妻子,孝慈高皇後葉赫那拉·孟古青。


    那個時候,皇上一行人剛剛到達山下的驛站,坐下來休息。師祖站在永陵的中軸線的“神路”上眼望尼雅滿山,一身樸素的青色僧衣,渾身的氣息安安靜靜的,於無意間,天地山水都成為他的背景。


    春風吹動僧衣的衣角,依稀可見風流。


    保康和他師祖“心有靈犀”,從驛館出來一看,一眼就看到他的師祖,興奮得來,邁開腿就朝師祖這裏跑。


    “師祖——”一邊跑一邊喊。


    師祖微微笑著,彎腰抱住跑來的小徒孫。


    “師祖,保康想師祖。”保康的大眼睛閃亮亮的,渾身發亮。


    “師祖也想保康。”師祖的眼神慈愛寵溺,身上的氣息越發的平和。


    老少兩個相視一笑,保康忍不住將腦袋窩在師祖的肩膀上蹭蹭,滿心滿眼的濡慕親近溢於言表,師祖的一顆心軟成一片。


    小徒孫五歲了,馬上六歲了,也就現在還可以抱一抱,再長大,他也抱不動了。


    師祖心裏想著小徒孫長大的模樣,應該是風流瀟灑的美少年郎,引得小姑娘們追著丟帕子。


    師祖輕輕問道:“保康累不累?”


    保康搖頭:“保康不累。”


    師祖瞧著他是真不累,笑得開懷。


    “我們去走一走。”


    “好。”


    師祖和保康一人一馬,一路順著神路向前走,從陵墓正穴向南長約兩裏地的筆直通道,走走停停,說說話,師祖和保康講講這裏的山水傳說,還講講這裏陵墓的風水講究,規劃布局等等。


    比如享殿建在中軸線最北端,有“居中當陽”之意。啟運門、正紅門都在軸線上坐北朝南依次排開,層層拱護之意。


    比如享殿的前麵,從南到北依次是陵前參拜道、下馬石碑、前院、方城、寶城、省牲所……


    保康來到一看,果然看到那一段小長的陵前參拜道,以黃沙鋪就,中央一座小橋名玉帶橋,南北兩端之左右各立下馬石碑一甬,碑陽豎書陽刻滿、漢、蒙、迴、藏五體“諸王以下官員人等至此下馬”文字。


    保康笑。老少兩個下馬,師祖看著石碑,默默不語。


    保康看向師祖,師祖的表情,那是一種,似乎是迴憶,又似乎不是迴憶的表情。


    保康知道,師祖有師祖的故事。


    …………


    兩個人拴好馬匹,坐下來用水休息一會兒,準備步行朝前走的時候,皇上打馬追了上來。


    皇上用眼神責怪熊兒子來見師祖不告訴他,保康就衝他做小鬼臉。


    皇上:“……”


    當著師祖的麵前皇上拿熊兒子沒奈何,板著臉和他們老少兩個一起步行前進。


    這個時候,差不多醜時剛過,春日午後的太陽暖烘烘的,即使是北國的地方,也是。滿山山水的鬱鬱蔥蔥,就和快樂大師·小保康的小胖臉一樣舒展。


    穿過前院和方城,三個人打佛禮祭拜過後,來到寶城。師祖沉默片刻,問保康:“尼雅滿山的山脊,保康看到了嗎?”


    保康:“師祖,保康看到了。尼雅滿山石骨棱崢,山脊上山包十個,此起彼伏狀若行龍,俗傳‘懸龍’。”


    保康將師祖剛剛告訴他的故事記得非常清楚,師祖微笑:“當年那位喇嘛曾說,這裏就是大清基業的龍脈。龍脊上有十個山包,大清一朝——會有十個皇帝。”


    皇上:“……”


    保康:“那位喇嘛還說,大清氣運變化了。師祖。”


    皇上:“……”


    師祖微笑:“保康說得對。大清的未來變了,大清皇家的未來變了,將來皇家傳承幾代皇帝,延續多少年,那也看‘天意’。”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皇上:“……”


    皇上徹底懵了。


    你們在說什麽?什麽“十位皇帝”?什麽“大清氣運變化了”?他怎麽都不知道?


