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誌明冷笑:“不說別的,單說你自己:你敢保證你落草為寇這兩年,手上沒有沾染過無辜者鮮血?被你們洗劫過的受害者,沒有因你們,走投無路,家破人亡?”


    “你!”


    高宏大手按在劍柄上。


    “都別說了!”


    席月及時站出來製止。


    她現在終於明白這兩人為什麽一直不和了。


    許誌明因為土匪,家破人亡,自然將土匪恨到了骨子深處。而高宏大不比丁妮的被脅迫,他是帶著一部分自主性加入土匪的。


    哪怕他拿出了投名狀,許誌明也不願意諒解。


    一時之間,席月也不知道怎麽化解這兩人的矛盾好,揉揉發脹的腦袋道:“先把那個送信人叫進來問話吧。我們都是自己人,內訌起來,是想讓外人看笑話嗎?”


    許是被她的“自己人”話語觸動,許誌明低頭坐了迴去。高宏大默默放下手。停頓片刻,方說:“小姐......我去把人帶上來。”


    席月點頭。高宏大轉身走了出去。不旋踵間,領著一個赤足穿雙草履的漢子進來。


    那漢子衣裳半新不舊,沒打補丁,就是被撕得稀爛。裏麵的底衣底褲都露了出來,亂得跟雞窩似的頭發下麵,一張臉鼻青臉腫,根本看不出原有相貌。


    但他行為大大咧咧,連嘴角的血也不去擦。想來是經常打架,習慣成自然。


    一進門,便乜斜著倆眼使勁瞅席月,嘴裏不三不四咕噥:


    “外麵傳聞你們這女鎮長有多神奇,就差沒直說是九天玄女下界了......今日一看,也不怎地嘛?還帶麵具,這是醜得有多見不得人......”


    宮九瞳眸,血光一閃。


    不過他手還沒動,一道寒光,倏然乍現。以雷霆萬鈞之勢削過那漢子頭皮後,下一秒還迴劍鞘。


    那漢子張著大嘴,所有沒來得及吐也沒來得及冒的下文,統統被逼迴喉頭。


    抖了一抖,半邊亂發,被齊整整削掉。他目瞪口呆望向那道寒光的來源地,廣左麵無表情,隻淡淡說了一句:


    “以發代首。再敢對我家小姐無禮,迴信連同你的頭顱一起交給你老大!”


    那漢子死死捏緊拳頭,麵色肉眼可見地肅穆老誠多了。如果他那兩條腿不跟篩糠似一直抖,說的話應該更有說服力:


    “老、老大說:兩、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要不是老大再三跟他保證沒問題,他才不願意跑這一遭呢!


    ......這憨貨!


    與他畫花的老大一樣,是個傻的。


    連最厭惡土匪的許誌明都被此人逗笑了,掩住嘴,埋頭裝著專注眼前的冊子。


    席月鬱悶消散了些,拿起那張信紙,展示給漢子看看:“你老大讓你來送信,有沒有告訴你,這信裏寫的什麽嗎?”


    漢子小心翼翼抬頭:“沒有。我們寨子,就老大一個人識字,會寫信。”


    大家:“......”


    這叫識字,會寫信?席月平板臉:怕不是他們對識字寫信,理解有誤差?


    想一想,她換個方式問:“你叫什麽名字?”


    “金柳。”


    漢子大約被廣左先前一劍嚇住了,二來應該是真憨,老老實實有問必答。還查漏補缺地打開話匣子模式:“我娘是在一棵柳樹下生我的,所以叫我金柳。”


    慶幸不是在一株花前生下的你啊!


    席月囧囧臉:“那......那你家老大叫什麽?你家寨子在哪裏?”


    金柳閉緊嘴巴,直瞪瞪看席月。席月給他二楞的眼光看得、竟然有種毛毛地感覺。


    “你......”


    她剛想生氣,金柳出聲,鼓著嘴巴:“我們老大,嚴禁我們對外人談論這個問題。凡是談論了的,以叛徒論處,直接吊死!你們......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席月:“......”


    大家:“......”


    “你不是從南麵過來的嗎?”席月有想掐死這憨貨的衝動。


    對麵這畫花送她的老大,別是故意派這憨貨來氣死她的吧!


    “是......”


    糾結半天,大概是想清楚,迴答這個問題跟先前問題沒大衝突,金柳不情不願地從嘴巴裏擠出這個字。


    席月心累,忽然什麽也不想問了,轉頭看向廣左。


    廣左猶豫片刻:“你迴去吧,轉告你們老大:我們初步同意你們老大信中的提議。但有些細節,一言難盡。你們老大如果有誠意的話,讓他直接來鎮上,和我們小姐磋商。我們保證你們的安全。”


    席月點頭,這也算個辦法。是真是假,見麵即知分曉。


    “那怎麽行?!”


    金柳卻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模樣:“我們老大,還有......”


    他扳著指頭算了一會:“還有三天便要嫁人,她哪來的時間和機會,來你們鎮上?我從山寨到這裏,都足足走了一天。我們老大被人看著,更不能脫身!”


    一席話,聽得席月等人驚震不已。


    “你們老大,是女人?”


    “你們老大,要嫁人?”


    “你們老大,嫁的是誰?”


    席月、許誌明、高宏大,幾乎同時開口。


    “有趣。”宮九托著下巴,翹著長腿,似笑非笑,嘴裏吐出兩個字。


    金柳撓頭:“我們老大是女人,你們原來不知道嗎?嫁的是誰,自然是鄔大麻子了。鄔大麻子,是我們南麵那裏,唯一擁有三座山頭的寨主。也隻有他,財大氣粗,才配娶我們老大!”


    席月抽動嘴角:“我覺得......你們老大現在要是在這兒,絕對會恨不得:把你打成肉醬,揉把揉把,送下地去迴爐重造。”


    “人人都這麽說啊,我又沒說謊。”


    金柳迷茫:“為什麽,我這麽說的時候,我們老大看著我咬牙切齒的?而別人說,她理都不理?”


    席月白這憨貨一眼。


    那還不簡單——會被派出來送信,一定被他們老大引為心腹。可恰恰這心腹,懵懵懂懂,不理解自己心事。這其中痛苦無奈,多半就他們老大日夜體會了。


    一時間,她都有些同情這女土匪了。


    從這封信來看,廣左推斷沒錯的話,女土匪應該是不想嫁這個鄔大麻子。所以孤注一擲,想和桃源鎮私下達成某種協議。


    奈何身處環境不利,本人應該被軟禁了。萬般無奈,隻好求助於這個稱得上心腹的唯一可靠之人:金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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