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之轉過身來,看向鬱清梨,忽而撇開眼,有些不自然:“你先洗吧,別感染風寒。”


    然後不等鬱清梨說什麽,就直接撿起地上的外衣罩上,出了門,隻是掠過鬱清梨身邊時,那風裹挾著濃稠的鐵鏽味兒,他後背上的血仍蜿蜿蜒蜒如同山間的溪水,流向腰間更深處。


    鬱清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才發現自己竟然也通體濕透,尤其是胸前的衣衫,倏地臉就紅了,那衣服包裹著全身曲線,真是凹凸有致極了... ...


    “阿啾~”


    剛才不覺得冷,現在倒是覺得自己全身涼颼颼的,她揉了揉鼻子,想著,就當江煦之是個弟弟。


    但江煦之更是受不得寒,他嘴已經毫無血色,再說,鬱清梨還有事指望他呢。


    於是走到門邊,看著靜靜立於院中,倚著柿子樹的江煦之道:“你在我房間洗,洗完還要上藥,免得感染,我去廂房洗。”


    鬱清梨鍋裏水剩的不多了,她就索性擦了擦身上,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臉頰和脖子,一些地方沾了江煦之身上的血,然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物,這才拿著藥箱朝著自己房中走去。


    江煦之示意鬱清梨將東西放下,然後淡淡道:“我自己來。”


    鬱清梨不容分說的將藥箱放下:“你自己來,你是後背長手還是腦門長眼?”


    一句話噎得江煦之半晌說不出話。


    隻聽鬱清梨吩咐道:“你就後背受了傷吧?”


    江煦之愣了愣,木木的點了點頭。


    鬱清梨這次動作倒是溫柔了許多,她小心翼翼的剪開預備的紗布長度,然又掀開了抬腿跨坐在床邊,江煦之背靠著鬱清梨,感受到身後溫熱的指尖摩挲在他脊背上的癢,他喉結動了動,唿吸變緩了許多。


    卻隻能感受到鬱清梨的指尖,卻不見又其他動作,正要轉身,忽然聽到鬱清梨抽抽噎噎的問道:“這裏,你疼嗎?”


    她的手在傷口的邊緣,倒是叫江煦之不疼了,隻覺得傷口邊緣癢的厲害。


    他沒想到鬱清梨竟然會因為他受傷而心疼到哭,一時間心內百感交集,這麽多年,荊氏雖愛護他,卻從未問過他這些,軍營中將士敬愛他,也沒問問他疼不疼,而今人生頭一遭被個小姑娘問住了。


    他被問的心猿意馬,隻是不在意的笑笑,輕描淡寫道:“不疼。”


    額上卻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鬱清梨擦了把眼淚,才道:“不疼就好了,妹的,這也太嚇人了,你要是不疼,要不等子言他們迴來吧,血太多,我不敢弄。”


    江煦之:“... ...”


    鬱清梨又問:“你能忍住嗎?”


    江煦之:“... ...”


    江煦之的臉變得更黑了,他忽然說話語氣略微有些寒涼,也不知怎麽突然羞惱了,隻是背對著鬱清梨冷冷道:“你出去吧,我自己上,上完藥後我便走,自然不耽誤鬱姑娘的功夫。”


    鬱清梨不明就裏,心想,嘿,這人怎麽突然就生氣了?她例假都不帶脾氣變動這麽大的,但是又不好說。


    男人低下頭時額前的碎發微微下垂,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餘另一側的桃花眼,滿身冷氣。


    他眼底結了層深不見底的寒冰,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方要轉身準備取過紗布時,給自己裹上,忽然一隻柔軟的手摁住了他肩頭,另一隻掌心溫著藥膏,輕輕貼住他後背,溫熱的掌心的壓在他脊背上,江煦之隻覺得傷口又疼,又滾燙,像夏日的烈陽,被炙烤的感覺。


    叫他坐立不安,心亂神移。


    鬱清梨閉著眼睛,小心翼翼的摁著傷口,麵積太大,隻得以掌心融化了藥膏在貼上去,觸到傷口外的皮膚時,隻覺得那裏健壯結實,她鬼使神差的朝著下麵緩緩挪去。


    江煦之喉結動了動,低低的提醒道:“不是腰。”


    鬱清梨竟然不知自己手已經移到了江煦之腰間,通紅著臉噢了聲,解釋道:“閉著眼睛看不清。”


    江煦之沒說話,全身繃得僵硬,他啞著嗓子嗯了一聲,如同經年累月尚未開弦的古琴,低沉悅耳。


    燈火搖曳中,男人背對著少女,被衾滑落地麵,無人撿拾,年輕男子老僧入定般端坐,唇畔微微揚起,但笑不語。


    卻不知為何要笑。


    他想,鬱清梨這欲擒故縱的把戲,還真是全乎。


    等到附隱和子言迴來後,江煦之外罩一件白毛藏色大氅,正是上次救鬱清梨時給她披著的那件,胸前係著個蝴蝶結,還不忘拖下兩條對稱的帶子。


    附隱走來,對著江煦之耳邊耳語,隻見江煦之臉色黑的不能在黑,他問:“都找遍了?”


