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個人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過了糞坑裏炸屎的年齡。然而某些人樂此不疲啊,炸屎玩出了很多種奇怪的花樣。


    當李德獎掏出美味果蔬招待漢陽江夏名流的時候,同為李氏子弟,李德勝掏出了一隻肥雞。


    當李德獎的小夥伴感慨“明鏡本無台”的時候,李德勝唱了一曲“酒肉穿腸過”。


    而不明真相的群眾紛紛表示這牲口是誰的時候,李德勝很是坦然地自我介紹道:“俺本是北地兒郎,饑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燕然山下曾賞雪,遼河岸邊鑿過兵。爾等若問俺是誰,衛公子侄李郎君!”


    噗——


    李景仁一口老血夾著梅子酒就噴了出來,他萬萬沒想到張德雖然沒搞事,可李客師的兒子搞的事情絕對也不小啊。


    果不其然,當他看到李德獎一張臉一陣紅一陣白之後,他就知道,這特麽就是李德勝要搞事。


    而李德獎……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啦!


    “二郎,李郎君這般行事,有損國公臉麵,下走過去拉他走!”


    “愚不可及!”


    李德獎此時寬袍大袖,很是有一股風流名士的做派。他臉色一黑,沉聲道:“這廝為了壞我名聲,倒是舍得!”


    正當時,有個好事的本地郎君嘿嘿一笑,見著有趣叫道:“那北地來的朋友,此地正要與佛論禪,也不知朋友有個甚麽稱號?”


    李德勝哈哈一笑,歪斜著身子,一手拎著肥雞,一手拎著酒壺遙遙一指,“你去西天問佛祖,北地有人名悟空,乃是河北機緣第一人!”


    噗——


    原本飲酒掩飾尷尬的李德獎,酒水還未下肚,就噴了出來。


    “那悟空,你這是法號道號還是甚麽好?有甚跟腳有甚來頭有甚機緣有甚佛法?”


    搞事!搞事啊!


    那好事的本地土豪一看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看有人搞事,頓時來了精神。老張這光景得了消息,遠遠地掏出望遠鏡看了看,然後歎道:“李德獎這倒黴孩子,你說你好好的來什麽江夏漢陽呢?在京城默默地裝逼難道不好嗎?”


    雖說李德勝跟李德獎之間有自己的齟齬和過往,但對老張來說,四大天王的嫡親子孫,最好一個都別出現在這裏。鬼知道這些家夥會不會和李德勝一樣,跑來他的地盤搞事?


    “好漢!聽俺道來!”


    這光景,圍觀群眾裏三層外三層,還看個屁的菊花。菊花哪有熱鬧好看,而且一看這搞事的還是外地人,那更是來了精神。本地人自己搞事,那沒什麽意思,看膩了。要看就要看全國各地不同的搞事風格。


    這北方人搞事的風格,就很好嘛。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李德勝操著荊楚調,竟是用江夏這邊的方言唱了出來,這調門著實有趣,仿佛是漢陽城內販夫走卒的吆喝聲,更仿佛是江夏城外碼頭的船工號子,一疊兩疊,居然吸引了不少本地人在那裏應和。


    隻聽李德勝唱了一句,圍觀的普通市民,竟是和道:“在其中,在其中……”


    “哈哈哈哈哈……”


    李德勝大笑,手中酒壺邀了一圈,“日也空,月也空。東升西墜為誰功。”


    “為誰功?為誰功……”


    多是成年男子的聲調,沉穩又有力,這些人都是家中的頂梁柱。風裏來雨裏去,登高會上難得的消遣,也是這光景貴人們都不需用度取舍。


    “金也空,銀也空。死去何曾在手中。”


    李德勝一口酒唱一句,到這句時,也不知怎地,便是那些有自己地盤的詩書傳家子弟,竟也應和道:“在手中,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不相逢,不相逢……”


    “宅也空,田也空。換了多少主人翁。”


    李德勝恣意放縱,唱的越發隨性,隻見他外衣歪斜,露出裏麵的短衫,袒胸之際,酒水一股腦兒灌了下去,猛地哈了口氣,他用漢陽方言問道:“諸位,俺這北地兒,可還入得法眼?”


    “入得入得,真是入得!”


    “那俺再來?”


    “再來再來,快快再來!”


    “吔!”吐了一口酒氣,李德勝雙目盡是嘲諷,看李德獎如廢物一般,隻聽他又接著唱道,“朝走西,暮朝東。人生猶如采花蜂……”


    到這一句時,他收了散漫,不再用本地調子唱,而是換了下洛官話,一目盡天下的瀟灑不羈喊道:“采得百花成蜜後,到頭辛苦一場空!”


    “彩!”


    眾人擊掌喝彩,卻李德勝哈哈一笑,道:“有酒有肉便是快活,若有美人,更加快活。美人,美人,美人啊——”


    “吔!這真是個好色的淫賊。”


    “卻是個有趣的淫賊。”


    眾人看去,就見李德勝左擁右抱,好不快活。那些美人兒嬌滴滴的可愛,豆蔻年華便是白頭老翁見了,也暗道一聲我見猶憐。


    不遠處,李德獎恨的咬牙切齒,暗暗道:這廝明明還在淮南,怎地來了漢陽?偏來壞我的好事,敗我的名聲!


    而老張還不知道李德勝幹了什麽,正自顧自地挺屍,良久,整個人舒服了,伸了個懶腰,起來問張鬆白:“七郎,李兄還在上麵?”


    “方才楚人聽他唱了‘天也空,地也空’,眼下都說要見一見北地來的悟空子……”


    “嗯?!”


    老張眉頭一挑,“‘天也空,地也空’?”


    張鬆白點點頭。


    你特麽在逗我?


    老張連忙問道:“酒肉穿腸過呢?佛祖留心中呢?”


    “郎君,我跟郎君說崔娘子在上麵蕭娘子在下麵時,正要說此事呢。”


    “……”


    笑不露齒,老張擠出了一個微笑,“那廝……”


    “李郎君在官邸偷摸了一本密碼本,郎君說反正他也解不了密碼,就隨他去吧。隻是巧的是,那本密碼本,是薛娘子製的一本。”


    “阿奴做的那本?”


    老張眨了眨眼,“那本不都是閑言碎語之類嗎?”


    “我也不知道啊。”


    張鬆白一臉的無辜,“李郎君說裏麵有幾個詩甚好,便拿來唱念。”


    “……”


    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張德一臉的苦逼,這特麽被人知道李德勝搞事背後有他,簡直是……簡直是怕仇家不夠給力啊。


    “還有郎君,李郎君說他從淮南過來,見徐王長史女眷也在漢陽。他和崔長史又有交情,所以把那本密碼本贈了崔娘子……”


    “……”


    請務必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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