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那一瞬,程秀心裏升起一股反感,下意識的就鬆了手。


    茶瓶摔到地上,半茶瓶的熱水就那麽灑了出來,雖然已經入了秋,可現在還穿著單鞋,程秀察覺到腳脖子和小腿被熱水燙到,立刻往後跳。而林水木也反應過來,卻是想著要護著她,一腳踢開了茶瓶,茶瓶裏不少熱水灑在了他腳上,他立刻被燙的麵色痛苦起來。


    程秀有點發愣,沒想到林水木居然會這樣對她。


    “秀兒,你沒事吧?被燙到沒有?”崔玉春今天來的早,正好想看看程秀這段時間過的如何,所以就多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剛才的事情。


    程秀搖搖頭,勉強擠出笑來,“我沒事崔叔,您怎麽在這兒站著啊,要不來屋裏喝杯水吧?”


    崔玉春擺擺手,抬頭看了一眼林水木,然後才道:“不了,一會就開席了,我先去前邊。那是你家親戚吧,剛才隻怕是燙到了,把人給扶進去看看吧。”


    林水木家裏條件雖然不錯,但穿的不好,人又從裏到外的散發出一股子窩囊氣,崔玉春是做書記的,一掃眼就知道是什麽人了。因此看著程秀的麵子應付兩句,卻是不願意自降身價去說話的。


    “我沒事秀兒,不需要看。”見程秀看過來,林水木忙又擺手又搖頭,“我皮糙肉厚的,那水燙不到我的。你怎麽樣,沒被燙到吧?”


    程秀搖搖頭,沒有說話,轉身迴了屋。


    林水木這才一瘸一拐的快速往東邊走,走到了隔壁家門口的草垛子那,靠著草垛子蹲下去,這才把褲腳提上來,襪子脫下去看了情況。腳上被燙的紅腫一片,還好沒有起水泡,不過卻是很疼,幾乎手都不敢摸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把襪子給穿上,臉上卻是露了笑出來,還好秀兒沒被燙到。自己皮糙肉厚的燙著都疼,若是秀兒被燙著了,肯定要更疼了。正這麽想著,就聽到林鴻喊他的聲音,忙的從草垛子那起身,答應了一聲急急忙忙跑了過去。


    “你去哪了啊,我媽有話要和你說呢,趕緊進去!”林鴻看見他,不耐煩的說了一句,自己躥出去玩了。


    林水木一聽薛青芽找他,忙收起臉上疼的發皺的表情,板著臉快步的進了小院,就見薛青芽已經出來等在院子裏了。


    他忙走了過去,“怎麽了,有什麽事?”


    薛青芽四周看看見沒人,這才壓低聲音往林水木靠近了點,“我剛才聽了個消息,你那個大姐和大姐夫,跟秀兒簽了個什麽所謂的合同。說是供程秀讀完初中,以後程秀要還他們三萬塊錢呢!”


    林家大棚蔬菜搞的非常好,就那一年的利潤也才幾千塊錢,三萬塊,光是過耳朵聽一遍,薛青芽這口水就要流水來了。


    林水木一聽也愣住了,著急道:“大姐和大姐夫怎麽能問孩子要錢,這孩子一個丫頭片子,去哪裏弄三萬塊錢啊。就是說人家,那彩禮也沒有這麽多的啊。不行不行,我去找大姐大姐夫說說去。”


    “你別去!”薛青芽一把拉住了他,“今天是什麽日子,你挑今天說是要結仇去呢?而且你沒聽剛才你大姐夫說那話啊,說秀兒是他們程家的人,你現在就算是去說,隻怕他們也會抓著這點不放的。我看這事咱們先別聲張,等迴頭迴家了咱們再說。”


    她倒是給忘了,程秀已經十六歲快能說人家了,這個時候認迴去,過兩年說個親,那彩禮錢就夠林鴻以後娶媳婦用的了。倒是程實達和林水花這對夫妻夠聰明,打了個這麽好的如意算盤,合著是想把程秀當程家孩子,今後與他們無關了是吧。簽了合同要三萬塊錢,居然吭聲都不吭聲,這程秀可是林水木的閨女,最差也得給林家一萬五才行!


    “那,那這事……”林水木叫這麽一說,就沒主意了。


    薛青芽冷笑道:“到底秀兒是你親生閨女,這事情鬧到哪兒都是這麽個理。行了咱們現在也別說了,就裝不知道的,迴去好生想個法子,到時候再說。實在不行,咱們幹脆把秀兒給接迴去,到底林家的孩子總在外也不好的。”


    林水木一向死氣沉沉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你說真的?你同意把秀兒接迴去?”


    有什麽不願意的,反正這麽大年紀了,就算接迴去在家裏也待不了多久的。薛青芽幹脆笑著點了點頭。隻怕到時候程家還不樂意呢,那也不怕,這些年秀兒在程家過的也不好,到時候她對著好一些,隻要秀兒同意了,程家就別想阻攔!


