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年輕的臣子帶的多是家中女眷,尚未娶妻的,便是自己獨身一人,年紀再長些的祖宗,便是懶得跑,也耗不起那累。


    哪位青年才俊若是帶了年輕女子出席這辭歲禮,其下含義也就不言而喻了。


    鬱清梨麵價一紅,沒吭聲,垂下頭去敲自己的腿邊了。


    江蕊見鬱清梨沒說話,便也笑笑不再說話。


    這其間鬱清梨又為蘇順儀畫了幾次妝,蘇順儀漸漸也對鬱清梨放下防備,話匣子打開的更寬了,什麽某某妃嬪仗勢欺人,某某妃嬪牆頭草,又哪位才人恃才辱人,得了大板。


    鬱清梨便隻是笑著聽,溫溫柔柔的替她擦護膚品,仿佛看一個年紀尚小的妹妹,幾次奔波,沐蘭居的宮人皆以認得她,蘇順儀對皇後那邊請示過。


    皇後體恤宮中妃嬪久居深宮,思家心切,也未曾多加阻攔。


    蘇順儀便稱鬱清梨是她遠方姊妹,自也入宮了幾次。


    當得知鬱清梨還為邊關將士做冬衣時,蘇順儀倒是真心實意的欽佩起來了,無不羨慕的道:“我若是鬱姑娘這般有才德,何須關在這深宮裏麵哭,若是下輩子得以選,我想做一迴鬱姑娘。”


    鬱清梨聽著她真心實意的感喟,笑道:“誰都有難處,不必羨慕旁人。”


    這話一說,蘇順儀又長歎了口氣:“辭歲禮我隻準備了個長袖飛天舞,想必是經不起什麽水花了,宮中多才藝的妃嬪太多了,我這飛天舞跳到今天仍不齊整,哎。”


    又是一聲長歎。


    鬱清梨隨口一問:“飛天舞的長袖確實費勁,甩求力,收也求力,明明那麽費勁的舞,卻還要跳出柔柔模樣,若不是獨舞,難度更大,你為何不選獨舞?”


    “哎,長相思嘛,就想先群舞,再逐一謝幕成獨舞,荒涼之感比我獨舞要好的,沒想到... ...”


    鬱清梨撲哧一聲笑了,蘇順儀倒是情真意切的可愛。


    蘇順儀不高興,撅嘴道:“你笑什麽?到時候我這若是跳好了,必然豔煞眾人。”


    “是是是。”


    蘇順儀忽然想到了什麽:“阿梨,你辭歲禮那天可否早點來宮中?”


    鬱清梨笑問:“你想叫我替你化妝?”


    蘇順儀稱是,鬱清梨答應了,又聽蘇順儀道:“我其實是心慌的,我想叫你同我坐一席,等我下了台子,你告訴我我方才表現的好不好,我好心裏有個底。”


    鬱清梨恰好心憂去不得辭歲禮,蘇順儀倒是先她一步說了,自然卻之不恭。


    *


    事情卻發生在她歸途時。


    作者有話要說:  鬱清梨:長本事了?你還敢蹲屋頂?有本事你上天,俯瞰眾生要不要?


    江煦之(摳手指)委屈巴巴:你又不肯同我說話,我不蹲屋頂就見不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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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事情卻發生在她歸途時, 方隨著袖桃下馬車,就瞧見鬱氏身邊的大丫鬟銀朱正麵色焦慮的站在鋪子前,瞧見鬱清梨下了馬車急忙奔過來。


    鬱清梨見她慌張模樣, 伸手摻住她問道:“怎得了?這麽著急?”


    銀朱眼圈一紅, 哭哭啼啼道:“姑娘, 您快去瞧瞧三夫人吧,老爺,老爺他。”


    此話一出, 鬱清梨腦子嗡的一聲大了, 她急急問:“怎得了?你別哭別哭, 倒是與我好好說說。”


    “今早老爺方從朝堂迴來沒多久,下午就來了好多金吾衛,說是奉陛下口諭, 帶去了內廠。”一說完又是哭。


    能去內廠的,多不是一般官人, 那些犯了大事又或者十惡不赦之人, 才會被金吾衛帶去內廠。


    鬱清梨便知道, 那賬本沒拿著,趙忠定會趁著年關前叫江越替他背鍋。


    便又問:“世子呢?世子迴去沒有?”


