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皇帝的隊伍相當的龐大,春明大街從城市的中軸線開始,一路出春明門,至灞水,再順官道過五個長亭。實際上,五十裏路,正經“熱烈歡迎”皇帝陛下的長安百姓,也就是圍觀到十裏長亭處。


    再往東,都是府兵衛士,往來騎士主要是警戒用的,跟普通人完全不搭界。


    羽林軍一身甲衣,“罐頭”保養的極好,陽光下熠熠生輝。不過這些羽林軍,大多是“儀仗兵”,隻是占用了羽林軍的編製,實際上正經殺出來的惡漢,依然是玄甲在身,黑壓壓的一片,連坐騎都是黑裏帶白的。


    和“儀仗兵”不同,這些羽林軍上上下下,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且不說馬槊弓弩這些裝備,隻說人半點生氣都沒有的模樣,儼然就是蟄伏的禽獸,隨時要暴起殺人的架勢。


    反過來他們的坐騎,卻又顛倒過來,明明是禽獸,卻跟人一樣聽話。連“儀仗兵”胯下馬兒那偶爾冒出來的“吭哧”響鼻聲,都是半點都沒有。


    如果說“儀仗兵”那一身華麗到不忍直視的賣相,讓人感覺是一種“雄壯”的話,那麽那些半點多餘動作都沒有的玄甲羽林軍,撲麵而來的“肅殺”,吸一口空氣,仿佛都能聞到千裏萬裏的血腥味。


    四排馬隊,兩側持馬槊,中間持弓,一兩千斤的份量,整整齊齊地踩著點數,震的十裏開外都能感覺到這種莫名的威力。


    二十年太平日子,此時此刻,終於讓不少中老年,迴憶起了曾經的戰火紛飛。


    “我軍威勢,當真可怖!”


    李震和李德謇齊齊感慨,他們倆的老子戰場本事很大,就算兩個人是廢柴,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可偏偏二人心思古怪,李德謇隻覺得皇帝有了這等爪牙,居然還時不時試探自家修仙的老爹,這也太小心了吧。


    而李震比李德謇更加心塞:就這皇帝還對武漢如此怨念?


    然而偷偷打量了一下旁邊站著的張德,卻見江南子臉上半點波動都沒有。李震暗自佩服之餘,哪裏曉得非法穿越的土狗當年可是看過坦克裝甲車瘋狂消耗摩托時間的……那場麵,這輩子是沒指望重溫了。


    就李皇帝現在這排場,還不如老張非法穿越前來一次堵車……隊伍排十幾公裏還有富餘。要是碰上節假日,堵個一二百公裏都是有的事情。


    大唐的鐵騎再牛逼,他張某人也不是螳臂當車的歹徒啊。


    “操之,依你之見……皇帝擺出這陣勢,是給誰看的?”


    “反正不是我。”


    兄弟二人雖然站著說話,可眼睛卻是看著前麵,最多就是頭稍微偏一點,旁人看去,也不會察覺到他們兩人其實是在說話。


    “你看太子都在發抖了。”


    “德剛來長安的時候,叔父帶著張禮青兄弟四人去平康坊尋兄長,兄長也發抖的。”


    “……”


    有道理啊。


    張大象一時無語,要說內心不忐忑,那是假話。這時候李皇帝突然發難,要把他們張家南北兩宗的土狗一網打盡,還真沒什麽辦法。把自己的小命指望在馬上皇帝的慈悲上,著實讓張大象有些提心吊膽。


    所以他由衷的佩服張德,都這種場麵了,張德還是淡然自若的樣子,這等魄力,同一代中,也就是程處弼、王萬歲、李奉誡等人能有得一比。


    沒死成的人是最怕死的,但老張是死了一迴還非法穿越的,這年月帝王將相再怎麽璀璨,跟他有一根卵毛的關係?連個新聞聯播都沒得看,連俄羅斯方塊都沒有,就算想去高檔娛樂會所,這年頭你要是肚子裏沒點學問,去了指不定被妓女暗地裏嘲諷。


    還是上輩子爽啊,去高檔娛樂會所,要啥技師從來都是錢的問題,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還算是問題嗎?


    而且老張心態也很好,李世民真要把他給弄死,萬一他又穿迴去了呢?這不是賺了?


    三十年來,老張是真懷念打個副本……再無聊他也認了。


    貞觀朝的美女再好,睡她們睡到吐,還有啥意思?


    老張現在的狀況是有點微妙的,他處於一種“怕死和不怕死”的共存狀態。“怕死”是因為自己在貞觀朝找了點樂子,“不怕死”是因為那點樂子離小霸王學習機差了十萬八千個***的距離。


    知道他這條江南土狗有這個狀態的人,隻有兩個,一個阿奴,一個李芷兒。


    阿奴想法簡單,逮著個富豪可勁敗家就完事兒了。李芷兒跟老張滾了床單之後,才知道上錯了男人……後悔是沒辦法後悔的,那就隻能咬牙切齒“守活寡”,沒辦法,誰叫她自己還下了個狗崽呢?


    好在李芷兒自認也不算太虧,主持江陰老家多年,李芷兒自認“死鬼”對她當真是不錯……


    這種微妙的“狀態”,在旁人眼中,自然是某條土狗無所畏懼霸氣威武。倘若後人要給前人表功,大概就是某條土狗在貞觀朝具有xx主義的“大無畏精神”。


    然而老張表示老子特麽要個屁的“大無畏”,老子要無畏和超無畏,玩起來多爽。


    “張江漢當真非常人也,麵色如常,視若等閑。果然傳言非虛啊。”


    “常人豈能一手建出‘地上魔都’?須知武漢南北,除了江夏、漢陽老城,其餘地方,連個城牆都沒有。張使君行事開合極大,可謂坦蕩。”


    “你看太子身後幾個公子,有幾個不是神色緊張?”


    張德他們在非議著皇帝儀仗,“熱烈歡迎皇帝陛下再臨長安”的人民群眾,同樣在人堆裏非議著帝國的一幫貴公子們。


    貞觀二十二年的當下,帝國的老舊勳貴逐漸凋零,“少壯派”從不同的勢力中進入到了帝國的權力場,而這些“少壯派”中,又以曾經的長安少年為最。而長安少年中,當年宛若遊戲的“忠義社”,儼然就是帝國中實力最雄厚的。


    皇帝在警惕地觀察他們,底層的投機客何嚐又不是在尋找著機會,期望通過自己的雙眼,找到合適可以投效之人。


    而此時此刻,自然是“考察”這些“長安少年”的絕佳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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