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李董吞並突厥牧業之後東征西討,武功蓋世威風無比,憑借這股威風,也算是讓國朝官僚們嚐到了一點苦頭。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官不聊生”。


    要不是李董科舉搞的“有聲有色”,偶爾裝逼“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估摸著就會有官場老油條喊出“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真正讓官吏們過了幾年舒坦日子,那都是遷都之後的事情。科舉改製背後帶動的教育扭轉,受惠人群對李董的支持是相當強烈的。


    “大推恩令”能夠堅決執行堅決貫徹,沒有一幫“貨賣帝王家”的酷吏們瘋狂咬人,這也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


    似錢穀這種江南“寒門”,數百年以來就是個土鱉,可現在搖身一變,居然成為皇帝老子的頂級忠犬。“榮寵如斯”……對天下“寒門”而言,太特麽有吸引力了。


    和世家豪門的威懾相比,還是皇帝老子的利誘更加讓人歡喜。


    再說了,跟著皇帝老子混,弄死世家豪門,自己的“寒門”牌頭,不也就能夠換一換了?幾代人之後,誰敢說自己家裏沒有“閥閱”?


    隻可惜集權於一人的麻煩也讓“酷吏”們有些忐忑,馬上皇帝李世民的身體健康,始終是個雷,鬼知道什麽時候會爆一下。


    貞觀八年性功能沒有障礙,偏偏出現了不孕不育……


    去遼東的時候仿佛還能空手打死老虎,迴來之後居然要跟兒子比胖。


    世事難料啊。


    好在大唐這家夫妻店很有特色,長孫皇後也不是省油的燈。老公的這點家業,幫忙照看料理如何興旺發達不至於,但不敗家,就是勝利。


    “令公老大人怎麽說?”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趙國公府邸又開始熱鬧起來。洛陽北裏常年堵車,搖晃的車鈴聲音,嘈雜的讓坊間權貴紛紛罵娘。


    京城的趙國公府邸外麵,側門處排隊的四輪馬車一眼望不到盡頭。排第一的馬車內,有個年輕人掀開簾子,小聲地問伴當。


    “郎君,趙國公還在會見左庶子。”


    “於誌寧怎地來了?”


    嘀咕了一聲,卻聽後頭傳來唿喝聲,似乎是金吾衛的人,到了長孫無忌府邸這裏,就開始組織人手清理地上的馬糞牛糞。


    不多時,一輛空蕩蕩的板車,就幾乎裝滿了牲口的糞便。


    那邊白役忙著拖拽板車,後頭金吾衛的人就背著個褡褳,到一輛馬車前,就先作揖賣笑,然後開了個票,在上麵蓋了個章。


    “官人安康。”


    遞一張票,就喊一句,倒也是不好讓人發作。好在能坐馬車的,都不是什麽沒地位的,隻見幫當或者親隨收了票之後,就會摸出一枚新製的小銀錢。


    這是皇後理政之後緊急出的,一枚小銀錢,大概就是一百文的樣子。而在長孫無忌居住的街區,隨地大小便的罰款,就是一百文。


    不掏錢也不是不可以,服役即可。


    一般人還真不敢拒收金吾衛遞過來的票子,這是罰款單,上麵印有馬周寫的“罰款”二字。


    交錢都好說,不交錢,金吾衛的小卒子也不敢裝逼,都是迴去跟老大稟報這麽個情況。


    以前金吾衛難做,現在金吾衛卻大不一樣。馬周為弘文閣大學士之後,等於就是皇帝的首席秘書,很多建議,都是馬周提的。


    而馬周大部分時候,幾近程處弼的樣子,無腦盯著張德……


    實際上金吾衛創收也是相當有道,僅僅是牲口糞便上的進賬,一年也有幾千貫。還不說金吾衛還管著洛陽城內大大小小的“公廁”,“公廁”出恭入敬在鬧市是要掏錢的,你不掏錢也不是不可以,當街脫褲也不是天打雷劈,隻不過就要交罰款。


    當然了,跑的飛快或者尿褲,金吾衛也沒轍。


    似洛陽這樣的大型城市,人畜糞便可以說是“海量”,而整個環洛陽地區,最大的地主不是別人,就是洛陽宮的主人李世民。


    這些人畜糞便放在以前,有些精於農事的地主,還會主動掏錢承包或者贖買。現在基本上都是金吾衛轉賣給“稼穡令”,“稼穡令”在綠色肥料上,常年不用愁。


    可以說是雙贏多贏的事情,唯一虧的,大概也就是環京城貧困帶甚至是“無人區”的那些倒黴蛋。


    和以前不同,金吾衛現在是“富得流油”的衙門,當然了,就是味兒衝了點。


    即便不是在長孫無忌府邸旁邊,一旁權貴還真不願意得罪他們。有錢的衙門嗓門天然就要大,自古以來就是這麽個道理。


    清水衙門是什麽?是屁啊。


    “三郎,你倒是好脾氣,這掏糞還掏上癮了?”


    一架馬車前,簾子被車廂裏的人掀開,露出了一張年輕的人,衝正在收錢的金吾衛小卒說著。


    那小卒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歲,皮膚黝黑濃眉大眼,臉上一直掛著笑,整個人精神不說,還讓人看得舒服。


    “哎呀,原來是處俠哥哥。”


    小卒連連抱拳,很是欣喜的模樣,他笑嗬嗬道,“倒也不必我去掏糞,自有白役苦工。這光景,要在京城謀個差事,似我這等沒進學的,不如此,又如何呢?”


    “怎地不去海州鬱洲投奔?”


    “倒也不是不去,隻是白身一個去了,不過是寄人籬下。等小弟混了點名堂出來,再去投奔,也能被人高看三分。”


    “有誌氣。”


    車廂內的年輕人連連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麽,“多謝三郎提點。”


    言罷,他喚了一聲:“五哥,迴轉去吧。”


    “郎君,就快排到我們了。”


    親隨“五哥”似是有點不甘心。


    隻聽車內年輕人道:“我程俊豈能如此鑽營,便是鑽營,也該有些底氣再說。”


    “五哥”聽罷,點點頭,便招唿了一聲,馬車脫離了隊列,調轉了方向,奔別處去了。


    “郎君,適才那男孩,如此年少,就能在金吾衛謀個差事?”


    “琅琊王氏子弟,隻不過不是王鼒一脈的,三哥在西域如今有些文書,便是王氏子弟,有個戰死了,便是這王三郎的生父。”


    程俊說的並不真切,他還留了不少事情沒說。之所以這個王三郎沒辦法投奔琅琊王氏現在的話事人王鼒,實在是王三郎的親爹,往上數兩代,都是庶出。王鼒瘋了才會領這麽一個“東西”認祖歸宗,除非王三郎混出名頭來。


    而程俊之所以被王三郎觸動,則是他自己也是庶出,雖然是程知節的兒子,可惜程氏跟以前大不相同,內部資源的爭奪,伴隨著程處弼的反出家門,發生了劇變。


    琅琊王氏的後人,哪怕掏糞也秉持“自立”,他程俊又何必自持身份?


    迴望趙國公外麵宛若長龍的隊伍,程俊突然道:“五哥,我要去武漢求學,不知五哥可願一起前往?”


    “固所願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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