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皇上氣笑了:“不謝。保康勞苦功高,眼看著瘦了一斤多,汗阿瑪應該的。”


    保康:“……”


    “保康不要穿親王袍服,就要穿袈裟。”


    皇上運氣、運氣、再運氣。


    “確定?”


    “確定。”


    父子兩個四目相對,到最後還是皇上先妥協,皇上瞧著熊兒子那光溜溜的小腦袋就愧疚,直接揮手,揮手一半兒,生怕他熊兒子大白天給他來一個“滾出乾清宮”,硬邦邦地吩咐:“退下。”


    保康笑得見牙不見眼,開開心心地,一步一步後退出來乾清宮。


    皇上:“……”


    不氣。不氣。他不能和熊兒子生氣,他熊兒子就是故意氣他,皇上氣得來,隨即又因為熊兒子對於封王的抗拒笑出來。


    …………


    保康出來乾清宮就麻利地來到無逸齋找他保成哥哥。


    等了小半個時辰等到他美美地睡了一覺,才等到人,隻是他還沒開口,就聽他保成哥哥一臉歡喜地說道:“哥哥恭喜弟弟。”


    他保成哥哥臉上的笑容燦爛得來——好像被封親王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保康眨巴眼睛,提醒道:“親王。”


    汗阿瑪封我為親王,保成哥哥你有什麽想法快說出來,千萬不要憋在心裏影響心理健康。


    可是,太子還是笑。


    “嗯,親王。汗阿瑪說暫時情況不允許,隻給保康弟弟封一個親王,等將來……保康弟弟一定是鐵帽子親王!”


    保康:“……”


    鐵帽子親王又是怎麽迴事?


    保康愣愣地看著他保成哥哥,反應過來話中之意:等保成哥哥做皇帝,封保康弟弟為鐵帽子親王。


    保康結結巴巴:“……保成哥哥……保康是小和尚,戴僧帽。”


    保成哥哥一臉“恨鐵不成鋼”:“‘鐵帽子親王’不是戴一個鐵帽子。”


    保康:“……”


    太子:“……”


    太子笑嘻嘻的,顯而易見是真的替他的保康弟弟開心:“弟弟長大就知道了。難得弟弟來一趟無逸齋,正好和哥哥一起學習。哥哥教弟弟玩布庫。”


    已經換下太子常服隻穿一身白色的布庫練功服的小太子一身清爽,看著就好像是後世的二年級小學生,保康一個晃眼,讓他保成哥哥牽著手進來無逸齋的練功房。


    布庫乃是滿蒙兒郎必備的技能之一,出色的布庫,和過人的弓馬騎射一樣都是滿蒙巴圖魯的象征,所以作為太子必須要會。


    太子年紀尚小力道不足,估計還有馬步還沒練好,下盤不穩的缺點,但已經掌握了基本要領,動作招式可圈可點。


    保康看得連連喝彩,太子因為保康弟弟的喝彩更為高興,晚上兄弟兩個在乾清宮一起陪著他們的汗阿瑪用完飯後,還拉著親弟弟一起迴毓慶宮玩耍睡覺。


    保康:“……”


    好的,玩耍和睡覺他都喜歡。


    兄弟兩個的和睦相處,讓滿宮的人,滿朝廷的人都笑出來,大阿哥得知他將來要進火器營後也表現的非常大度,明珠一派和法喀一派的人都開心——雙贏啊。


    就是聽說索額圖病了,請太醫,請假。


    …………


    三天後,欽天監選定的好日子,保康沐浴齋戒,一身黃色二十五衣的小袈裟,跟著禮儀官走完各種祭祀天地祖宗流程,最後直接累倒在奉先殿大殿裏。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他汗阿瑪對他的“折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上副皇後慈育之心,下慰臣民愛戴之悃,特頒肆赦,用廣仁恩。所有事款開列於後:


    一項:嘯聚山海,擁眾不服者,果能真心來歸,除赦其前罪外,仍破格敘擢。


    一項:各處盜賊,或為饑寒所累,或為貪官所迫,情實可憫,如能改過自首,準赦其罪。於戲,震符肇啟,茂百世之本支,巽命弘敷,流萬方之闓澤。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一項:……”


