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


    一聲厲喝,張滄順著聲音看去,有個中年漢子箭步一躍,朝著自己麵門就是一拳。


    “哪裏來的豬狗!在這裏撒野!”


    不等張滄反擊,左右跳出兩條大漢,都是缽兒大的鐵拳,照樣也是砸了出去。隻是讓張滄意外的是,他拎著一個小妞後退的光景,中年漢子受了左右夾擊,居然還能墊步進來,矮身就是抬腿一掃,旋即弓步抬肘,隻是輕輕地一推手肘直接頂得一個護院差點岔氣。


    “七娘!快走!這是個賊窩!”


    張滄心說你家才是賊窩呢,當下喝道:“欺上門來,還敢口出狂言,這是當我豫州無人嗎?”


    中年漢子臉色鐵青:“放了我家姑娘!”


    “哼!”


    隨手將手中的小妞一扔,張滄目露兇光,喝道:“都還愣著作甚!把這亂闖亂鬧的豬狗打殘!打死不論——”


    “七娘快走,我來擋著他們!”


    那漢子正要從懷裏摸個物事出來,卻見一個套索“嗖”的一下就把他套了起來,不遠處張沔看傻子一樣收緊了繩索,隨手扔給身旁的漢子:“捆紮起來,解送官衙。這京城當真是亂七八糟的,甚麽豬狗都能往人家躥。”


    一刹那的動靜,簡直是天上地下,那小妞已經嚇得臉色發白,但見自家五叔被捆紮起來之後,才反應過來:“莫打莫打,我們不是惡人?是我擅自做了惡客,我本京城良家,又是北都大戶,非是壞人,莫要送官……”


    “你這小娘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亂闖,那廝還亂潑髒水,說我這裏是賊窩。這京城難不成是不講道理的地方?你家大人是誰?報上名來,我定要尋他去理論!”


    “……”


    七娘雖說急的臉色通紅,卻還是沒有透露自家底細,真要是說出來,眾目睽睽之下,簡直是丟人到了極點。


    要是把自己是前中書令的孫女說出來,別人不但不會懼怕,說不定還會編排什麽故事出來,沒得辱沒家聲。


    “有道是‘民不舉,官不究’,你有甚麽賠償,若是滿意,放你老小兩個狂人一馬,倒也無妨。”


    張二郎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當下似是給了對方一個台階。


    那被捆紮起來摁在地上像一隻待宰老豬的漢子卻是叫嚷道:“你們待怎地?”


    “錢糧財帛,總計有些值當的物件,三五貫不多,七八貫不少。你適才一通老拳,打了我們兩個護院,這湯藥費算得可還公道?”張沔也是受何坦之訓練過的,雖說不像張滄那樣勇猛,可眼力還是有一點,“你用那驍果出身的散手對付尋常人,當真是狠辣,也好意思麽?”


    原本躺地上的漢子還兀自囂張,被張沔這麽一說,頓時整個人都萎頓下來,老臉一紅,沒曾想被人看穿了手腳,支吾了一聲:“某是惦記著姑娘,自然顧不得輕重,你這小郎既然有這等眼力,想來也是有名號。某在山西闖蕩,跟河北林輕俠有過照麵,不知幾位可曾闖蕩過,若是聽過林刀頭的名聲,便給個薄麵……”


    前隋驍果是為數不多有專業軍事技能訓練的,“手縛”雖說傳自漢朝,但幾經戰爭,變化極大,畢竟這年頭拳腳真心沒什麽卵用,一應技擊手段,本質上都是兵刃在手的變化。


    “林輕俠?沒聽過。我等豫州人,河北的好漢,能見上幾迴的?你還是休想攀扯交情,痛快點,給個十貫八貫,你帶人走,我們也不報官。今日的事情,便是打官司,你也是穩輸的。”


    一聽對方居然不知道河北林輕俠,五叔也是鬱悶,心道這些豫州來的土包子,真心是沒眼界。


    隻是要掏十貫八貫出來,這時候怎可能有,於是道:“出來匆忙,本就是接送姑娘放學,哪裏能帶著錢的?你們若是信得過,等某迴轉支了錢,再來大同坊。”


    “哈哈哈哈……”


    張沔仰頭大笑,“你這老貨,當我們是甚麽?初到江湖的雛兒?甚麽東西!弟兄們,把這廝送衙門去!”


    “別別別,錢是沒有,值當的物件還是有的,我這裏有個珠子,且先寄存,少待迴轉過來用錢贖,可好?”


    說著,七娘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上頭有個珠子,正要把珠子扯下來,張沔上前一步掃了一眼:“嗬,我還當是甚麽,不過是丁點大的珍珠,這值當個甚麽?這等貨色,我們‘豫南物流’成千上萬顆,我隨手就能抓幾顆出來打賞勾欄裏的小姐……”


    張沔還真的就從懷裏摸出來一把珍珠,一顆顆都是大得很,色澤、檔次、規格、純淨度……都不是七娘香囊上那顆能夠比的。


    別說是七娘了,連張滄都覺得奇葩,心道這個弟佬怎麽身上還揣著珍珠的?


    他哪裏曉得,白潔生怕自己兒子吃虧,平日裏抹臉的珍珠,時不時就塞幾顆給他,以備不時之需。


    “這……”


    地上跟一隻死狗差不多的五叔本來就覺得鬱悶,這當口感覺就是被人翻來覆去抽了七八十個耳光,火辣辣的痛。


    張二郎一臉不屑地看著正要努力扯下珠子的七娘:“就這等貨色,白送我都不要。倒是你這香囊,手藝倒是獨特,用了三五種鉤針針法,花色也是別致,是用了心思的,遇上有眼緣的,叫賣二十貫都說不準。”


    “那這箱娘都抵在這裏!”


    七娘立刻打蛇隨棍上,把香囊往前一遞,張沔沒有接,而是看著張滄笑道:“大哥,收著吧,這是個好物件……”


    話是沒問題,就是眼神和語氣有問題。


    看著自家弟弟一副猥瑣的模樣,明明是個英俊小郎,這光景簡直就是油膩到不行。


    張滄有心說“我不要”,可張沔都說這玩意兒值二十貫了,那還說個屁。


    幾個護院們都是服帖,尤其是張沔隨便從懷裏一抓就是一把珍珠,那架勢……簡直了。


    別說認識沒多久的豫州老鐵,就是一路尾隨的卓一航,也是目瞪口呆,他尋思著那小娘子的珍珠,也不像是檔次低的啊,怎麽可能是便宜貨色?


    可問題又來了,張二郎抓出來的,那當真是極品貨色,萬裏挑一都挑不出的那種,怎麽看都像是貢品珍寶,偏偏一抓一大把……這他媽是挖了龍王的祖墳?


    “鬆綁!”


    張滄一臉糾結地收下香囊之後,張沔一抬手,幾個大漢又把地方綁著的五叔鬆了開來。


    起身扭動了一下關節,五叔哼了一聲,雖說憤憤不平,但還是抱拳道:“某家溫五,南城朋友稱唿一聲‘碧俠’,咱們後會有期!”


    言罷,五叔連忙招唿七娘:“七姑娘,走吧。”


    “哎,這就來。”


    七娘點點頭,小步跟著,到了門口,還迴頭看了一眼“女兒國”裏頭的景致,那張大郎正捏著香囊,衝張二郎黑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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