    現如今江煦之是整個江家的主心骨, 加上他的權利, 或許能叫內廠照顧些。


    便聽銀朱道:“世子爺已經去內廠了, 說會想辦法叫老爺免遭些皮肉厲害。”


    也等不急細問, 鬱清梨便急急往江府趕去。


    “姑母。”


    一入屋中,眾人皆是麵帶鬱色,小廝負手側立,鬱氏聽到鬱清梨喚她,抬起眼, 哭的更厲害,眼皮子腫的似鵪鶉蛋,鼓鼓囊囊,通紅一片。


    江府而今江越入了牢,隻怕江家日後也要受牽連,眾人自然不信江越能幹出這等子謀財害利之事,可是外人是不聽這些的,他們覺得,天家的判決便是嚴明公正的。


    荊氏見鬱清梨迴來了,也沒說厲害話,隻道是:“快勸勸你姑母,叫你姑母寬心些,三弟那人,便是不當朝為官,也沒有謀財的心思,他這個人,也別怨我說,素來沒什麽抱負。”


    一時間,竟也不知這話是諷刺還是寬慰。


    鬱清梨應下,忙走到鬱氏麵前,見老夫人不在,聽說剛剛得知消息昏死過去了。


    心下戚戚。


    忽聽見江煦之將馬鞭與馬交給馬夫的聲音,隨即便有丫頭衝屋裏頭報:“世子爺迴來了。”


    話才說完,就見江煦之進了屋。


    他脫去大氅遞給身旁小廝,隨即坐到椅子中,郭氏和荊氏忙問:“如何?”


    也不怨她們二人如此緊張,一個憂心自己夫君受牽連,一個憂心自己在朝為官的兒子受牽連,今日沒衝鬱氏說厲害話,已然是不易。


    江煦之解開袖口,一隻手隨隨搭在扶手上,才道:“皮肉傷免不了。”


    一聽這話,鬱氏哭的更是厲害,抽抽噎噎道:“你那三叔,慣來是個身嬌的,平日吃喝都講究,遑論受傷,而今進了牢中,又要吃那割裂肌膚殘害肢體的刑法,哪裏能忍得。”


    比原先哭的更厲害了幾分。


    江息溪也在一旁,擰緊眉心,拍了拍鬱清梨的手示意她別著急,隨後替鬱氏擦著淚花子。


    荊氏問:“可問出究竟怎麽迴事?”


    江煦之道:“聽說被人尋了空隙,作成一本,參了個以權謀私,擅篡禮儀的罪名掛了去,陛下大怒,得知東洲失事之慘烈,更是惱,而今事情已經傳到各部了。”


    鬱氏捂著頭,隻覺麵前一陣眩暈,搖晃兩下,險些倒過去,伏在桌邊,嘴裏念叨:“不會的,怎會,我們老爺素來是個和藹可親的,雖說對於事情上怠惰,卻也是盡心盡力,原就說過,礦山那邊容易積澇成災,還在為了水災之事奔波,怎就以權謀私上了?”


    眾人聽罷,便明白這事可大可小,官員利用職務之便做盡壞事的,且不論是不是栽贓嫁禍,能逃出生天的終是寥寥無幾。


    這在府中又是勸說許久,鬱氏才被銀朱摻著迴去休息。


    眾人也就散了。


    鬱清梨望著眾人走後,抬腿要走,便聽江煦之立在她身後道:“清梨,等一下。”


    袖桃迴身詫異,瞧著身後的世子麵顯別扭,古川衝她招了招手,二人也便尋了個僻靜處退下了。


    鬱清梨迴過身,問道:“世子有事?”


    江煦之先是點頭,而後淡聲道:“沒什麽大事,便問你去不去辭歲禮,母親他們不去了,隻帶著小溪去,她也無趣,不如你倆搭伴,同我一道隨行,瞧個熱鬧。”


    鬱清梨倒是沒想到江煦之會願意帶她去辭歲禮,隻是已同蘇順儀說好,便不好再推了。


    再說,現如今她不明不白的隨著江煦之一道去參禮,恐怕要落人口舌。


    江煦之見她沒說話,怕她會錯意以為無聊,便又急著解釋道:“辭歲禮那日當是會去許多人,熱熱鬧鬧的,不比花燈差。”


    鬱清梨知道他想偏了,旋即婉拒了江煦之的好意,便道:“謝過世子,隻是我已同別人約好,就不與世子同行了。”


    江煦之一愣,看著鬱清梨說完話便走遠,立在廳堂中,眉間凝重之色不加掩飾。


    同誰約好?男的女的?阿姊麽?那不合情理。


    迴去的路上,同古川坐在馬上,便拐彎抹角問道:“近日鋪子裏可來過什麽不同尋常的男子?”