    保康表示:汗阿瑪你可以直接大赫天下了,不用一項一項地列出來。


    親親汗阿瑪表示:保康要去水師,那當然要提前鋪路。


    至於其他的,明明山西省實行“一條鞭法”是大幅度減免老百姓稅收,但山西省今年春天的稅收總額還增加了,百姓交口稱讚,那當然也要繼續給稅賦改革鋪路……


    保康趴在絳雪軒門口的海棠樹底下,默默地觀察螞蟻搬家。


    …………


    皇上這次生病,在世人的眼裏那就是類似天花的絕症,誰都沒有信心,皇上這般“興師動眾”地換要“換國本”,誰都覺得非常正常,現在麵對皇上大肆封賞保康阿哥,也覺得非常正常。


    可是保康對他汗阿瑪好起來一直有信心,既然他汗阿瑪會好起來,那麽萬一他汗阿瑪……的各種可能,他壓根兒就不去煩惱。


    所以保康對於他汗阿瑪病好了,不想換太子人選了的行為,隻是生氣之前他汗阿瑪的獨斷專行,以及對他汗阿瑪要在乾清宮盯著他進學的“憤怒”,借機談判。


    水師的事情,那是他的“夢想和計劃”之一。他上輩子在南方沿海混的時候,對於香港、澳門、台灣、南海爭端、釣魚島爭端、大琉球島爭端等等深有感觸,對於清末的事兒也多少有點了解,既然有了這般機緣,自然要有華夏男兒該有的擔當。


    可他沒想到,他汗阿瑪這麽大方,不光給了他“大清海軍總司令”的頭銜,還給了他一支名聲赫赫的八旗騎兵,還封了他為“和碩瑞親王”。


    阿彌陀佛。“瑞”,吉詳,好預兆,歡樂喜慶……汗阿瑪估計是笑話他的“快樂”法號,保康大度,不和他汗阿瑪計較。


    保康翻個身,唿吸著草木清香,仰望藍天白雲,思考人生。


    “他汗阿瑪已經停了金雞納霜,現在基本上好起來開始休養身體,可是他汗阿瑪至少要休養兩個月,還說等到夏天就領著一家人去五台山,他也不能現在就自己出宮,隻能耐心等待。”


    “驍騎營到底是名聲赫赫的滿洲先鋒營,在後世那就是相當於軍隊裏的“特種兵”兵種,他不能用他知道雇傭軍的訓練方法訓練他們,將來……要想辦法將來他們不歸屬他管了,也不被其他人忌諱。”


    “水師裏麵,目前施琅的訓練非常好,他暫且不必插手,一切等收複小琉球之後再說。”


    “……”


    “……”


    保康一項一項地思考明白,一骨碌爬起來,先給師祖寫信,再寫一個驍騎營訓練章程。


    “納蘭老師、小舅舅、石溪道人,你們來看。快樂大師寫得章程。”保康拿著他寫好的章程一路小跑來到養生齋,一副獻寶的小樣兒。


    容若哈哈哈笑:“快樂大師寫了章程,可是有關於如何和西洋各國展開外交?”


    保康嬉皮笑臉:“是快樂大師要整治驍騎營,順帶整治京城的八旗子弟。”


    阿靈阿眼睛一亮:“小舅舅來幫忙。保證將他們訓練出來‘先祖遺風’。”


    保康:“阿彌陀佛。大誤大誤。我們不訓練他們打仗。”


    說著話,他神神秘秘地將章程提給三位老師。


    容若看後,驚呆。


    阿靈阿看後驚呆。


    石溪道人放下手裏正在研究的字畫,接過來一看,驚呆。


    容若磕磕絆絆地說道:“皇上曾經有言語:以滿洲夙重騎射,不可專習鳥槍而廢弓矢,有馬上槍箭熟習者,勉以優等……”


    阿靈阿也跟著:“鳥槍的優勢是槍箭無法取代,即使是之前那種不好用的鳥槍,那也比槍箭更受八旗軍歡迎,更何況現在?可我們不能忘了根本。”