    “是,另一個丟在了城郊的埋骨堆。”


    鬱清梨一聽,全身直哆嗦,撇開眼睛,假裝沒聽見,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兩個夥計,還挺嚇人。


    附隱又道:“看到拖拽的痕跡,興許他沒死透,爬過去被人看到了,主子,後麵要怎麽辦?”


    江煦之掃了眼鬱清梨,隻見鬱清梨坐立不安,不敢朝著他這邊瞅,眼神四處亂瞄,江煦之輕輕笑了笑,嗓音低沉道:“按兵不動。”


    江煦之從子言那裏拿了一套衣服換上後便要走,鬱清梨喊住了他,轉身會自己房中從藥箱內摸出一個包裹,然後走到廊簷下置入了江煦之手中道:“迴去記得打開,你興許會用的上。”


    江煦之蹙眉,沒明白鬱清梨的意思,但是卻還是將東西放進懷裏,然後謝過鬱清梨,隨即便請點腳尖,越牆而去。


    鬱清梨嘖嘖兩聲,好好的大門不走,非喜歡做簷上君子。


    作者有話要說:  阿梨:怎麽?你還以為我是心疼你不成?我是暈血好伐。


    這裏是魚崽再次重新添加的一段話,現在是29號的9:08分,當我看到大家的評論和營養液的時候,真的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孩子,跑去和我朋友尖叫,我能擁有這麽多朋友跟我講話,誇我,我真的特別特別特別開心,也覺得自己特別特別不夠好。


    就覺得,一定不能辜負大家。


    但是第一次寫東西,第一本文,很多設定,和知識的儲備上麵,都沒有那麽完備,偶爾會自我懷疑,覺得會不會讓你們原地尷尬到全身發麻,覺得辜負了大家。


    嗨呀,我在說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反正,我愛你們!!!我會一直記得大家的!就算我以後寫了很多很多本,我也會一直一直記得你們!!


    記得你們的名字。


    因為是你們在我自我懷疑的時候,把我牽著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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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曉崽很忙 100瓶;peninsw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2章


    翌日清晨。


    鬱清梨在二樓開了窗,手裏捧著剛炸出來的小點心,哢嚓哢嚓吃著。


    那原先說要辭歲禮才入京的小宛國使臣竟是先一步來了大昭。


    昨兒個夜裏沒睡好,這會兒看熱鬧都不夠精神,她伸長了胳膊,將瓷碗放在窗沿邊,一隻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機械似的往嘴裏塞著點心。


    方才天亮,街道兩旁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眾人皆想要瞧瞧異邦女子男兒的模樣。


    別說,這小宛國人就是神氣,有馬有象,隊列聲勢浩大,那象仰著鼻子叫的時候極具震撼力。


    坐在僅入關的一頭象上的是名女子,女子身著火紅狐裘,外罩一件紫色短襦襖,那襖內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是棉花,隻見她披散墨發,頭帶墜珠氈帽,下半身一條絲棉長裙,腰間環佩叮當作響。


    身後跟著隨行的人也皆是穿著棉袍,隊列整齊,行軍隊伍帶來朝拜的東西被身後的木車拉著,數不勝數。


    鬱清梨招唿身邊的丫頭將自己的小點心接去,拍了拍手,笑著繼續倚迴窗台,撐著下巴朝下看,看來,這冬衣可以提前完成了,真是來的湊巧。


    就在她伸著頭隨著那行軍隊伍朝著皇宮方向看去時,象上的女子似乎有所察覺,陡然抬頭轉了過來,視線毫不避忌的看向鬱清梨的方向,眼神鋒利如出鞘的刀,叫鬱清梨全身一個激靈,寒了半截,好利的眸子。


    她看不到年輕女子的模樣,女子麵帶薄紗,但是眼眸卻彎如一輪勾月,眼神中是似有若無的笑意,然後就像是無意之舉,緩緩收迴了視線,繼續端坐象身,朝宮中去了。


    鬱清梨不明那笑意,看了看胳膊上倒豎的汗毛,掀起裙擺,邁著小碎步下樓去了。


    因著京都進了商人,下午的時候,阿梨鋪子便沒什麽生意了,眾人都去支起攤子的小宛國商人那采買新鮮玩意兒,聽說還有許些商戶沒找到攤位,便在碼頭支起了鋪子,從長陵街綿延到碼頭,一路熙攘。


    鬱清梨和袖桃守著空空蕩蕩的鋪子,坐在門邊,看著街道上的繁華,水泄不通都與她無關。


    正在這時,見到附隱和子言從江家的方向趕來,鬱清梨將椅子往後挪了挪,站起身問道:“你們主子怎麽樣了?”


