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走出大門,廣淳坐在地上,半身血汙,幾個侍從正圍著他忙碌救治。席月被宮九拉著,感覺身後如芒刺在背,迴眼瞟了一下,正對上他怨毒的目光,默了默,移開視線。


    廣左和廣義站在旁邊,一個欲言又止;一個滿臉疑問。


    她駐足想說點什麽,宮九手攬住她,飄身直上房頂。一團紅雲,轉眼消失於所有人視線。待略微定神,她人已置身池城之外,荒郊野地。


    “......”


    席月很是無語:她連感傷都還沒來得及!


    迴頭望望,一片無垠黃土,樹木莊稼,全都沒精神蔫答答低垂在烈日底下。萬裏湛藍天空,不見一朵雲彩。她抽手離開宮九,低垂雙眼,走到一處樹蔭坐下。


    宮九挑挑眉,跟上她,抱著雙臂,看她無意識地撿了一截枯枝,在地麵使勁戳。


    “接下來......去哪裏?”


    戳了半天,她心情似乎總算穩定了點,抬頭,望向宮九。


    “你去哪裏,本尊就去哪裏。”


    她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高興。內心茫然:到此刻才發現,離了池城,離了席家,她仿佛無根飄萍,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歸宿感。


    “我......想迴現代......想迴爸爸媽媽身邊......”


    她呢喃。而聲音如此之輕,以宮九耳力也沒聽清。


    “你說什麽呢?”


    他蹲下去,平視她眼睛。


    她扭頭,避開他注視,半響,她站起來,走進灌木叢:“我換件衣服,你別跟來,站那等我吧。”


    這套未及卸下的戎裝,著實太醒目。


    她從空間包取了一套預先放置的男裝換掉,將麵具和盔甲收妥,整整衣著,自覺沒破綻了,才重新佩戴好佩劍迴去。


    宮九靠著樹身,瞄她一眼,指甲彈飛快掉到他身上的一片落葉,臉上若有所思:“為什麽,你穿著喜好,和本尊之前那些侍女,完全不一樣?”


    她抽抽嘴角:“誰是你侍女!”


    徑直走向大路。宮九飄然尾隨在後:“想好去哪裏了?”


    “我餓了,”


    席月邊看四周辨別路線,邊腦子迴憶看過的域圖:“先找個落腳點吃飯休息吧!”


    風塵仆仆從小岩城趕迴池城,沒功沒勞就算了,還意想不到地被席貴掃地出門。當務之急,不是計較得失,而是在夜晚來臨前,找到庇身之所。


    否則池城通緝榜文一出,在席家這塊勢力地盤上,她將舉步維艱。


    即使席貴有心放她一馬,餘氏及其身後家族,也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席月內心盤算一陣,決定就近投往聞縣。


    那裏距離最近,治安混亂,容易經此逃出關卡。而且,緊鄰聞縣地是北地大名鼎鼎的永禮縣,八洲四域四大美女之一、黎婉的家鄉。


    此地少數民族居多,稱之為絨;民風彪悍,男女皆可為兵。尤其絨族首領黎家,運毒本領,出神入化,令人談聞色變。


    這也是為什麽周邊勢力虎視眈眈,卻不敢輕易進犯該地區的原因之一。


    其次,多年來諸勢力均有意識籠絡,但又彼此微妙牽製平衡,才令得永禮縣,成了接壤席家、蕭家、吳家之間的真空地帶。


    席月並不願離開池城太遠,又不能身處三家勢力範圍內,所以永禮縣,便成了她唯一選擇。


    至於今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到聞縣沒車馬,步行至少得五六天,天昏時候,兩人進入一處不知名小鎮。


    這座小鎮,總共就一條大路,幾條巷道,周邊三、五十戶人家,屈指可數;倒是客棧酒館賭坊茶坊,一個不少。泥路兩旁,隨處可見小商小販。


    除了銅錢碎銀,他們還以物易物,方便四村八鄉,來趕場子的村民。


    宮九一臉嫌棄,席月倒是頗多稀奇——


    自打穿越來這位麵,她不是忙著逃命宅鬥,就是忙著練武奮戰,真沒機會接觸民生。圍著看了番捏糖人;又蹲著選了不少木質小玩意;最後還買了一堆劣質假首飾。


    不值錢,勝在新鮮,那種逛街購物的樂趣。


    宮九看她是真有興致,低落心情也仿佛迴升不少,倒沒什麽怨言,陪她一直走,還幫她拿零零碎碎的東西。


    席月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而且一路上,都有人背後指指點點他兩人容貌,她聽慣了沒什麽,可議論宮九,總覺得心裏不舒服。


    拉著宮九,轉道去客棧。


    鎮上有兩三家客棧,席月挑了家最大、最幹淨的走進去。櫃台外麵,已等了幾起人在結房錢,賬房忙碌不已。


    她掃一眼店堂,大多數為來往行商,過路旅客。衣著明顯比當地人上檔次,樓上偶爾驚鴻一瞥,還見著位帶了丫鬟的富家小姐,隻輕紗蒙麵,看不真切五官。


    她和宮九一露麵,四下一如既往起了番小騷動,抽氣聲此起彼伏。


    賬房聞聲抬頭,瞅向櫃台外。


    席月先賠了個笑臉:“店家,我們住宿,要兩間上房,多少錢?”


    賬房盯著她被劉海遮住半邊的臉,瞳孔劇烈地縮了縮,很快收迴目光,低頭繼續看賬本:


    “沒有上房了!隻有次等房和三等房、以及大通鋪,你們定哪種?”


    席月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說:“那次等房吧,要兩間相鄰的。”


    賬房摸摸抽屜,啪地扔出來兩塊小木片,上麵一個紅圈,朱砂寫著個“次”字:“六百文一間住一日。要食水供應,每人每日加收一百文。”


    席月道:“我們住兩天。”


    她明天還想在鎮上買代步工具馬車騾車什麽的,要不去聞縣路途遙遠,不太方便。


    給了定金,拿上牌子,席月沒要小二帶路,自己和宮九順著賬房手指的方向,上樓找房間。


    客棧分兩層:一層大廳招待兼顧飯堂,隔間是廚房和廁所;二層兩架樓梯:左麵上去是上房與次方,右麵上去是三等房和大通鋪。


    看起來外觀沒啥兩樣,走近看看,裝潢家具天壤之別,進出客人,也全不相同。


    席月有些無語:不是賓至如歸嗎?


    這家客棧老板也是絕了,明顯地把衣食父母劃分為三六九等。


    如此歧視,難怪她就沒見店裏有什麽貧民客人。說不定那大通鋪,就是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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