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好再次醒來時,沒有穿衣服,隻一張被單裹著身體、倚在床頭。聽著窗外悠揚的琴聲,靜靜地思考。

    早十點鍾時。牆上的擺鍾敲響。蘇好撥通了餘牧的電話。

    聽著電話裏的嘟嘟音,蘇好的心異常平靜,鍾擺的聲音也仿似催眠師手中的掛表,滴答滴答,讓人放鬆。

    “蘇蘇。”餘牧接了起來。

    蘇好問:“方便說話嗎?”

    “等一下,”餘牧說。過了好一會兒後,餘牧溫聲詢問,“我剛剛在開會。什麽事?”

    蘇好靜默片刻,緊握的左手鬆開,又握緊,再鬆開,最後緊緊握住。淡道:“我和別的男人上床了。離婚協議書下午給你,簽了吧。”

    “你在騙我。”餘牧隻沉默了幾秒鍾,就肯定的說道。

    蘇好搖頭,“不,餘牧,你了解我,我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我不必為了離婚,騙你這樣的事。”

    餘牧的心陡然慌了起來,惶遽地退坐在椅子上,慌亂的拿起辦公桌上的茶水要喝,卻手抖的拿不住茶杯,落在了地上。

    “餘牧?”

    餘牧“嗯”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後,問她:“蘇蘇,收到我送你的禮物了嗎?我特意讓mr.lin為你做的骨瓷,讓人從英國帶迴來的,沒有任何瑕疵是吧?我叮囑了那人很久,不準他磕碰到。你喜歡嗎?”

    “餘牧,你的禮物我沒有看。”蘇好壓下從心底湧上來的難過,用手背壓著眼睛,緩緩打斷他:“你兩年前有了情人,我昨晚和一個男人上了床。以前是你髒,現在我也髒了。我們都背叛了婚姻,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性的。餘牧,我惡心你,也惡心我自己。我不恨你了,因為我也不是個好女人。昨晚,我在那人的身體下,很快……”

    “夠了!”餘牧忽然一聲獅吼般的怒聲,從座椅上站起來,用拳頭狠狠地砸著辦公桌,“蘇蘇,我不在乎!我告訴你,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不想知道他是誰?”

    “蘇蘇,我不想,我真的不在乎。”餘牧的聲音變成了懇求,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一手支著桌子,似乎在給自己支撐的力量,哽聲說,“蘇蘇,我們兩平了,就當做以前什麽都沒有發生,忘記以前,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如果你忘不了這些事,我陪你去全世界旅遊,我陪你一起忘記過去……”

    蘇好用手指彈了彈眼角的

    淚,語氣依舊平靜,“餘牧,你知道阿波羅和西比爾的故事吧?西比爾為了永生,和阿波羅一夜纏綿。最後西比爾永生了,當孩子們問她最想要什麽的時候,西比爾卻說,她想死。固執的結局,不會是好的。你如果堅持的話,我會和西比爾一樣——活著等死。”

    蘇好說:“我想離開你,去尋找我新的幸福。”

    蘇好了解餘牧,他是知進退的人,也是不舍傷害她的人,即使他是傷害她最深的人,且用著世上最可笑的借口。

    可她相信,餘牧會簽那份離婚協議書。

    蘇好輕唿出了一口氣。無疑,當她說出那句“我和別的男人上床了”的時候,有種快感,很解氣,很暗爽。就像是特意拿這話氣他一樣。扯平了,就當做真的扯平了。

    按著心髒抽痛的位置,愛與不愛,都隻能這樣了。

    掛了電話後,蘇好扯開被單,去沐浴洗漱。不止臥室被清理過,就連本應該髒亂的浴室也被清理過。

    蘇好頭痛地揉了揉腦袋,這到底算不算是酒後亂%性呢。許久,也沒給出自己答案。換好床頭櫃上準備的洗衣服,下樓。

    一樓依舊有悠揚的古箏聲,浙派的《高山流水》,箏曲壯闊激揚,如同看到了涓涓細流和浩瀚江河,以及綿延山脈和飄渺山峰。蕩氣迴腸。

    有侍者在樓下對蘇好彎腰行禮,蘇好露出笑意,讚道,“你們這的曲子總是這麽有意境。”

    “是,都是老板的要求。”

    “你們老板很有品味。”蘇好說,“我想下山,麻煩幫我準備一輛車,可以嗎?”

    “是,車早已經準備好了。”

    服務真周到啊,蘇好邊想,邊抬腳向竹門外走去。卻在走了兩步後,腳步一頓,轉身問道,“你們老板姓什麽?”

    “是,姓貝。”

    蘇好了然。想起第一次和貝亦銘來這山上,石拱門上的天書梵文,貝亦銘輕鬆的解釋著——hetupratyaya-sa?nipāta,因緣和合。

    當時她還當他有多博學,原是這都是他的產業。可能都是他叫人刻上去的,他怎會不了解。

    梵文——因緣和合?

