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會兒藍天,看一會兒白雲,想起來這個時候保康應該在滑滑梯那裏玩耍,抬腳就出了乾清宮。


    滑滑梯的地方,建在皇子們學習弓馬騎射的地方的不遠處,高高的,看著就挺嚇人,是皇上給他的兒子女兒們鍛煉膽量的地方,現在是胤祉、保康、胤禛、胤祺……等等沒滿五周歲的小阿哥們玩樂的地方。


    皇上還沒走近,就聽到胤祺嗚啦啦的聲音,四公主大喊大叫的聲音。


    等他走近點一看,沒有保康?


    “保康阿哥不在?”皇上小小的驚訝。


    負責保護皇子公主們的侍衛頭頭,恰是顏珠,顏珠聽到皇上問,立即迴答“保康阿哥收到他師祖的來信,迴坤寧宮寫迴信。”


    皇上“……”


    皇上瞬間感覺他汗阿瑪在看著他,皇上不停告訴自己錯覺,錯覺,他沒有要剝奪保康的功勞,他正在想辦法。


    皇上極力穩住自己,定定心神,剛要抬腳進去看看,聽到胤禛的聲音。


    胤禛尖叫著滑下來,興奮地高喊“胤祺弟弟,我玩幾次了?”


    胤祺大喊“三次。”


    四公主詞嚴義正“不對,五次。”


    胤祺嗚啦啦“三、四、三,就是三次。”


    胤禛“胤祺弟弟說得對。三次。”


    四公主“那一、二、一,我才玩一次,這一次輪到我了。”


    “……”


    “……”


    後麵的話皇上聽不下去了,皇上也沒再繼續聽,麵對宮人侍衛們一臉“我不存在”的樣子,端著一臉帝王的“高深莫測”,默默轉身離開。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皇上內心咆哮,那個鬱悶和憋屈,甭提了。


    熊兒子保康一迴宮就會折騰,還帶領著他的兄弟姐妹們一起折騰,可他能怎麽辦?他難道能衝出去大聲訓斥這些小孩子?


    可是,這些隻顧貪玩的小皇子小公主們,他也不能說,你們隻管玩,反正再怎麽玩也就玩到五周歲——皇上一時間又想起熊兒子那句“等他們長大到五歲,汗阿瑪就改規矩了”,皇上隻覺得,他太難了。


    皇上一路特難受地踱著八字步慢慢晃悠,晃悠到慈寧宮。


    他也沒去見太皇太後,而是去見了皇太後。


    皇太後作為嫡母而不是親生母親的“母後皇太後”,日常和皇帝也並沒有多少話說,她對皇帝的到來小小的納悶兒,可她聽皇帝說完“牛痘”的事情,當場愣在那裏。


    “七天,隻有輕微的發燒,反應非常小”,這大大超過皇太後的想象。


    那是天花!


    人人聞之色變,來自北方寒冷之地的滿洲人蒙古人最為害怕,最沒有抵抗力的天花。


    “皇帝確定嗎?”


    “基本上可以確定。”


    皇太後愣愣地看著皇帝,從皇帝的表情裏看出來其事實可信性,目瞪口呆,無法言語。


    皇上也沉默。


    “我還記得,那年京城爆發大規模的天花瘟疫,四九城裏頭死去的人,說一句“十室九空”不為過,屍體一車車拉到京郊焚化,有金銀之物推積在那裏成小山,也沒人敢撿,隻因為天花病魔的傳染性之強。”


    “這些年來,滿蒙王公每次上折子推脫不來京城覲見,年年喊著皇上去塞外開大會,也就是因為害怕天花,害怕天花一傳十十傳百,得了之後還沒有好方法醫治,隻能聽天由命。”


    皇太後的聲音恍恍惚惚的,好似做夢一般。皇上聽著,更是感慨萬千。


    他當年,當上太子坐上皇位,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得了天花,好了。


    天花,天花,誰能想到,這般簡單,這般容易?


    牛痘、牛痘……哈哈哈,皇上作為經曆過天花病魔折磨的人,他簡直想仰天大笑,大聲問問老天爺,是不是在故意耍他們?


    老天爺不是要故意耍他們,可就是這麽造化弄人。


    “玄燁猜測,估計是……雲遊四方,遇到養牛的人沒有得天花……”


    皇上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不管他汗阿瑪是怎麽得知牛痘的法子,總之就是,其他人都沒發現,就他汗阿瑪發現了,皇上挺驕傲。


    可他汗阿瑪沒告訴任何人,獨獨將這個法子告訴了保康,皇上他作為人子,他能怎麽辦?他連問一句都不敢。


    他對於汗阿瑪,那就是一個撿來的小稻草。


    皇上的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皇太後瞧著皇帝裝可憐的樣子,又是歎氣,又是想笑。


    “那天,保康說了一番話。我這幾天,一直在琢磨。皇上這些年來,顧忌我的關係,一直沒給董鄂——皇後祭祀,我都知道。”


    “當年的世事紛紛……都過去了。既然已經是去世的人,以後,祭祀吧。”