    就是石溪道人聽不慣他們開口閉口“滿洲傳統”,也擔心這個“訓練方法”:“軍隊當然是要打仗。工商於國有大用,但世人眼裏,這就是‘不務正業’,低人一等的行業。”


    阿靈阿猛然反應過來:“對。快樂大師啊,我們八旗子弟有規定:‘不能與民爭利’。”


    保康沒想到會收獲一場“大大的不支持”,可勁兒搖頭:“不對不對。”


    “滿洲的傳統是勇猛善戰,男兒女兒齊上戰場,而不是這些形式化的工具。”


    “我們這不是‘與民爭利’,我們是造福百姓,為國爭利。他們也不是從事工商之類活計的匠人和商者,而是肩負特殊使命,振興我大清軍備技藝,培養軍中文人的先行者。”


    保康說得慷慨激昂,三位老師:“……”


    哈哈哈,哈哈哈,名頭貼的再大,事實就那樣。


    保康:“……”


    保康眼睛一睜,氣唿唿地解釋:“不一樣,不一樣。這一條,學文識字,開辦軍中學堂——就有納蘭老師負責。”


    這下子,三位老師都震驚了。


    保康伸手拉住納蘭老師的衣袍,仰著腦袋問道:“納蘭老師,你答應嗎?”


    “保康去和汗阿瑪說。”


    納蘭老師很有才華,不光是寫詩詞的才華,應該說,寫詩詞是他仕途失意、家庭失意的發泄而已。保康認為他的納蘭老師不應該被他父親明珠大人的事兒牽絆,應該一展所長。


    保康的大眼睛清透澄明,滿滿的都是對他納蘭老師的崇拜和喜歡、信任和喜歡。


    容若和小學生對視,人呆呆愣愣的,隻聽到自己心髒“砰砰”跳的聲音……


    阿靈阿和石溪道人明知道他們的快樂大師此舉非常不“妥當”,麵對此情此景,卻也不好出言阻止。


    …………


    納蘭容若,容若是他的字,名性德。出身地道的滿洲貴族葉赫那拉一係,從血緣上與大清王朝有著複雜關係——容若的母親出身愛新覺羅皇族;容若的曾祖父金台吉是葉赫部貝勒,其妹妹孟古格格即是太宗皇帝皇太極生母。


    容若生於京師,他父親本身就是才華橫溢,是滿漢文化融合的滿洲貴族代表,他自幼飽讀詩書,文武兼修,十七歲入國子監,被祭酒徐文元賞識,推薦給內閣學士徐乾學,也就是顧炎武先生的親外甥。


    他本該是仕途一帆風順,光芒四射。哪知道,十八歲參加順天府鄉試,考中舉人。十九歲參加會試中第,成為貢士,卻因為他父親的關係,飽受懷疑其真實才學。康熙十二年因“病”錯過殿試,更是他人生的一大打擊。


    他也曾振作起來發奮苦讀,在徐乾學名師的指導下,於兩年中主持編纂了一部儒學匯編——《通誌堂經解》,還把自己熟讀經史的見聞感悟整理成文,編成四卷《淥水亭雜識》,當中包含曆史、地理、天文、曆算、佛學……表現出相當廣博的學識和愛好。


    皇上愛其才,又因容若的出身,留他在身邊授三等侍衛,不久後晉升為一等侍衛,多次隨皇上出巡,奉旨出使梭龍,考察沙俄侵邊情況……可是,這都和容若本身的誌願相違背。


    他的誌願,是做一個他父親那樣的國之棟梁,為國為民,青史留名,而不是一個皇上身邊的詩詞文人。


    他想做真正的實事,可是接著一件事情,又狠狠地打擊了他。


    索額圖上奏皇上,說他的名字“成德”,和太子殿下的“保成”重複了一個“成”字。


    古往今來,隻有忌諱皇帝的名字,沒有忌諱太子名字的說法,更何況他的出身,他和皇家的關係?


    可是索額圖提了出來,他就必須做出態度。


    他改名“性德”。很多人都知道其中的關節,都自覺地隻稱唿他的字“容若”,不再稱唿他的名。可是,不稱唿就能代表事情沒發生嗎?朝廷上的爭鬥和傾軋,皇家的冰冷無情,每一樣都讓他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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