    子言開口便道:“不......”


    附隱忽然打斷了子言的話,恭敬迴道:“無礙,還望鬱姑娘保守這個秘密,若是被旁人知曉,恐怕會給江家招來無妄之災。”


    鬱清梨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看來他們還是覺得她是個腦子不好的。


    這一日,也算是無波無瀾的渡過去了。


    隔日清早。


    江家一行人整裝待發,江煦之一襲白袍,端坐馬匹之上,襯得人冷峻。


    古川隨行在其身後,數十名將士立於轎攆旁,隨身攜劍,端莊肅穆。


    湛湛長空,凝結霧氣的微光中。


    隻聽江煦之淡淡的一句:“差不多了,走吧”。


    正欲揚鞭駕馬,忽然遠遠瞧見鬱清梨著一身粉衣衝這邊招手,後麵的袖桃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鬱清梨今日梳著和平日裏一字頭不同的雙平髻,髻邊掛著細珠攢成的珠花,隨意垂在兩側,如墨長發披散身後,滿頭青絲隨著動作四下搖擺,柔順如水。


    隻見她身穿一件粉色百褶攢絲裙,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頸延秀項,丹唇外朗,寬大的袖擺隨著動作顛晃,袖邊鎖的是玉色珠串,互相撞上,叮當作響。


    纖細的胳膊來迴擺動,瑩潤柔荑的手抬起衝這頭使勁晃著,遙遙望去,竟是有些叫人走神,宛若隔世牡丹仙,又似熹微中墜入凡塵的霞光精靈。


    江煦之微微一頓,有片刻的失神,掌心悄無聲息的從韁繩上脫力後才迴過神,他微微蹙眉,不敢再看,這一轉身卻瞧見江息溪自馬車裏探出頭,對著鬱清梨使勁招手。


    江息溪瞧見江煦之在瞧她,那咧著嘴的笑忽而僵住,又收了迴去,幹幹的撓著臉,稍顯困窘,等鬱清梨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有些局促的看了看周圍,嗬斥道:“真是慢,還不快些上來。”


    江煦之不明所以,但也沒說什麽,隻是等鬱清梨和袖桃上了馬車,這才開始駕馬朝著宮裏的方向去了。


    眾人到了觀德場,射場上圍觀的人早已多的如同一堵牆,由宮人引路,替他們覓了位置,江煦之是鎮遠大將軍,加上那些戰績,坐的位置便是除卻天家人後最好的位置,不遠不近,最易窺探全貌,一覽全局。


    寧奕在他右手邊,挨著皇上的位置,這邊一見江煦之來,便急忙招唿他。


    “我瞧著你是和鬱清梨一道來的?”


    寧奕附耳在江煦之身後小聲問道,方才見到鬱清梨進了場,居然有些愣神,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鬱清梨,明媚動人,勾人心魄,自場外入內,倒是惹的一眾公子哥兒們互相窺視,見從江煦之身後出來,這才收迴視線,偷偷瞄著。


    這大臣家裏的女眷們基本都隨著自家主坐於後排,鬱清梨此時也在江煦之後排和袖桃說著話,心思全都不在周圍,自然也聽不到寧奕和江煦之的對話,察覺不到從四麵八方湧來的探視。


    江煦之淡淡應了一聲,沒迴旁的,畢竟鬱清梨怎麽就來了,他也是渾渾噩噩,隻是周圍那些打量,叫他有些不悅,冷冷看過去,眾人驚慌失措,收迴目光。


    偏寧奕還曖昧的看了看鬱清梨,又瞧了瞧江煦之,突的來一句:“你別說,你們倒是有些夫妻相的,若是以後有了一男半女,不若咱們結個親家,你瞧著如何?”


    江煦之斜了他一眼:“七皇子不著急,倒是替自己後生開始擔心起來了?”


    寧奕一噎,偏過頭去看正前方。


    寧王此時攜著寧王妃和顧采薇也到了場,他們一行人在江煦之不偏不倚的正對方坐下,寧王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江煦之身上,在和寧奕碰上後,又生生偏了開,那笑中帶著陰測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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