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廝殺漢都在熱血沸騰,而長安城內一陣雞飛狗跳,杜如晦又病危了。自去年開始,斷斷續續有過幾次昏厥,雖然頭腦依舊清醒,李世民遇到不能決斷的事情還是會找他商量,但身體每況愈下是不容置疑的。


    拋開君臣情誼,外朝的權力平衡目前是最妥善的。


    長孫無忌會算計人,而且是李董的貼心大棉襖,去年徹底讓武士彠在利州坐穩位置後,李淵的心腹爪牙還有外援,徹底斷絕。長安城內的主要權力,都牢牢地掌控在太宗皇帝手中。


    但長孫無忌雖然擅長算計,卻沒辦法把事情做完美。這時候,就需要杜如晦來進行深遠謀劃。


    針對李淵的殘餘勢力,杜如晦斷定這些殘黨麵對皇帝的打壓,絕對不敢公然反抗,更不會聯係禁苑中的太皇。所以,杜天王催促皇帝,盡快將武士彠等李淵的忠臣摁死在他們的治所。


    隨後房玄齡和杜如晦共同定下計策,讓朝廷出公文,皇帝下詔勸勉,讓武士彠等調往南方的諸多開國功臣,去打擊地方豪強!


    不論結果如何,地方豪強的勢力一定會被進一步削弱。而已經失去1≦,朝廷核心人物支持的李淵爪牙們,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幹這件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得利的,隻有李世民。


    天王級人物的重要性,對李董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因此雖然斛薛部造反,靈州豐州夏州爭著搶功勞,卻也比不上杜如晦病重來的重要。


    “禦醫怎麽說?”


    李世民臉色鐵青,語氣越發地不善。


    “蔡國公已經安睡了,但無能為力,隻能聽天由命。”


    史大忠同樣臉色擔憂,不過不是為了杜如晦,而是皇帝。因為杜如晦的事情,皇帝三天沒好好睡,躺下半個時辰就起來焦急地踱步。


    “廢物!都是廢物!統統都是廢物!朕要這群庸醫有何用?!”


    咬牙切齒的李世民眉頭緊鎖,又開始急促地踱步起來,接著突然坐在木凳上,手肘擱在案幾上,手指扶額,竟是閉著眼睛,久久不語。


    “陛下,奴婢聽聞前太常丞醫術不凡,不如奴婢前往洛洲,請其來京?”


    李世民突然睜開眼睛:“你說的可是甄立言?他已經到了耄耋之年了吧?還能看病?”


    “陛下,事到如今……”


    史大忠話留了一半,但李董還是明白的。


    “是,事到如今,也隻有這樣了。”


    甄立言雖說是當世名醫,但也畢竟是武德年的太常丞,正經官身,跟史大忠這樣的閹人,一般是不會碰到一起的。


    但因為張德為了防止張公謹突然就升天,特地讓史大忠幫忙牽線搭橋,又使喚了五千貫,專門在洛洲和許州各建了一所庭院。而且還是張德模仿蘇州園林蓋的,絕對江南風味。


    洛洲的院子送給了甄立言,而許州的則是送給了甄立言的兄長甄權。後者是比甄立言醫術更厲害的名醫,而且現在已經九十歲了,照樣能跑能跳,還能泛舟洛水釣魚。


    憑借鄒國公的名頭,加上史大忠這個閹黨頭子的身份,完了又是送房子又是送田地,這才讓甄氏兄弟幫忙給張公謹做了個全身檢查,同時還讓門下弟子跟著張公謹去了定襄都督府。


    也是這次交道,才讓史大忠知道甄氏兄弟的醫術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也記在了心裏,準備今年退休之後,就搬去洛洲或者許州養老。萬一有個頭疼腦熱,也能及時搶救。


    本來張德是想找藥王孫思邈的,結果孫道長在太白山搞科學研究工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的實驗室在哪個山頭,沒辦法,這才勞煩兩個杖國之年的老先生。


