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眨眨眼:“大約是......我們伏侍得很好,老大他能安安心心鼓搗他那堆藥材、瓶瓶罐罐吧?”


    廣辰:“......”


    這倒是真有可能。


    情報套問得差不多,丟下那大漢,他跑迴木屋旁。楊大眼立在那門口,姿勢動作都沒換一個。


    廣辰想扒門縫偷看一眼,又不敢。糾結之際,楊大眼忽然動了,走到他跟前,問:“有幹淨布條和傷藥嗎?”


    “......有。”


    廣辰從隨身革囊把東西摸出來。這些必備物品,他還在浪蕩江湖時,就學會準備了。隻是那時,沒錢買這些東西。


    他心裏還有些奇怪:對方不是小姐召喚出來的神將麽?神將還需要這種東西.....


    然後,就見楊大眼翻行李摸出水囊,握住他的雙手,開始為他清潔一雙、因為之前抓藤蔓下山,割得傷痕累累的手掌。


    他動作不算溫柔,但替他拔出一根根紮進肉裏的細刺時,堪稱細心。


    拔完刺,洗淨傷口,把藥粉撒上,才將幹淨布條密密匝匝,為他包裹起來。


    “弓箭手的一雙手,非常重要,你竟然這麽不懂得愛惜自己!”


    他皺眉低聲訓斥,廣辰怔怔地望著他。


    “這手,記得這兩天不要沾水!”


    包紮完訓完,楊大眼最後總結。抬眼一掃,對著廣辰泛紅的眼圈微愣,繼而嫌棄:“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同個女人一樣,動不動就流淚。”


    廣辰狠狠用包得蘿卜似的手背擦了下眼睛:“誰動不動就流淚了......流亡那些年,骨頭被人打折,我也沒掉過一滴淚!隻是、隻是認識小姐後......”


    認識小姐後,他莫名地開始學會釋放自己的軟弱了.......為什麽?


    他開始這麽想著的時候,楊大眼使勁在他頭上揉了幾把:


    “你們小姐是個傻子,別跟她學傻了!”


    廣辰瞪著眼,要不是看在他才幫自己包了手,拳頭就揍過去了:“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不準那麽說我家小姐!”


    楊大眼意味不明地哂笑一下,走迴之前站立的位置。廣辰重新把目光聚焦於木屋。不過他亂糟糟的心情,已然平複很多。


    木屋內,門羅結束對廣左傷口的縫合包紮。帶血的斷劍,拔出來扔進字簍裏。


    極其幸運,大約是因為廣左中劍時那個下意識的動作,讓貫體而過的斷劍偏離了他心髒幾公分。


    他本意隻想保護席月,卻萬沒想到,也因此而保全了自己。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誰能說清。


    當然門羅不知道這一點。他就覺得,運氣這麽好的人,真是很久沒有遇見過了。


    撕下帶血手套,視線落在屋角垂頭昏迷的少女身上,略微猶豫一瞬,換上一雙新的手套,邁步走過去。


    檢查席月傷勢時,不出意外對方綁得死死的一條手臂引起了他的注意。


    擼起袖子,割開捆紮得亂七八糟的帶血布條,皓白玉腕上,縱橫交錯的一條條刀口觸目驚心!


    有長有短,有新有舊,粗粗一數,八九條之多。


    先前他還以為是傷重才導致的她慘無人色,結果,竟另有起因。


    凝視那些傷一會,門羅眼中的寒意幾乎固化為實質。


    不過,最終他還是放下手中薄薄地小刀,另外拿起了桌上托盤的一個小玉瓶。


    席月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在鬼門關打了一轉迴來,她再次有了清晰的思維能力後,已經是七天後。


    廣左第二天就醒了,而她這個傷遠沒有廣左嚴重的,竟然在床上人事不省地昏迷了七天?!


    她有些納悶。


    不過了解到廣左死裏逃生;宮九沒被門羅乘人之危幹掉;廣辰他們安然無恙;再多疑惑,也拋諸腦後,隻剩歡喜和感激。


    當然,她睜眼後沒見到門羅。


    據說,那日治傷完後,她和廣左就被丟出木屋,任由山寨的土匪們為他們安排住所。


    廣左倒是隨便找個人能照顧,可她就很難辦了。


    楊大眼守在門口,自己不進屋不說,也不準任何男人、包括廣辰進去。


    土匪們生怕侍候不周引發門羅怒火,萬般無奈隻能連夜下山搶迴附近一家村民:一對中年夫婦。男的逼去伏侍廣左,女的逼去伏侍席月。


    否則席月躺著的這些日子,吃喝拉撒,還真能憋死個活人。


    也是因為這個被搶來的婦人,席月才能清楚這麽多事。不然,那些隻在門口、姑娘長姑娘短噓寒問暖的粗豪大漢,她做夢也想不到對方身份;自己身處土匪窩!


    動動脫臼的肩關節,恢複得很好。擼起袖子,手臂曾經割開放血的猙獰傷口,隻剩下一條條淺粉痕跡。讓婦人拿來銅鏡,就整個頭部包得和木乃伊似的。


    她用手摸了摸,不疼也不癢,心裏迷惑揮之不去——


    她真不記得自己頭部也受傷了啊?


    動手想揭去自己臉上繃帶,捂著不透氣太難受了。眼瞄到旁邊小心翼翼侍立的婦人,又頓住手。


    她這臉,真不適宜被外人見到。


    而且,這婦人被迫來侍候她,心中多半把她也當山寨女大王了,她最好是捂緊自己的小馬甲。不管對方會不會把仇恨轉嫁她,多個心眼總沒錯。


    “小姐!”


    聽到席月終於清醒的消息,廣辰一路飛奔從廣左房間跑出來,差點在席月這邊的門檻上絆個跟鬥。


    楊大眼伸手提了他一把,這次沒阻止他,還拎著他一起進了屋。


    “小姐您總算醒了——”


    廣辰眼圈通紅,然當著楊大眼,這次他硬是忍住一滴淚水沒掉:


    “廣左大哥都醒了好幾天,已能在床上坐起來了,您......但您要再不醒,我隻能去找門先生了!”


    雖說很大幾率門羅不會睬他。


    “你廣左大哥都能坐起來了?”


    席月很是驚喜,動動身子沒什麽異常,直接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他!順便,也得向門先生道個謝。”


    當然,還有探望宮九。這話她心裏說,萬不好意思出口的。


    廣辰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攙扶,卻見席月行動如常的樣子,不由有些迷糊:“小姐,您這便能走了?”


    頭包成那樣子,他進門第一眼差點以為小姐是傷重垂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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