    蘇好無語的皺了會兒眉,拿出手機撥打貝亦銘的電話,這次不是關機了,嘟嘟聲響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沒人接。再打,又變成了關機。

    蘇好:“……”

    蘇好低聲

    咒罵:“叫你裝大爺。”蘇好也關了手機。

    **

    蘇好再迴家時,高玄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手裏抱著本應該坐在沙發上的玩具狗熊。蘇好瞥了一眼,正演廣告,就要過去和他談談。

    高玄瞟了她一眼,皺眉問:“哪來的衣服?”

    蘇好一個心虛,攏了攏披肩,停在屏風旁,沒再走近。笑著迴答:“小鳥的,我剛從小鳥那迴來。”

    高玄麵無表情的指了指家裏的座駕:“小鳥剛打電話來問你。”

    蘇好一愣,緊忙補謊:“她又跑哪去瘋去了吧,怪不得我剛才去她家沒找到她呢,我迴頭給她個電話再問問。”

    高玄對她眯起了眼睛,忽然詭異一笑,幽幽地捋了捋壓根不存在的長胡子:“我騙你的。”

    蘇好:“……”

    蘇好瞪了高玄一眼,就往樓上走,心想你個老狐狸肯定是知道自己去哪了,還裝什麽裝啊。本來還想和你談談的,不談了,你就一個人抱著電視玩吧。

    高玄看著蘇好的背,又高聲問:“協議書擬好了,什麽時候用?”

    蘇好頭也不迴的擺手,“下午。”

    **

    蘇好自己都沒有想到,她迴家後的第一件事,是去洗手間取迴被她扔了的盒子。

    打開後,蘇好對著盒子裏的東西,發呆。

    是雲錦禮服。新娘禮服。

    在蕭若飛的別墅裏看到過一次。在她被餘牧帶上樓之前,她隨口和鳳凰鳥說的,想試試這件禮服。

    不想,居然被貝亦銘拿來送給自己。

    精湛的工藝,真真正正的全世界最珍貴的曆史文化遺產之一。寸錦寸金。

    雲錦禮服上繡有蝶戀花的紋樣。寓意美滿的愛情與婚姻。以及用孔雀羽毛從中相嵌,蘇好記起常有人拿電腦程序來比喻雲錦的繡工難度。半年才能繡得一件雲錦。

    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

    鳳淞早就提醒過她,白丫也提醒過她,甚至貝亦銘也提醒過她。

    九年時間。

    其實,也不是她想忘,是她在受了新疆那幾個民族分裂分子的毆打和那一槍之後,她再醒來時,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救了她的是她住宿的圖瓦人。

    那些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說發現她時,她就躺在路邊。

    而她,對那天的事一

    點也不記得了。沒有人提過那天的事,她就隻以為自己衰到被搶劫毆打至昏迷而已。

    那是在她十八歲那年,生日後的一個月、也是父親周年忌日後的一個月。她背著行李包離家暑期旅遊,來到了喀納斯,在喀納斯住了一個月。

    直到她從喀納斯迴來體檢、聽到裘大所說的話之後,才知道自己的腦袋裏有顆子彈。

    那顆子彈的位置很特別,手術的成功率百分之五十,很容易威脅到生命。若不取出,後遺症就是偶爾的頭痛。

    可她也不知道那子彈是如何進到她腦裏麵的。請了很多專家解答,專家隻說國外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毫無知覺下,被子彈打中,最後仍然能活下來。

    說得像是她命大一樣。可她居然和高玄一樣,也都信了。

    直到昨晚,貝亦銘具體提起那天發生的事,她才想了起來。

    那些被遺漏的部分,被放在大腦的第二備用區域,直到有人提起時,才調用出來。

    蘇好苦笑了一聲,隻這樣的一個小小記憶儲存丟失,居然讓貝亦銘等了九年,是誰的不幸?又是誰的幸?

    蘇好想起貝愛,那個讓人措手不及的女人……又是誰的不幸?誰的幸?

    蘇好再次下了樓,準備見一次貝愛,問清楚她和餘牧之間的事,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過往。再讓人拿協議書給餘牧。最後去找貝亦銘。

    她不知道她對貝亦銘是種什麽感情,說喜歡,似乎有那麽點。在她是貝愛時,看到他溫柔的那一麵,誠實地說,有被吸引過。說愛,又似乎差了些。遠不及餘牧。

    她不確定她的幸福是否在貝亦銘那裏,但總要和他道歉,道歉九年的時間裏,讓他尋找她那麽久。

    樓下的高玄,依舊在看電視。看到她終於下樓,一邊將電視音量調大,一邊道:“快來看,剛剛女主播說貝亦銘要完了。蘇好,貝亦銘似乎被蕭若飛打壓的再不能翻身了。”

    蘇好一怔,急步走到電視前,電視裏是說上午時收到匿名信,省委書記貝亦銘貪汙受賄,兼有嫖%娼嫌疑。匿名信裏麵有他和一位二十幾歲的女性的親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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