    “飛騎”連夜出發,前往洛洲,尋到甄立言之後,“飛騎”將杜如晦病重之事一說,甄立言便道:“天下用針,家兄第一,快去許州老家請家兄一同前往長安。”


    於是一個八十多一個九十多的老頭,被“飛騎”護衛前往長安,到了長安之後,又馬不停蹄前往蔡國公府。


    李世民原本也沒抱什麽希望,畢竟杜如晦已經昏迷不醒,連吃飯也不行了。結果甄氏兄弟問診之後,便連連點頭:“幸虧來得早,再拖下去,蔡國公可能撐不到月底。”


    聽到這話,李董頓時大喜過望,讓甄氏兄弟趕緊治療。


    “隻要能治好克明,朕重重有賞!”


    李董這話也就讓別人激動一下,對於倆老頭兒來說,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好幾個皇帝對他們兄弟倆說過重重有賞,結果呢,說過這話的皇帝,死了四個被軟禁一個。


    李董是第五個這樣對他們說的。


    “好了,閑雜人等出去,不要誤了診治。”


    然後就走出去一堆人,就李董在史大忠的陪同下圍觀。


    然後甄權白眉微皺:“陛下,煩請陛下移步屋外。”


    言外之意就是,你特麽也是閑雜人等啊。


    李董臉皮緊了一下,然後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嗯,朕這便出去。”


    剛到門外,便有一騎飛馳而至,被“百騎”護送進來之後,騎士躬身喊道:“陛下,豐州捷報,斛薛部從永豐縣退了。現在已經返迴河北!”


    “噢?周紹範做的好!沒有辜負朕的期望!”


    李世民頓時大喜,正值杜如晦治病的緊要關頭,卻有捷報前來,莫非這是天意?李董內心思量著,竟是露出了微笑。


    “靈州都督楊師道,招降斛薛部特勤斛薛卜,隨後斛薛卜帶路靈州軍越過賀蘭山,包抄斛薛部後路,聚殲叛軍,斬首三千,斛薛卜陣斬叛軍首領斛薛犁。俘獲牛羊之數逾五十五萬。”


    什麽?!


    這特麽和說好的不一樣啊!怎麽會是楊師道?!


    李董臉一黑:“斛薛卜怎麽會舍近求遠,放著豐州不去投降,反而南下靈州投降?”


    “聽說是因為感念梁豐縣男張德恩義,後張德舉薦斛薛卜入籍懷遠城,率領麾下部眾,號曰‘新附義從’,每戰爭先,力求為父報仇。”


    張……德?


    多麽久遠的名字啊,多麽熟悉的名字啊,明明離開了長安,特麽還能出現在耳朵裏,還能不由自主地迴想起那張萌萌噠的小臉兒。


    李董感覺胸有點悶,想被重重地挨了一錘。


    “就算有人帶路,然靈州軍野戰想要聚殲斛薛部,哪有那麽容易?”


    “懷遠城大河工坊,共製飛鳧箭十萬支,又有大車五百餘輛,斛薛騎士全無招架之力。”


    嗬嗬,大河工坊……


    李董臉越發地黑了:“私製軍器,此乃大罪,嚴查!”


    “陛下,靈州都督從兵部拿到的公文,可以就地補給,民間贖買。”


    什麽?!


    李董感覺胸口有一團火要噴出來,你特麽逗我?侯君集是幹什麽吃的!


    而此時,張禮青在小心眼的侯君集府上抱拳道:“侯公,在下告辭。”


    “替某給大郎帶個話,有空來長安的話,某擺宴一敘。”


    “是,在下一定轉告郎君。”


    等張禮青走後,侯君集頓時眼睛放光,雙手從衣袖中抖了出來,打開了一隻隻箱子,然後搓著手感慨萬千道:“有錢,真有錢,張弘慎的這個侄兒,還真是個機靈人。”


    抓了一塊銀餅子起來,沉甸甸的,好趁手啊,好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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