    對著那莫須有的敵人咬緊了牙根,倒是有了幾分厲色,古川聽這口氣不對,偏頭看去,江煦之眸中一片涼意。


    他一個哆嗦,沒敢當即迴話,繁複思忖如何迴答,半晌,溫溫吞吞道:“這幾日當是沒有的,白天來的都是些姑娘們,就算有公子哥兒,都是來買東西贈與相好的,至於晚上,主子,您忘了?都是您蹲在屋頂上... ...”


    這話說的卻是小心翼翼,可是江煦之聽的怎麽有些變味,扭過頭看去,古川麵色複雜的瞧著他,心內咯噔一聲,咳了咳:“我是為了看清趙忠... ...算了,同你說你也不明白。”


    隨即駕馬,揚長而去。


    迴了府中,也沒來得及卸下東西,便又駕著馬去了襄陽侯府。


    江蕊知是江煦之來尋她,便留著江煦之說了會兒話,細細問了江越的境況,便歎道:“我同侯爺說了,侯爺也在尋情找門路,有了辦法,自會叮囑兩句,隻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三叔會做出這等子事。”


    “什麽謀財害命,便是踩死一隻螞蟻,他也要罪過半宿的。”


    江煦之喝了茶,應道:“這件事阿姊就別憂心了,現如今你以嫁進襄陽侯府,若是在處處都想著外家,難免會被人尋了由頭,說的不好聽,到時候身陷兩難境地,內廠我也叮囑過了,想來不會濫用私刑,但是明麵上的還得過一遍,旁的倒是不怕,隻怕三叔捱不住。”


    江蕊長歎口氣,也不說話,喝了口梅子茶,神思恍惚。


    今年大抵是個不太平的一年。


    江煦之忽然開口道:“過兩日辭歲禮,隻有阿姊同姊夫去麽?府內老夫人可去?”


    江蕊沒明白江煦之怎查探這等子事,但也沒多想,大抵是為了到時候去宮裏尋一起坐下吧,因迴道:“是,還是同往年一樣,老祖宗年事已高,她不願意去也好,省得到時候再有些旁的齟齬,惹的兩頭不開心,說來,我也是不想去的。”


    又一聲歎:“場上美貌女子太多,亂花迷人眼,真叫我自慚形穢。”


    江煦之便明白鬱清梨不是同江蕊一道去,說了些寬慰的話,叫她別顧著同旁人比較,生活是自己的,兩人又閑談了幾句,便迴了府。


    晚間下了一場挺大的雪,殘冬新雪蓋滿了屋簷梁脊,青牆黛瓦下,天地間一片闃靜。


    有寒鴉落於樹杈上,撲棱了幾下翅膀便也飛走了,場麵無不寂寥。


    將士們也是各自沒什麽精神,望景生情,心內悠悠溢出一絲悲涼,總覺得府中好幾日清冷的厲害,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到了屋簷下,也隻是抖落了滿身雪花碎片,便繼續走了。


    道路上沒有叫賣的攤鋪,家家戶戶閉門關窗,在屋中烤著火。


    鬱清梨也沒什麽氣力,早早的就閉了門,直接上了二樓,連著後院都沒踏去,因著江越的事,也沒什麽胃口,腦子想的絞痛,也想不出個好法子。


    思索再三,問了趙嬸兒,趙嬸兒也知道江司馬是鬱清梨的姑父,不好再說什麽,畢竟其中彎彎繞他們也不明白。


    早幾年江司馬待東洲百姓的好卻是有目共睹的,現下鬱清梨懇請大家相信江越絕不是什麽貪圖錢財而不顧百姓安危的小人時,顧在鬱清梨麵子上,眾人便是也願意相信。


    *


    江煦之在屋簷站了許久,那一扇窗便是自晚間就沒亮起過。


    他有些失望的迴了書房,待到夜半,不肯死心,又去屋頂上瞧了一眼,還是沒亮,除了雪麵映出幽幽藍白色的光,襯得周圍稍亮,再無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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