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高原要說貧瘠,當真是貧瘠,可要說富裕,又是相當的富裕。圍繞在貧富上的問題糾纏不清,歸根究底,隻有兩樣東西,一是人口,二是交通。


    在唐朝缺銅少銀的局麵下,西南山區遍地的小銅礦,可以說對中央朝廷而言,簡直是不啻為一場“及時雨”。至於金銀礦、寶石礦,反而沒有銅礦來得讓人高興。實在是現在的金銀渠道,普遍集中在了東海航線上。


    而除開礦產資源,大量的調味料、飲料作物,都可以在這片“貧瘠”的地區獲得不菲的迴報。不管是茶樹、咖啡樹、花椒樹乃至兩類胡椒……這幾年隨手種的樹苗,居然都長勢不錯。


    尤其是茶樹種,還分化出了兩種高山品種和一種低矮的耐寒品種。後者產量低,但是茶葉苦味高,炒製後多次衝泡,先苦後甜,迴甘非常強烈。這種苦茶,價錢在洛陽極授士族追捧,一度高過皇室禦用雀舌。


    幸運或者不幸,大抵上很難說得清,至少貞觀朝西南地區的糟糕交通,反而成了一種穩固局勢的“優勢”。畢竟,奢侈品雖然也消耗人力物力,但兩者占的成本和收益比起來,就有點忽略不計。


    老張的估計,長孫皇後除了順手砍諸王一刀,拉攏弘文閣及外朝之外,大概琢磨的,也是想要從西南地區榨取利潤豐厚的奢侈品。


    而且劍南地區的食鹽大多都是井鹽、岩鹽,產量低不說,因為提純手段低下,品質也不怎麽樣。本地區的大部分州縣,又沒有鹽商願意涉足,當年龍昊能夠幹的北地“諸爨”叫爸爸,除了戰鬥力強之外,鹽巴同樣是控製地區部族的重要手段。


    長孫皇後或許卻虎皮、狐皮、熊皮、鹿角、象牙、蟒皮……但她不缺鹽巴,隻要她想,東海海鹽調往劍南,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旁人不能把天下之鹽匯聚一處,她卻是可以的。


    青海鹽、南海鹽、東海鹽……三六九等各分品質,降者為上,給上等鹽;頑抗者下,給下等鹽。後者萬一吃死了,那也是自找的麻煩。


    一係列的政策計劃,長孫皇後和弘文閣都是溝通過的,馬周又帶人做了論證,覺得可以,自然就開始執行。


    進奏院的院士們雖然知道朝廷有什麽動作,卻又沒有問詢的資格,他們的職權,終究還是在地方上。


    一時間,哪怕再不情願往進奏院塞人,院士們為了“油水”,捏著鼻子也想要擴充幾把交椅出來。


    蒼蠅不叮無縫蛋啊。


    進奏院內部剛剛鬆口,李道宗就馬不停蹄在洛陽和長安兩頭跑,貢完李麗質之後,又去貢李麗質她媽……


    “阿郎說的果然不錯,老叔又來求了我一次,兩次加起來,怎地也有三十幾萬。真是沒想到,隻聽說他是個老實人,不似尉遲之流,這斂財的本事,倒是像個碩鼠。”


    “……”


    罵自家老叔是碩鼠真的好嗎?


    瞄了一眼興致勃勃的李麗質,老張笑的有點狡猾:“娘子敲他兩迴,你且看著,在老夫這裏,老夫也要敲他兩迴。他在‘茶馬道’,是兩眼一抹黑,以為搞明白了,其實根本連門也沒有摸清。”


    “此話何解?”


    “你那老叔以為圈地種樹有了銷路,這便是止損減虧,卻哪裏曉得,那地界想要維持人手何其艱難。商隊行走,多是滇馬走一程,腳力背一程,相當艱苦。再有劍南道路曲折,春秋能走的路,夏冬就未必能走。故而想要求個資深向導,砸錢是沒有用的,還得門路廣……這,便是他要求老夫的一樁。”


    言罷,張德搓著手,“這第二迴,便是進奏院。如今進奏院鬆了口,要增加席位,可增加席位的口子一開,照理說,怎麽輪也輪不上劍南啊。這地界多是土著,一眾院士就算有心增補席位,也該是河東河套,甚至是扶桑地都有可能。這劍南算個屁?”


    李麗質一聽,眼睛一亮:“是哩,老叔在院士那裏,怕是無甚麵子。阿郎卻是大不相同,再者,還有龍昊可以用。”


    “正是這個道理,待他碰了一鼻子灰,再榨他一筆。”


    兩人正在暗爽,李麗質忽地一愣:“隻是,他此去洛陽,怕不是要在阿娘那裏也要做個貢獻。阿娘手腕,怕不是讓老叔要多掏不少錢。”


    “一百萬貫買個平安,差不多了。”


    手指頭一掰,老叔李道宗還剩不少,正好讓張德再幫忙褪褪毛……


    貞觀毛會為什麽多?


    正所謂上行下效,還不是董事長老大人開的好頭?


    誰叫你李道宗……姓李呢。


    老張猜的不差,李道宗跑去京城,麵聖之後,就很“爽快”地掏了錢,一百萬貫是沒有,七十五萬貫外加新南市幾個門麵……門麵是給李婉順還有內府一幫“太監”的。


    說是門麵,其實是鋪麵加倉庫,占地麵積極大,屬於京城數得著的物料房。


    是李道宗在京城搞的馬甲,用了多年的白手套,也一並送了出去。


    當然結果很好,長孫皇後一向是有口皆碑,李道宗混了個“賢王”的名頭,長孫皇後親自蓋的皇後印璽,讓“賢王”李道宗總算是先鬆了口氣。


    皇後也允許江夏王先行幫忙“探查”劍南民風,等於說李道宗先去圈地這個行為,長孫皇後同意了。


    就這麽一個同意,沒個十幾二十萬,別想從長孫皇後那裏買過來。


    山東諸王倒是想呢,一沒錢二沒膽三沒門路,眼巴巴地看著李道宗在那裏掙紮自救,他們自個兒陷在坑裏等死。


    什麽膠東王膠西王臨淄王……原本跟李道宗關係也不咋樣,這光景也顧不得體麵不體麵的,拉住了李道宗就大喊“老叔救命”。


    江夏王哪兒管得了這個,一腳踹開頓時怒吼:你喊你媽呢!


    沒那閑工夫裝逼,得趕緊再返迴長安,求老司機帶帶他。


    實在是李道宗壓根就沒想到,京城進奏院那幫賤人,居然琢磨著增補河東太原的席位,也不肯給他一個麵子。


    可進奏院的一幫牲口也理直氣壯:太原北都,增補席位理所當然。


    再說了,你個鄉下王爺有啥麵子?


    李道宗心說本王馳騁沙場的時候,你們這幫雜碎還在吃奶呢!


    一咬牙,因為在圈地上給了錢的李道宗,決定給這幫雜碎一點顏色看看,本王背後可不是沒有人的!


    再度踏上京洛板軌的車廂,吃著“韭黃”盒子的江夏王心情很激動,迴望京城,內心呐喊著:本王還會迴來的!


    他卻不知道,京城有人先行返迴了長安,到了隆慶宮,然後跟張德道:“社長,江夏王在進奏院四處碰壁,這會子,應該是在京洛板軌上。”


    “好,辛苦了。”


    說話間,“韭皇”李道宗的“救星”,某條江南土狗,笑的很雞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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