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戶等同主家下人。


    她本是打算重金雇傭願意幫她種田墾荒的人,可沒想過會有人主動當佃戶啊?


    蔡工頭苦澀著臉:“小姐,自主墾荒,根本不知道成不成。萬一不成,說不定半年不到,我們就被餓死了。墾荒,隻適合那些家裏有田有閑人的去做啊!”


    “是啊......”


    “小姐,求求您收下我們為佃戶吧!”


    旁觀半響的工人們紛紛上前哀告:“好歹讓我們,熬過這個冬天。我們都是逃荒流浪到這裏的,您瞧瞧我們,身邊還剩下什麽?”


    “家中人口,十不存一......”


    如同蔡工頭家那般齊全地,幾乎沒有。更多新進鎮民,孤家寡人。讓他們去墾荒,就是逼他們拿命冒險。


    席月轉頭四顧,陷入默然。


    廣左上前一步,開口:“小姐,我們確實需要人,他們又自願幫忙,便收他們為佃戶吧!”


    白白養活這麽多人,小姐再心善再有能力也不能做這種事。那會對他們的威信力造成不可估量的打擊,不如順水推舟。


    佃戶也隻是種說法而已,事實上成為小姐的佃戶,也就被劃分入他們的保護圈子內。


    對這些窮困潦倒的難民,反倒是種額外的福氣。


    救急不救窮。


    席月深知這個理。廣左擔心她心一軟又開口大包大攬,實則他多餘擔心了。


    她心軟,但不蠢。


    給予人過多的幫助,反而會讓人久而久之,覺得理所當然。


    非親非故,她不會沒有底線沒有原則地去亂發善心。


    想了想,她微笑起來:“好吧,你們願意成為我們家佃戶,幫我們墾荒種地的,待會去廣左大人那裏去報備。”


    “頭兩年,你們隻管照我們安排做事。我包你們衣食住行,生病喜喪。以後墾荒成功了,再酌情按家中人口,分給你們土地,依收成好壞,年交租子,行嗎?“


    “行!”


    怎麽不行?太行了!


    一群人高興得昏頭轉向,圍著席月頻頻道謝。好些個上年紀的,顫顫巍巍、鞠躬趴地,想給她叩頭。


    席月抿抿嘴,將這些人全拉起來。


    其實這裏麵,有不少人不太適合當佃戶。但她能怎麽辦?不收下,意味著將他們推向絕境。


    連蔡工頭一家子齊全,壯勞力不少的,都不願意冒風險墾荒。遑論這些老弱病殘。


    算了,以善換心。


    她以後總能找到合適的生計,讓這些老弱病殘發光發熱的。


    現代不是有那麽多人殘疾人辦工廠幹事業嗎?沒有沒用的人,隻有不願努力才沒用的人。


    最後登記下來,廣左忙碌整整兩天,交給她厚厚一本名冊:


    “小姐,一共有一百零五戶人家,願意成為我們的佃戶。”


    “裏麵很多是獨門絕戶,所以最後總結下來:男七十三人,青壯四十六,老弱二十,小孩七人。女九十八人,青壯五十一人,老弱四十二,小孩六人。”


    席月正喝著茶,撲地一口噴了出來:


    “這、這麽多?!”


    廣左早有預見地將名冊挪到一邊,避免被水噴到,淡淡一笑:


    “基本上這段時間外來的新進鎮民,都在我這報備了。還有二十來家本鎮的,也迫切希望成為小姐的佃戶。”


    “......”


    席月瞪大眼,看了他會。挺不信邪地拿過名冊,一頁一頁翻看,認真數了兩迴。這數目丁點沒出入,確實是一百七十一的總人口。


    占了現在這個小鎮的一大半。


    “他們、他們知道什麽叫佃戶嗎?”


    沉默老久,她才從牙縫往外擠出這句話。


    “很清楚。”


    廣左搖搖頭。


    其實這個數據統計出來,他也一樣難以置信。


    然事實勝於雄辯。


    這裏的人,就是這麽對自己不自信,兼對席月的太信任。


    “他們掛在口邊的一句話就是......”


    他看了她一眼:“小姐,一定不會虧待他們的!”


    現在鎮上隱隱有某種傳言,說席月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轉世。他和委員會明裏暗地肅清了好幾次這種說法,也沒扭轉某些人根深蒂固的觀念。


    小姐一心隻想活得低調,可慢慢的,現實不容許她繼續低調。


    席月扶額。


    “有兩件值得欣慰的事是:我們以後有足夠的人手墾荒播種。其二,我還從中找到了善於女紅、紡織的人才。”


    廣左安慰她:“等小姐那丹霞真藤種子種出東西來,織成軟甲,應該不是難事。”


    “好吧......”


    席月放下手:“那麽接下來,就讓他們開始墾荒?”


    廣左點頭:“老弱婦孺不適合墾荒。一部分,負責給墾荒的人送食,打理他們起居吧。另外一部分,選手腳勤快伶俐的,來新宅這邊,打掃庭院,洗衣做飯。”


    “根據他們所勞,付給工錢。不願意做事或則做不好的,隻給最低兩餐溫飽。再懶散者、屢教不改者除名。”


    席月表示讚同。


    廣左這麽安排,合情合理。


    否則,這麽多人塞在她名下,她就算是大慈善家,也養不好。


    而且,下人多了,分擔生活方麵的細活,他們才能更好地把精力專注於大事上。


    宮九覺得超無聊。


    這兩人一碰頭,就聊這些他覺得極為細碎繁瑣的小事。


    “不是說這小鎮西麵那端,還有個九葉蛛什麽的嗎?”


    托著下巴,他一雙血瞳裏麵,跳動著躍躍欲試的光:“你們分身不暇,不如本尊去給你們把那九葉蛛人頭摘迴來如何?”


    廣左瞥他一眼:“宮先生願意出馬,自然再好不過。但是,殺了九葉蛛,宮先生願意為了小姐,繼續鎮守西端嗎?直到我們有可靠的人,能夠接替下你?”


    宮九:“......”


    他懷疑對麵這麵無表情的壞小子是在暗諷他,但他對著廣左理所當然地誠摯語氣,找不到破綻。


    席月一直感覺身邊這兩個人隱隱格格不入。


    但兩個人從來不在她麵前說什麽,做什麽,她也隻能理解為他們性情不合。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朋友。


    拍了拍宮九的手,安撫他:“再等大半個月,玲瓏怕就要到了,還有鈴兒。等他們來了,我們就可以著手清剿剩下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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