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病床上,錢嫂子的婆婆睡的跟豬一樣,鼾聲震天。


    而妞妞縮在床尾,隻占據一個很小的位子,隻要這老太太再動一下,她就得掉下床。


    不知道的還以為錢嫂子的婆婆是病人。


    病房是三人間的,另外兩個病床的病人,聽到房門打開,都投來了注目禮。


    她們也是被老太太吵得睡不著,敢怒不敢言。


    之前有推醒過這老太太,結果被她罵了一頓,憋屈的不行。


    這老太太就一個滾刀肉,說不得,罵不得。


    妞妞自然也沒睡著,看到錢嫂子,弱弱的叫了一聲,“媽媽!”


    林予姝過去把老太太從病床上拽了下來。


    老太太正在做的美夢被打斷,睜開眼,兩眼都是兇光。


    妞妞嚇得快要哭出來了。


    林予姝把她抱到床頭,塞到了被窩裏,“妞妞還認識我嗎?”


    妞妞點了點了頭,“漂亮嬸嬸,給糖吃。”


    小孩子對於善意的感知是最敏感的。


    “啥?她什麽時候給你糖吃了?我怎麽不知道?”王長貴的母親剛還想噴予姝,聽到這話後,習慣性的追問妞妞,“你一個女娃子,怎麽能吃這麽精貴的東西,得給你哥哥吃!”


    她那副理所當然,又惡狠狠的樣子,嚇得妞妞躺下的小身子抖了下。


    林予姝當老太太是空氣,摸了下妞妞的額頭,又給她搭了下脈。


    “妞妞,你身上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跟我說說。”


    她聲音溫柔,帶著哄孩子的口氣。


    “我……”


    妞妞才說了一個字,就被老太太打斷了,“她一個小孩子,哪懂這些,老說這疼,那疼的,我這老胳膊老腿還渾身痛呢!”


    林予姝眼睛微眯,這老太太眼神躲閃,阻止孩子把話說下去,明顯有問題。


    這時王長貴推門進來,他手裏拿著一床席子,這是打算打地鋪。


    陪床一般隻需要一人,他媽說要留下來,錢都付了,住了今晚就迴家。


    迴家的意思,孩子這燒不退下來,也要迴去。


    他很為難,孩子的病沒好,就這麽迴去,往後要出點問題,他這個父親也是有責任的。


    現在實行計劃生育,往後他也不可能再生孩子。


    家裏的大哥,這一次又生了女兒,老太太氣的住到了他家裏。


    以前王長貴讓錢嫂子忍忍,說他娘隻住幾天,可現在,他還不知道怎麽開口,孩子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病了。


    “長貴,你帶你娘先迴去,孩子我自己會照顧。”


    錢嫂子從予姝家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要是王長貴不給妞妞治,那她就算是離婚,也要給孩子治病。


    至於他那個娘,若是兩人分開,也管不到她。


    “啥?我兒子出錢,我還不能在這裏睡了?”老太太一聽說讓她迴去,就又跳了起來。


    “醫院不用那麽多的陪護,有一人在就可以了。”林予姝提醒道。


    王長貴這才發現予姝也在這裏,“小淩,你怎麽也來了?”


    林予姝說的輕描淡寫,“正好遇上,知道妞妞住院,就過來看看。”


    王長貴知道他娘的性子,扯了下她的手臂,“娘,我先送你迴去。”


    “我不迴去,我要不看著,你們肯定不會給孩子出院,那可是我孫子的錢,不能全讓她花了。”老太太不走。


    “娘,孩子住院的錢都是借的,哪還有錢給妞妞再治,我們明天一定迴去。”


    王長貴這話一說,錢嫂子不願意了。


    她雖然知道,王長貴也是沒辦法,不那麽說,老太太是不願意迴去的。


    以前錢嫂子覺得丈夫息事寧人是為了這個小家,但現在,她不那麽想了。


    這男人是沒擔當,沒看到妻子,孩子的委屈,隻想著和稀泥。


    錢嫂子說道:“妞妞病沒好,我是不會讓她出院的,沒錢,我自己去借。”


    老太太似乎一直在等這話,“你要堅持給這賠錢貨看病,就滾出這個家!”


    錢嫂子看著王長貴,“長貴,你也是這個意思?”


    “桂香,不是我不給孩子看,是家裏真沒錢。”王長貴說著抱住了頭,“你不要逼我!”


    “家裏為什麽會沒錢?你大哥超生,你交罰款,這次你大哥生了個女兒,他們還要繼續生,你還得接著交罰款。


    長貴,就算你娘不說,你覺得這樣的日子,我們有必要過下去?”


    錢嫂子的聲音裏帶了決絕。


    王長貴有些慌了,媳婦一直聽他的話隱忍,從來不會用這種口氣與他說話。


    “桂香,我這就去借錢,我一定把妞妞的病治好。”


    他的話音剛落,他娘在他後背重重的拍了下。


    “借什麽借?借了你用什麽還?她要走就走,以後媽給你帶孫子,這賠錢貨讓她帶走,我們可不費錢看病!”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喜色。


    他們幾個光顧著說話,都沒注意到,予姝與妞妞交流了一會兒。


    而予姝也發現了妞妞之所以發燒止不住的原因。


    她剛才用眼睛看了下,妞妞身體內有五枚縫衣針。


    聯係到之前老太太的神色,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老太太的傑作。


    林予姝轉身出了病房,很快,她又迴來了。


    晚上隻有值班醫生,就算是檢查,也要等明天了。


    “錢嫂子,你在這裏陪孩子,我明天一早再過來。”說話間,林予姝往她手裏塞了一卷錢,“這個算我借你的,你安心帶妞妞住著。”


    老太太盯著那錢,眼睛都挪不開了。


    林予姝叮囑道:“嫂子,你把錢收好了,以後還錢我可是找你要的!”


    錢嫂子感受到老太太的目光,立即收了起來。


    予姝走後,王長貴把他媽拉走了,再留下來,他媳婦就不是他的了。


    老太太雖然不情願,還是跟他走了,她得迴去想法子,把錢嫂子身上的錢拿過來。


    第二天一早,王長貴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林予姝也已經在了。


    王長貴的娘做了一夜的美夢,起的比她兒子還早,王長貴想撇開她一個去醫院都不行。


    錢嫂子眼睛哭得通紅,顯然一早已經哭過了。


    看到王長貴,她衝過去狠狠的扇了他一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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