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德明的塑像造的極快,蘇州常州兩地的頂級匠人過手,手不離卷遠眺前方的陸德明立像,頓時成為了“德明學堂”的標誌性建築。


    因學堂選址在虎丘,陸德明又安葬在此,學堂又被稱作“虎丘園”。原本有幾個佛門宗派想要在這裏蓋個寺廟,結果因為陸德明的緣故,光頭們隻能另行擇選。


    “聽聞‘虎丘園’不過是培養幾個教書先生,怎地江淮江東江西的人家,都有嫡係子弟前來?”


    “你懂甚麽。教書先生?教書先生又怎麽了?”


    泰伯渠畔的茶館大多都是停靠在岸邊的烏篷船,和別處不大一樣的,大概就是本地的船娘才藝多樣,有的還能舞文弄墨。京城也不缺能寫個應製詩的才女,但這等人物,大多都是犯官之後。


    這泰伯渠畔卻大大不同,能夠吟詩填詞作曲的女郎,有不少不過是城內住戶,連個寒門人家都不算,隻是尋常人家。


    船娘不但要幫著泡茶,間歇撫琴彈撥琵琶也是要的,倘使有愛好別致的,想要吟詩作賦,她也能應和兩句,念叨“碧玉妝成一樹高”是不成問題的。


    此時泰伯渠的烏篷船極多,隨著“德明學堂”來年的第一屆開學,四方學生的家長們,自然是早早地安排了人手前來蘇州。


    這光景的泰伯渠上,南腔北調各種各樣,偏是沒有窮橫,船娘們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介家娘子,伊說‘虎丘園’隻出教書先生,娘子怎麽看?”


    “客人都是做大事業的,小女子哪裏曉得則個……”


    船娘口音是本地的,卻順著來客,用那類似江都的調門說話,聽得茶客一愣,卻又讓茶客大喜,直接摸了一角銀子出來,輕輕地放在了銅盤中。


    掌船的老大大約是船娘的父兄,眯著眼睛透過葦簾看到了客人的手筆,頓時露出了一個微笑,這一角銀子,不算少了。


    整條泰伯渠上,也鮮有拿銀子出來的,即便有,也是把銀元絞了個稀巴爛,當作零碎來打賞。


    “大事業……哪裏是大事業喲。”


    正感慨著,卻聽外頭傳來聲音,有個漢子罵罵咧咧往船上走:“辣塊媽媽不開花的,‘虎丘園’這一迴招生,居然就滿額了。不是說截止的日子,是要正月底的麽?”


    “你這是甚麽狗道的消息,當天傳出來要做學堂,三天就去了一半,你當前幾日信號機排隊是為了報喪還是報喜?”


    “辣塊媽媽的……早曉得如此,偏是省了那幾個通信錢作甚!唉……如此好了,這次迴轉楚州,怕不是要被罵個狗血淋頭!”


    “你這算是好的,這幾日買賣名額的多不勝數。肯出錢,想來還是能混上一個的。”


    “要幾錢?”


    “這誰知道?適才這廝還說就是出幾個教書先生,很是不屑一顧的模樣。”


    “呸!就是教書先生,這也是‘虎丘園’的教書先生!”


    言罷,這人更是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很是喪氣地拿起茶杯猛喝了一口,“可還記得丁蟹?他是武漢出來的,原本也隻是個教書先生過活。可如今又是怎地?正牌的官身!來年科舉,你當還是從前,隻考那些個老物麽?”


    幾人說話間,船娘默不作聲,老老實實地給倒茶,還添上了綠豆糕和桂花糕,還有一些豬油做了餡料的酥餅,熱氣騰騰的時候極為化渣,配合茶水,便是半點膩味都沒有。


    “有張江漢撐腰,這陸氏門庭,較之從前,隻會更加渾厚。”


    “我主家有個小娘,甚是標致,這幾日尋了個由頭,看看能不能說合了去。”


    “說了哪家去?”


    “張家、陸家、孫家、王家……皆無不可。”


    “張、陸兩家我是知道。這孫、王又是何處?”


    “‘秋卿’亦是陸公弟子……”


    “噢!是哩!”


    一拍手,有人恍然大悟,陸德明的門生大多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是不管張德還是孫伏伽,從陸德明那裏半點學問都是沒有學到。兩人過去,都是彈個棉花……吉他……琵琶……還是什麽其它來著。


    “那姓王的呢?”


    “聽說……”


    一人壓低了聲音,“我隻是聽說,作不得數,隻是聽說啊。”


    “且說且說,還能要了你的性命?”


    “這可說不準。”


    那人說的一本正經,卻還是說了出口,“聽說琅琊王氏能夠起來,便是攀扯了張江漢,有個要緊的王氏女郎,成了張江漢的家主婆,那掌管江陰老家的老板娘,便是琅琊王氏的人。”


    “姓王?”


    “這倒是沒聽說過,聽說是姓李。”


    “你怎知姓李?”


    “家主前往張氏辦事,因兩家乃是故交,便在宗祠見著過名冊,有李氏二字。那嫡長子,便是滄哥。”


    “這不是野……”


    “我野你媽個綠豆餅!”


    一隻綠豆餅被瞬間塞到了要說話之人的嘴裏,“不會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自知失言的人也是後怕,悻悻然地看了四周一眼:“兄弟仗義。”


    那船娘聽了隻覺得奇怪,她是知道“張江漢”不曾成婚的,就是有“紅顏知己”,也大多有名有姓,來頭都能數落出來。偏偏這個姓李的,她倒是沒聽說過。隻是江陰老板娘的名頭,顯然比什麽李氏要狠辣的多,便是個船娘,也是心中佩服。


    “這學堂的章程,想必拿到名額的,也都收到了。”


    話鋒一轉,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隻聽一人道,“這幾年下來,還有人會去西域、河中,這真的有人願意去?”


    “去了便能做官,你去不去?”


    “你怎知一定能做官?”


    “笑話。”迴答的人不屑一顧,“你可知西域‘冠軍侯’是甚麽跟腳?”


    “程將軍能是甚麽跟腳?”


    “他少年時,亦是受過陸公指點,你說甚麽跟腳?”


    “竟然還有這等淵源?”


    不少人對陸德明人麵廣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隻以為他大概跟武德老臣交情深厚,至多跟貞觀名臣有點來去,卻哪裏曉得,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陸德明都有情麵在。


    “廢話少說,隻說這名額,幾錢一個!老子要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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