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別的地方,有些珍禽異獸,多半會弄個“珍獸園”來炫耀。然而某條土狗對這個時代的炫富方式不感興趣,索性就弄了個動物園,專門展覽海外的“怪獸”。


    而其中一隻個頭不大的“怪獸”,因為來自南海之南,加上形象也還算過得去,雖說長得跟非洲平頭哥有點仿佛,也有幾分眼鏡猴樹懶的模樣,但畢竟來曆奇特,於是願意掏五開元通寶看一看的武漢土鱉也不少。


    這是一隻有袋類哺乳動物,也是一度讓老張誤以為南海那幫水手居然瘋狂到踏足袋鼠國的原因。


    畢竟,作為一條工科狗,老張對有袋類的分布狀況不熟悉,也是可以理解的。


    實際上,這是幾隻袋貓,而且是一個家族,被探險隊一網打盡,然後發送唐朝獻寶。


    可惜皇帝想吃冷麵,跑遼東去了。


    於是獻寶是不可能獻寶了,養活又很成問題,就扔到了武漢,騙幾個土鱉泥腿子的辛苦門票錢。


    “這赤緯貓居然有個皮肉做的袋子,這是個甚麽說道?”


    “聽說王學子弟,已經定準春分緯線,嶺南東西及小琉球各有觀測點。”


    “洛陽宮已定本初子午線,這春分緯線怎麽不定在洛陽?”


    “嘿!你看,那隻長頸鹿居然趴著喝水!”


    “……”


    普通百姓看個熱鬧,然而確定太陽迴歸線是要花錢的,僅僅是派遣人員到各地觀測就需要大量的經費。好在這一塊是國家承擔財力,“曆法”除了上班打卡盼著放假的用處之外,皇帝老兒還要用它來擼……


    再說了,鴻臚寺什麽的,最喜歡這種前期開銷大,成果出來慢的工程。


    平時哪有這個機會?給玩“讖緯之說”跳大神的牲口,還不如鴻臚寺接受,好歹也是具備一點點人文主義情懷的。


    盡管專業不對口,但鴻臚寺靠山大啊。


    這幾年的《貞觀農書》是一版再版不斷修訂的,而且和以往不同,這幾年再版已經不再標注誰誰誰,而是《貞觀農書》四個大字,然後下麵幾個小字“10年版”“13年版”,想來整理內容的牲口們也麻木了,索性跟著簡約而不簡單。


    作為一個地方實權官僚,而且是一把手,老張混一個“中央候補”肯定是夠資格的。於是到手了南海的資料,立刻就開啟了大召喚術,把長孫無忌叫了過來。


    與會旁聽的張大安也算是開了眼界。


    “這赤道島,山多地少,土著部族極多。大者一二千,小者百幾十,有類流求。”


    “土著不土著的,也沒甚要緊,開山修路總歸是要用人的。皇帝在遼東已經有了迴複,要在赤道築台祭天。內府也傳了個消息出來,已經設了赤道宣慰使,這好處壞處且不去多說,總歸是有些原因的。”


    “還有甚麽原因?不過是島北產金銀銅,島南產赤鐵白銅,若不置辦個官署,不怕海外囂張尾大不掉?這光景,廣州又要熱鬧啦。”


    白銅說是鎳有點不準確,鐵鎳合金就有點意思,這東西在長安,就有漢朝流傳下來的器具。老張住普寧房那會兒,著實見過有些關中家族當作傳家寶傳下來,其中既有誤認為是銀製品的,也有當作不鏽寶刀唬人的……


    但不管怎麽說,鎳是好東西,放一千五百年後也還是好東西。老張在海上胡混的時候,經常要鍍鎳,一斤幾十塊總歸是要的,比廢鐵強多了。


    “朝廷是個甚麽主張,反正是看不出來的。我們武漢說到底,還是緊跟朝廷嘛。有人在赤道島東北尋了一條北歸洋流,我看這比南海的路還要好。死了多少人,才有了這條航線?來去便當,那就有得賺。武漢不去開礦,可到底還是有自己的鋼廠、船廠嘛。”


    “說的是,要漂洋過海,總不見得都學流求土著,鑿一條小船,坐個三五人,就泛舟大洋之上吧。這零星的東海島嶼,多是一撮又一撮的,小國寡民,沒甚個意思。倒不如有人去宣揚教化,也好聚其於一地,人盡其材……”


    說這話的時候,饒是老張臉皮厚實,好歹還沒受過儒法洗練,可也老臉一紅,時不時地輕咳一聲掩飾一下。


    至於老張之外的人,也就長孫無忌臉色如常,但還是眼角微微地收縮,想來這話還是刺激到了他的靈魂。


    曾經的吃餅少年張大安,則是目瞪狗呆,完全沒有想到,武漢官場是居然的樸實無華,太特麽直白了。


    這不要臉的樣子,乃至毫無下限的吃相,居然還包裝成了“忠君愛民”,還拉扯了聖人的教化,夫子的道德,一時間吃餅青年心中暗忖:怕是孔夫子複生,得錘死這些武漢佬。


    哪怕隻說“忠君”,武漢官場也搖搖欲墜的模樣,對皇帝就差正大光明地開嘲諷,可到底也隻是官場內吹逼,半點攻訐大老板的字麵意思都沒有的。


    沒看見荊楚行省的總督老大人就坐在旁邊“指導工作”嗎?


    至於迴歸線是二十三度五還是五十六度一口悶,對這幫官僚來說,沒有任何卵用,毫無意義嘛。


    指導農事那是別處需要的,武漢還需要指導農事?分明是武漢指導別人農事。武漢最牛逼,畝產一萬八!


    心態就是這樣的,當飄起來膨脹起來,還要啥逼數?老子一生全靠浪!


    “本督說兩句。”


    長孫無忌先轉了轉杯子,杯子和杯碟發出了聲音,會議室這就靜了下來。


    “赤道島一事,本督以為啊,可以先效仿南海故事嘛。至於陛下那裏,本督自有解釋。”


    “南海故事?”


    “交州李道興,愛州杜正倫,早有成法在南海,何必糾結中國?至於南海宣慰使,自當用中國之人以教番蠻,此間道理,諸君不會不懂吧?”


    一群人頓時斜眼看著老陰貨,紛紛表示紫微令老大人說的對啊說得對。


    李道興坑了多少交州地界的洞寨?杜正倫輪了多少占城野人?這特麽叫南海故事?這分明是南海事故,屍骨不存的事故。


    不過老陰貨表示老夫就是叫了個滴滴打人,至於你們要不要用,老夫是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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