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從工地上灰頭土臉迴家的張德一進門,就看到張公謹正負手而立,仰天長歎的樣子。有點像上輩子小學課本裏靜夜思那一篇的插圖,當然,比詩仙要帥。


    “叔父,怎地過來了?”


    張德把頭上用柳條編織的安全帽摘了下來,抖了抖身上的泥灰,然後在院子洗了把臉,好奇地看著張公謹。


    “大郎不過是是監丞,何必日日盯著。馬上就要上元佳節,莫要太過操勞。”


    英俊的張公謹語重心長地勸說道。


    “有幾十萬貫利潤呢。”


    張德一臉猶豫。


    “說的也是,還是盯緊點,若是有人偷奸耍滑,陛下知道了,吃罪不起。”


    張公謹一臉正色。


    老張覺得奇怪,張叔叔這是怎麽了?一臉婆媽的樣子。


    “叔父,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張德用馬鬃刷子蘸了點青鹽,擦拭了牙口之後,漱了漱口,這才在廳裏吃起了熱飯。身為一個包工頭,肯定是要累一點的。


    鄒國公一臉憂鬱,眉頭微皺,然後在飯桌前來】↙,迴踱步,幾次想開口,最後都憋了迴去。等到老張啃了一隻肥雞,這才忍不住問道:“大郎,聽說去年你約了安平公主逛燈會?”


    “對啊。”


    “咳,感覺如何?”


    “我沒去。”


    張德啃著雞腿,眼睛看著張公謹。


    “什麽?!你沒去!”


    張叔叔大驚,“你怎麽可以不去呢?那可是公主殿下!”


    “公主怎麽了?大唐公主幾十個呢。”老張覺得奇怪,“再說了,我都被罷官了,那位又不想看到我在長安廝混,我不早點滾幹什麽。”


    “那是你有負聖恩!”


    忠臣張公謹立刻嚴詞批判。


    “叔父,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別忘了京兆府的白糖啊!那得多少錢!”


    “錢錢錢,你眼裏隻有錢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張叔叔一臉恨鐵不成鋼,“陛下對你的愛護,難道你就看不見嗎?”


    老張嚼著雞骨頭,活見鬼一樣地看著張叔叔:“叔父,你是不是病了?”


    “住口!叔父要好好地教導你一番!否則,長此以往,你還了得?”


    張叔叔表情神聖的簡直讓人不能直視。


    哎喲臥槽,這是什麽鬼附體?


    張公謹氣勢洶洶,猛地一屁股坐凳子上,然後拿起了一個熱唿唿的胡餅,塞到了嘴裏。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一氣吃了七八個,又喝了一碗水魚湯,這才擦拭了一番尋了張太師椅坐下,一臉的頹唐。


    “叔父,你到底怎麽了?”


    老張也嚇到了,這是中了什麽邪?


    好半天,一言不發的張公謹站了起來,哀歎一聲,看著張德感慨道:“不赴約好,不赴約好啊。”


    言語悲憤極了,那叫一個風蕭蕭兮易水寒。


    臥槽,這特麽要做什麽?!


    然後鄒國公耷拉著腦袋,啥也沒說,就離開了普寧坊。


    “坦叔,叔父這是怎麽了?”


    坦叔也是一臉鬱悶:“郎君,吾也不知啊。這幾日,弘慎公都是去宮裏吃酒,半夜才迴來,也不知是不是陛下又給了什麽差事。這才讓弘慎公煩悶。”


    坦叔雖然是老江湖,然而這大唐,到底不是大隋啊。


    老張心說這尼瑪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可那不能啊,張叔叔才三十來歲。而且這麽帥,多金不說還社會地位高,絕對鑽石王老五,生活絕對無比燦爛啊。


    啥事情能讓張叔叔這麽憂桑?莫非李董其實喜歡的是張叔叔?要讓張叔叔進宮?


    老張正胡思亂想,忽地就見門外停著幾個騎士,還有一架香車。香車是華潤商號新製,木料上乘,工藝考究,花式新潮,更是加裝了轉向裝置和鐵製避震。絕對是四輪馬車中的低調豪車,非常適合貴婦人出門勾三搭四……


    “郎君,安平殿下到了。”


    坦叔提醒了一下張德。


    “啥?怎麽還來?”


    張德一臉鬱悶,這妞簡直了。進了正月天天串門,特別勤快,特別高興。頭幾天還帶著長樂公主一起,後來直接一個人來,什麽弱智問題都會問。


    比如張大郎,我的衣服好看嗎?還有就是大郎,你最喜歡吃什麽?或者就問大郎你老家那位小芳要不要來長安?


    神煩。


    “德恭迎殿下。”


    雖然不情願,但社會地位差了點,人家是老董事長女兒,不一樣啊。


    “免禮免禮,大郎大郎,你看這個。”


    安平公主拿出一個物事,上麵畫著許多美人,還有小詩。


    “這是什麽?”


    “花燈啊。大郎,後日上元節,可別再誤了我。”


    等會!等會等會!你特麽說什麽?!什麽叫誤了你?!


    “殿下,去歲實乃德有要事在身,非吾所願也。”


    老張一臉正色,聲音很大,必須讓那些護衛聽到。否則像話嘛,萬一傳出去,他的清白不就毀了?


    護衛們一臉佩服,連連感慨:梁豐縣男真君子也。


    “那好,今年元宵,便可與吾同往了吧?”


    安平公主拿起花燈,遮著半張臉,有些羞澀地問道。


    “其實殿下,我那天……”


    “張德!你這是要再次負我?”


    老張心說這哪兒跟哪兒啊,一抬頭,就見小妞居然眼睛含著淚。


    臥槽!你特麽逗我!


    “殿下,我那天就是想補償一下殿下,沒想到話還沒說完,殿下就以為我要爽約。唉……”


    “啊,原來如此,是吾錯怪大郎……”


    然後安平公主有些忐忑地瞄了一眼張德,“大郎勿怪。”


    不怪,肯定不怪。你特麽要是在這兒哭著淚奔,我特麽明天就能被吊在禁宮,然後肯定會有個老頭子打的我哭爹喊娘。


    “德豈敢……”


    老張無奈,哀歎一聲,低頭道。


    他剛才吃的有點多,這會兒好像有點反胃。


    “大郎,不可再負我。後日同吾逛燈會!”


    言罷,安平公主這個月頭一迴沒在這兒逗留視察,直接鑽迴香車,然後嬌叱一聲:“還不迴府!”


    然後一群護衛一個激靈,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比他們眼神更複雜的張德,最後都靈魂出竅一樣,往城東而去。


    等安平公主走了,老張在院子裏負手而立。形象和上輩子小學課本靜夜思那一篇插畫很像,當然,沒有詩仙帥。


    “郎君,你現在的樣子,和弘慎公很像。”


    “噢?是嗎?”


    張德又是感歎一聲,沒有多說什麽,然後往門外走去:“坦叔,備馬,我去一趟鄒國公府。”


    而此時,路上遇到琅琊公主香車的安平,心情很好地跟姐姐打招唿:“阿姊何往?”


    “鄒國公府。”


    “咦?那不是張大郎叔父府邸麽?”


    安平訝異地說道。


    “妹妹何來?”


    “普寧坊張府。”


    “咦?那不是弘慎家中千裏駒府上麽?”


    姐妹二人都是眼神奇怪,然後帶著狐疑,各自心情不錯地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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