    兩夫妻的打算沒人知道,程秀迴了房看了自己沒被燙著,略微坐了坐,外麵就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這應該是新娘子被接過來了,程麗早就出去看熱鬧了,她也忙著跑了出去。


    馮英化了妝,盤了頭發,穿了個大紅色的外套就和程剛一起拉著手突破了攔門的人闖進了小院。院子裏不知什麽時候擠了許多的婦女和小孩子,程秀忙過去幫著擋人,一路護送著兩人進了新房,才算是歇下來一口氣。而外麵鬧洞房的人以及婦女和小孩子們,也都一溜煙的闖進來要喜糖了。


    來年就二十歲了,終於在二十歲之前把自己給嫁了,馮英高興的不行。家裏喜糖買的多,誰來她都是成把的抓給別人,一張臉上帶著笑,又很是落落大方的任由林水花這頭的親戚打量。一會兒的功夫,在外麵忙碌的林水花就聽到了無數句誇這個兒媳婦好的話了,直樂的她笑差點沒了眼睛。


    散了糖就是要去外麵敬酒,馮英穿了大紅色的外套,程剛倒是穿的很樸素,不過胸前也別了大紅花,看起來也是喜氣洋洋的。小夫妻兩個出門,程秀端著托盤放著酒和酒杯,跟在旁邊一起去門口敬酒了。


    上輩子程秀沒有看到他們結婚,那會兒自己被馮瘸子和馮母鎖在家裏呢。現在在看到,可自己卻不再是上輩子的自己了,一時間覺得恍如隔世一般。現在她在讀初三,又和程家簽了合同了,以後的這一生,她都可以自己把握了,隻要這樣想想,她就覺得高興,連因為看到林水木和薛青芽,心底生的那點子鬱氣都沒有了。


    中午酒席散了,村裏那些吃席的人就都走了,親戚們待到了下午三點多鍾,也陸陸續續的都走了。


    林水木和薛青芽走的最早,兩人走的時候薛青芽居然做了好人,當著所有人的麵笑意的拉住了程秀的手,“秀兒啊,那我們就走了,你要是有時間了,就過我們那去玩。瞧你這小臉瘦的,有時間了來,我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


    這話說的不好聽,不過程實達不在這邊,林水花心裏不滿,但是也沒說出口。倒是林水木的二姐林荷花,嘲諷的笑了笑,說了一句,“我瞧著孩子這樣正好,苗條一點的姑娘又伶俐又漂亮,可比長一身的肥肉好。”


    薛青芽就是個胖子,而薛青芽帶過來的女兒林翠翠也很像她,小小年紀就長得胖。薛青芽哪裏不知道林荷花這是說她的,不過她心裏記著事,也不願意同她理論,隻拍拍程秀的手,拉著林水木就走了。


    林荷花忍不住呸了一聲,三姐林桃花卻是拉了她一把,“行了,這大喜的日子呢,你和她計較什麽的?”


    林荷花這才算是恢複了正常的神色,瞧著程秀有點發悶的摸樣,撇撇嘴提著包朝林水花揚了揚下巴,也蹬蹬蹬走了。


    林桃花歎了口氣,把手裏提著的塑料袋遞給了程秀,“這些東西給你,衣服是你表姐穿小了的,那些筆和本子也都是她用剩下的,麗麗嫌棄不肯要,你就拿去用著吧。”


    程秀自打讀書,所用的筆和本子基本上都是三姨林桃花拿來的。明麵上照顧林水花麵子,都會說一句麗麗嫌棄不肯要,可實際上那些筆和本子都是新的,她往往要拿去學校用上一兩個月才能往家裏拿的。而衣服也都是七八成新,隻怕也不是比她大一歲的表姐穿小了的,隻怕是買來故意讓表姐穿上幾次才拿過來的。


    “謝謝三姨。”程秀接了袋子,認真的道了謝。這一大家子,自從外婆也就是奶奶去世之後,也就隻有三姨一個人對她好了。


    林桃花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迴房去吧,今天你也累一天了。”把程秀趕迴了屋,林桃花這才正色跟林水花說話,“大姐,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說是你和大姐夫跟秀兒簽了個什麽合同,這是不是真的?”


    程秀這些年是吃的程家的,可那幹的活簡直是比自己還多的,至於念書和穿的衣服,那有一多半都是林桃花出的錢。見林桃花提起這個,林水花怕她也打那三萬塊的主意,立馬反駁道:“胡說什麽呢,我和你姐夫能幹這種事情?那都是莫須有的事,人家見著剛子娶個這麽好的媳婦,沒事就瞎編排我們家呢,你可別信了。”


    林桃花定定的看著她,“最好不是真的,不然我可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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