    皇上“……”傻了。


    然而皇太後是認真的。


    當年“先皇”和他母親,和科爾沁蒙古的矛盾,首先是政見上麵的矛盾。


    政見不合,牽扯到多方利益不可調和。而“先皇”在聽從母命勉強娶了“廢後”,卻是怎麽也相處不來。一個皇帝,一個天之嬌女,婆婆還是最疼她的親姑姑,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讓誰。


    和離,或者說,廢後,也好。迴到科爾沁嫁人生子,跨馬揚鞭馳騁草原,挺好。


    至於她,本來“先皇”和她就沒有感情,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而董鄂氏,一個深讀漢家文化的賢惠女子,她到底做錯了什麽那?恭謙有禮,孝順善良,到最後終於和當年的太皇太後關係緩和,卻是一病不起……


    隻能說一句“造化弄人”。


    皇太後念一句“阿彌陀佛”,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眼睛裏總是藏著無限情絲些許憂鬱的女子的瘦弱身影,聲音裏帶著釋然後的寬仁“保康說得對,既然不同路,何必自苦自擾?”


    她為了情,求仁得仁;而她為了科爾沁,也是求仁得仁。


    “阿彌陀佛。”


    皇太後是真的放下了。


    皇上也聽懂了。


    皇上笑出來“皇額涅,玄燁遵命。”


    皇太後瞧著皇帝討巧的模樣,也笑出來“至於這次的牛痘……皇上若問我的意見,於禮法上,不應該是保康。”


    “可是,於情理上,應該是保康。皇帝不管怎麽做,都是對,皇帝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皇上“……”


    皇上這次是真的犯愁了。


    眼巴巴的,真的可憐巴巴的,“皇額涅,有沒有——有沒有,兩全的法子?”


    皇太後“有。封保康為親王。”


    皇上“……”


    他就知道,皇太後對於他當年直接冊封保成為太子,也是不樂意的。


    皇上還是盡可能地解釋“皇額涅,玄燁冊封太子,是為了國家安穩,穩定朝局。”


    皇太後點頭“我明白。可是皇帝,你既然按照漢家規矩冊封了嫡長子為太子,卻又按照滿洲規矩對每一個皇阿哥用心培養……”


    皇太後歎氣。她雖然對皇帝不讓她教養太子的事情小有想法,可她作為皇太後,既然今天說到這裏,還是要提醒皇帝一句。


    皇阿哥們被培養出來了,哪一個甘心做一個無權無勢的宗室?哪一個不想做太子?他們身後的人,哪一個不想推著主子更進一步,自己也好雞犬升天?


    權利動人心。就算沒有保康的出生,其他的皇阿哥們,也不會甘心。


    “阿彌陀佛。”


    皇太後眼睛半合,手裏的佛珠輕輕撥動。


    皇上默默行禮退下,心裏沉重,腳步也沉重。


    皇上終究是來找他皇祖母。


    什麽話也不說,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太皇太後念完一遍經文,他還在那般坐著,木呆呆的,石塑一樣。


    太皇太後到底是心疼小孫兒。


    太皇太後主動問出來“皇帝有煩惱?”


    皇上抬頭,想問問皇祖母,他現在該怎麽辦?想問問皇祖母,將來若是他所有的兒子們都爭鬥起來,他該怎麽辦?皇上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皇上“皇祖母,二哥這幾天領著人準備天花試驗,那個王瘋子,他給自己小兒子做試驗,結果,今天就出來了,很好。”


    “七天,隻有輕微的發燒,反應非常小。”


    太皇太後愣怔。


    皇上一口氣說出來,再說就利索多了。


    “二哥他暫時瞞著,沒公開。二哥勸說玄燁,這件事,最好不要放在保康的身上。玄燁去找皇太後,皇太後說她想通了,放下了,說,以後,玄燁應該給董鄂皇後祭祀。”


    “還說,在禮法上,不應該是保康,在情理上,應該是保康。玄燁怎麽做,都是對的。”


    太皇太後“……”


    所以你來找皇祖母,皇祖母能有什麽辦法?怎麽做,都是對的;怎麽做,都是不對的。


    皇上表情堅定,皇上不甘心“皇祖母,玄燁想要兩全。皇祖母,他們都是玄燁的兒子。”


    不管未來為何,不管兒子們長大後如何,他現在,隻想要“兩全”。


    太皇太後“……”


    好吧,皇帝作為一個皇帝,他知道他該怎麽做,他知道應該將這件事掛在他自己,或者太子的身上;可是皇帝作為一個父親,他無法麵對保康,他也不能這般麵對他的汗阿瑪。


    太皇太後麵對滿臉無助前來求助的皇帝,隻覺得,兒女都是債,子孫也是債。


    “皇祖母聽說,那天在正陽門一起用晚飯,醒遲大師對其他的小阿哥也都和顏悅色,親近喜歡?”


    皇上不明白,不過皇上還是點頭,聲音裏也帶著歡喜“要不都說隔代親?胤祺隻會說蒙古語,大師也說蒙古語;保清問五台山的問題,大師也一一迴答;保成說以後他也去五台山禮佛,大師也答應……”


    皇上在他皇祖母淡淡的眼神下消音。


    太皇太後那個無奈“既然醒遲大師這般態度,可能太子今兒午休,也會做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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