    !!!


    皇上急得恨不得直接問問他汗阿瑪,可是,老的,麵色平靜看都不看他;小的,學著他師祖的樣子,寶相莊嚴,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小樣兒。


    皇上急啊。


    事關大清和他們皇家的未來,皇上怎麽能不著急?師祖發現皇帝急得額頭汗水嘩啦啦的,心裏一歎,終是什麽沒說。


    皇上:“……”


    皇上心裏急瘋了簡直。


    可是師祖還牽著小保康的手,逛到後麵,慢吞吞地和省牲所的守陵人說說話,還去尼雅滿山逛逛,還要去爬山!


    花草蔥蘢,鬆林茂盛,山路崎嶇。師祖背著小包袱在前麵開路,皇上抱著熊兒子跟在後麵,腦袋裏一會兒是熊兒子必須要瘦下來了,一會兒是剛剛師祖和熊兒子的對話,亂七八糟的鬧哄哄。


    等到了山頂,那對老少欣賞山下的風景,討論整個永陵的“平衡、穩定、莊重、圓滿之感”“生動、新鮮、靈活、深邃之感”“象征地和天,以合天圓地方之圓滿”……


    就是不提剛剛的話題!


    皇上腦袋裏亂,心裏有氣,身體上累,直接躺到山頂上的一塊大石頭上“躺屍”。


    保康衝師祖擠眉弄眼,師祖微微笑沒說話。


    師祖不說,他也不說。保康心安理得地繼續欣賞風景。


    皇上:“……”


    皇上拿他們哪一個都沒招兒,皇上萬分後悔,沒有強烈要求他皇祖母跟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還是一個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保康五更天爬起來,待時辰到,祭祀開始,皇上領著皇後、兒女們,所有參祭官員,身著大朝服集於啟運殿前,猶如上朝一樣排班肅立,禮部官員行一跪三叩首禮讀祝文,讀祝後送焚帛亭焚化,所有人行大禮參拜。


    師祖在驛館裏,閉眼念佛;保康站在太子哥哥的身後,執佛禮。


    保康的個頭矮,按理說他站著也不顯眼,一身類黃色的大禮服袈裟在一長排明黃、秋香黃、土黃色中,更不顯眼。而且他祭拜孝陵也是這個禮儀,其他人都沒在意,可是索額圖氣得來。


    幸好索額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鬧起來。


    可是索額圖的心裏眼裏“沒看到”的是:太子所用的接近明黃色的跪墊,執行的跪禮,幾乎都和皇上一模一樣。


    永陵祭拜結束,接著是福陵和昭陵,皇上花了五天時間,告訴他的祖先們,他平定三藩,他收複小琉球,統一整個南海,他還要去攻打沙俄,準備迎接準格爾的戰爭……他休養生息,大力整頓,他要開啟大清盛世。


    皇上滿心以為,忙完了就有空盤問熊兒子了。可他迴來皇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三官保有要事求見。


    三官保,出身郭絡羅家族,護衛盛京的三品將軍,皇上的心腹,他的幾個兒子都是能征善戰,在護衛盛京的幾次戰役中立下大功勞,他的女兒進宮,深得聖寵,被冊封為宜妃。去年,他們一家,一舉被皇上從鑲黃包衣旗升為鑲黃旗。


    有此可見皇上對郭絡羅家族的信重,也有此可見,皇上對盛京安全的重視。


    三官保來求見,皇上當然要見。


    三官保是要詢問皇上,有關於瑞親王的事情。


    皇上愣住。


    “臣,聽索額圖大人所言,甚為擔憂。”三官保吞吞吐吐的,“皇上,太子已經冊封,事關國本……”


    三官保忠心耿耿,他自己的親外孫胤祺他也見到了,可他還是忠心於皇上的決定,擔心這般下去,皇上兩難。


    皇上簡直氣暈,皇上麵對忠誠的老臣,能說什麽?


    “事關大清基業,朕自有議定。索額圖……三官保再不要見了。”


    三官保瞳孔一縮,跪地行禮,默默退下。


    皇上等到三官保的身影看不到,抬手摔了手邊的茶杯,“砰”的一聲,四月石榴花花神杯在磚地麵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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