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何坦之摸出一隻懷表,看了看之後,又揣到了懷裏。


    此時跟在何坦之周圍的人都是一身特殊裝扮,衣服收的很窄,中原的夏夜很不好過,蚊蟲多不說,悶熱又沒有風,隻有睡過去,才能把這晚上抗過去。倘若醒著,簡直就是躺在蒸籠中一般。


    所以一到夏天,百姓人家的女主人,夜裏睡覺也是穿得極為清涼,袒胸露乳的婦女比比皆是,略微講究的,可能自己織個小衣套著,或是用最近流行的肚兜,大約也是仿著“安利號”的款式在做。


    “老叔,怎麽辦?老板娘這是要下死手……”


    出洛陽一段路,順著穀水逆流而上,兩京新修的弛道,也就是在穀水北岸。


    大概是在新安縣以西的關卡高地上,剛過七點半,疾馳的馬蹄聲就是震天響。恨不得能傳到澠池去,早早到了關卡的何坦之一行人,便是等著看安平公主的決斷。


    隻是讓何坦之沒有料到的是,李芷兒剛到洛陽,情報消息匯總之後,立刻就派出了四海沉浮的廝殺漢。


    這些個形貌樸素的騎士,少年時多是江南劍客,吃的本就是江湖飯。後來收心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做工幹活,站過碼頭上過船,押過皇糧守過倉,經驗之豐富,一般人很難想象。


    最重要的是,這些看似老弱的劍士,還當過府兵,在青海和北襄州兩地換過防。


    他們並非沒有見過大陣仗的遊俠兒,而且即便隻論江湖經驗,這些在海船上和人火並不知道多少迴,還能存活下來老江湖,比二十萬唐軍的絕大多數都要厲害的多。


    “這些個老倌既然都派了出來,自然是不死不休。”


    何坦之自己也是神色凜然,這些個“老家夥”少年時,也是受他調教。但真正功力大成,反而不是混跡江湖或者當兵的時候,而是重新迴歸社會,開始“老老實實”上班之後的事情。


    “都是家生子啊。”


    一聲感慨,何坦之目光極為複雜,“江陰老板娘”的赫赫威名,跟這些“老家夥”不無關係。


    但“江陰老板娘”威名之外,還有“俠名”,因為“江陰老板娘”出手極為闊綽。對親善同盟闊綽,對自己人更闊綽。


    按照這些家生子的資曆,張公謹安排他們進入左驍衛做低級軍官,或者早年定襄都督府做個小軍頭,根本不成問題。


    典型就是張綠水,退休之後,還混了個假假的“校尉”,雖然不適實職,而是散官,但也說明憑借這一身本領,真心到哪兒都有飯吃。


    李芷兒能夠指揮這幫家生子如使臂指,靠公主頭銜是無用的,靠宗長夫人,也隻不過是口服心不服。


    沒有本身的人格魅力以及實力,驕兵悍將真要這麽容易收攏,也就不會漢末亂戰數十年,一直要到楊堅,才重新迴歸統一。


    “這個長公主,倒真是曆練了出來,李淵老兒生了幾個好女兒啊。”


    何坦之言罷,轉身道,“走,峴山。”


    “老叔,既然要去峴山,兩步路就到虢州,何不跟著去弘農?”


    “老夫這一把老骨頭,能經得起那般折騰?”


    何坦之橫了一眼,“一旦那幾個老倌得手,怕不是就要撤離弘農。這光景,楊氏、韋氏本就小心翼翼,再如何神不知鬼不覺,想要等到明日才會發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虢州熱鬧起來,我們走脫了還好,一旦走不脫,你們年紀輕輕的跑得快,老夫老胳膊老腿……你是盼著老夫死在鴻臚水?”


    “……”


    過崤山的路其實很多,但因為騎士飛奔,動靜都已經鬧出來了,沿途的車隊、馬隊也不可能不知道。


    畢竟,點一路的路燈,這簡直就差把老子要搞事寫在臉上。


    一人三馬,到了陝州就放慢了速度。


    人馬略作休整,略微補充了一些肉食,兩隊人先行前往鴻臚水。到這一段路,便是沒有人再去點了路邊的路燈。


    黑燈瞎火的,全憑領頭騎士的技術。


    好馬好領隊,才能保持一定的速度前進。


    “都有!給馬蹄套上皮子。”


    “是。”


    很快,每匹馬都被穿上了“皮鞋”,還係好了“鞋帶”,不至於讓包裹馬蹄的“皮鞋”飛了。


    鴻臚水的津渡,弘農津設有津口大使,即便是夜裏想要過河,如果走弘農津,那就不可能不驚動他們。


    隻不過兩隊騎士並沒有走弘農津,領隊的一個班長掏出了地圖,隨後根據鴻臚水一帶的信號機為坐標原點,簡單的尺規作圖,很快就收了地圖:“走。”


    他們不走弘農津,而是在弘農津的下遊,六七裏的地方聚集。


    “打燈。”


    馬燈忽明忽滅打著信號,不多時,鴻臚水的河麵就同樣有了信號迴應。


    隨著河麵上的信號越來越近,逐漸有了水流被推動的聲音,岸上有個班長這才喊道:“今天縣裏一鬥米幾個錢?”


    “貴得很,一個銀元。”


    “什麽樣的米,什麽樣的銀元。”


    “白花花的米,華潤號的銀元。”


    “收了。”


    一聲令下,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船上的人聽得真切,是弓矢收好的動靜。箭矢重新插迴箭彀的摩擦聲,十分特殊,很有辨識度。


    “五哥。”


    “兩隊認,船夠嗎?”


    “夠,一共二十條船。”


    “要不了那麽多,三五條就夠了。”


    “原本是想架設浮橋來著。”


    “過河吧。水門那裏,已經妥帖了?”


    “妥了。”


    “嗯,出發。”


    過河用時不多,放幾百年前,過河之後還要頭疼一番,因為鴻臚水過去之後,就是最早的函穀關。


    也就是秦國進攻東方六國的那個前沿陣地,貞觀朝的函穀關,一共有兩個,但都遠離虢州,而是在直隸近畿境內。


    而秦國時期的函穀關,就是現在的虢州治所弘農縣。當年函穀道這條絕境兩邊的山嶺,因為黃河、氣候、人類活動等等因素,山原上很難得再看到一棵樹,每一寸土地都是被用來種糧食。


    函穀關廢棄之後,關洛大地上重要關卡,就是潼關,其地位雖然比不上一統六國時的秦函穀關,但也相差不算太多。


    曆經幾個朝代的努力經營,加上弘農楊氏的存在,圍繞鴻臚水的環境改造,使得虢州在漢朝以來,都還算不錯。有了豐富的物質基礎,才有了豐富的人文環境,這個道理任何時候都是行得通的。


    陸續幾個朝代,都曾開挖過函穀道兩邊的山原,雖然沒有推平,但也形成了很是便利的道路網。


    還有幾個漕渠,能夠從北、東、南是三個方向進入鴻臚水,然後轉道黃河。


    而此刻,兩隊騎士緩慢前進,摸到城北之後,立刻下馬,順著城北漕渠的水門,摸到了弘農縣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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