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冊封皇後當晚。


    許慎一人在遙遠的安西鎮向著京城的方向舉起一杯酒。


    “癡兒!”


    他一飲而盡。


    “我祝福你!”


    你當是繁華錦盛的玫瑰,我隻是寒冷西天的孤月,此生,遙遙相隔便對了,你的情意我珍藏了,在我疲累蕭瑟之時,那也是心中的一點暖,使得心不會漸漸的麻木去。


    此生,要有兩次對你說抱歉。


    第一次,我幾乎是倉皇而逃。


    我竟然允許自己一步步錯的那麽離譜!你還是個孩子啊!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在意了我,但令涵小姐的生日宴上,我帶著你徜徉在花園中,月色引人犯錯,我差點誤把一個女孩模糊的好感當作了皎潔的情意。


    就不該喝那一杯桂花酒,甜香惑人。


    但是,把一切歸咎於一杯酒,也足以照見我的虛假和罪惡。


    有誰會不愛你清如秋水的美眸,你像清晨射進院中的第一縷光亮,你那麽幹淨,直照得我塵封許久的心室,連灰塵都無處隱藏。


    所以我隻能逃跑。


    丟下新開的醫館和病人,因為,我自己先病了,而且重的無法醫治!


    原諒我不告而別後又迴來。


    至今我也無法說清我為什麽要迴來,哪怕我救下了東兒,哪怕我又治愈了你的鼠疫,這些都掩蓋不了一個真實的原因,我是因為思念,才迴來!


    原諒我第二次離開。


    這次是我清醒的離開。


    而且我很高興,你雖然感傷,卻不曾失去控製,雖然我知道,背著我,你一定會哭,但是那又有什麽關係?自私的我能要的,敢要的,也隻有你的一捧清淚了。


    斯宸是你的,你是斯宸的,而我是遠方的。


    “癡兒”,你還能記得我對你的稱唿嗎?


    忘了吧!我知道你過得好!從我看到你如何在雙親驟亡的打擊下堅強站了起來,承擔起養育幼弟的重任,且沒有失掉心裏的熱,仍以友善的眼光看待世人,我就知道,這,就是母儀天下的氣象!


    斯宸怎麽會問我為何不敢向前半步?


    我已經走了無數個半步,不過是向前半步,又退迴半步而已。


    也曾經於虛幻的美景中想象與你並肩站著,有過那樣的幻景便夠了,我慶幸自己沒有走出那最後的半步!


    有了這半步距離,我才可以隱痛著轉身離開,帶著我的宿命遠走。


    而你,才能抖掉昨日所有的浮塵,迎向燦若朝陽的未來。


    京城鼠疫大爆發之時,其實我就在孝和公主府裏。


    離著你的護國寺僅半個時辰的距離,你知道我在一個夜裏去看過你嗎?那晚寒風唿嘯,月色當空,我隔著杏黃色的佛牆,看著你禪房裏淡淡暖暖的燈光,當時心裏非常的寧靜安逸,那就算是你我此生最後一次相聚吧!


    斯宸愛你至深!我甚喜!


    雖然從未說出口,但是我還是想對你說,你永遠都是我心裏那個赤忱的小小癡兒,永遠有一個角落為你留著。


    再見,此生,再不見……


    番外:仙緣


    天虞山天棱洞中,潀嵤上師正同一位身形如鬆柏的高大仙師一同飲茶談笑。


    他正是澐溰宗師,屬仙界坤係之長老,仙界之中除了乾係由天帝直接掌管,剩下的七支由澐溰宗師掌最宏大之坤係,潀嵤上師掌艮係和兌係,剩餘四支中,巽震二係匿遁,坎係和離係已經落入了魔道之手,孵演出多少災禍!


    澐溰宗師閑閑一眼,忽見一黃衣稚童從鬆林間穿過,目光不由得相隨。


    “那孩子是……”


    “嗬嗬,他是傲滄,是我新收的徒弟!”潀嵤上師捋著銀須道。


    澐溰微微一閉眼,又睜開,雙目射出精芒。


    “何必瞞我?他身上分明是筆夢的靈焰在蒸升”


    “他是那府裏夫人難產生下的男嬰吧!”澐溰宗師右手拇指略搭了搭中指道。


    “你如今也算圓滿了!四個徒兒都迴身邊了……不過,憑那一星靈焰,這孩子竟能……”


    “是!我也完全沒有想到,靈焰在他體內經過了兩年多的衝撞後,忽然大放異光,如今竟不比素紙的差了,既然這樣,怎能留他在下麵?須得帶迴來由我親自助修才行!”


    “唉……我的霜瓊,也因為生育了斯宸,破了靈盾,最後血竭而死,靈焰也沒有抓住便消散了,可惜啊!可惜!”


    “可她終究留下了坤係的血脈在斯宸體內,再加之她是西林和饕澤的女兒,帶了巽震二脈,那郭令彤被青硯所救,帶了我宗下艮、兌兩脈,她腹中的胎兒,已經是身聚五股宗脈了!”


    “隻剩下魔道手裏的坎離了!十分棘手啊!”澐溰宗師慢慢的說。


    “坎離並不隻在魔道!”潀嵤微微一笑。


    澐溰宗師突然睜大眼,一道雪亮的目光將遠遠的一顆棲樹攔腰擊斷。


    “你是說大媼嶺的蔦旬?”


    “正是……”


    “那些小靈,整日吃些花草蟲鳥,連個須影都湊不全,坎氣尚算全端,那離氣可就太弱了點!”


    潀嵤上師靜靜道:“世事哪一刻不在變幻,隻要相機而動,奮力拯濟,必有辦法!


    就像傲滄,便屬於變數之外的收獲,他仙根極旺,遠超你我之想象……”


    “嗯,也有道理!那便傳個信兒下去吧,南宮那裏,也不能再拖了,對了,斯宸的孩子就要投生了吧?”


    潀嵤上師還未點頭,忽然剛才那個稚童一晃出現在眼前。


    隻見他微微一笑,似雲霧頓開露出湛朗的晴空。


    小手一指下方,nai聲nai氣道:“宣瀚!”


    同時萬層祥雲下麵,鳳儀宮中,伴著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之聲,產婆驚喜的大叫:“生了!娘娘生了!”


    門外的斯宸哪裏還忍得住,一腳踹開門奔了進來。


    “彤兒!彤兒怎麽樣了,彤兒你好不好?”


    這踹門的惡習,多半是跟吉雅學的,她進了宮後還時常踹門進出的,沒想到居然傳給了斯宸。


    此刻她也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慌裏慌張的抱著自己肚子跟著斯宸衝進來,嘴裏大叫。


    “生了?真的生了?郭令彤生了!疼不啊!會不會很疼啊?要是很疼可怎麽辦啊!”


    禾棠笑著對她說:“吉妃娘娘且放寬心吧!這生孩子雖然疼,想來也是熬得住的,你看娘娘不是好好的?”


    產婆跪在地上,滿臉喜氣的對斯宸說:“恭喜皇上,皇後娘娘生的是小皇子!”


    斯宸喜不自勝!正要上前去抱令彤,產婆忙道:“皇上此刻不要動娘娘,娘娘累了!請皇上放心,娘娘生的極為爽快,一點事沒有,隻要讓她好好休息!


    ……孩子在這裏!”


    斯宸俯下身在令彤額上吻了兩下,才滿臉驚喜的迴身去抱兒子。


    吉雅也湊過來,兩張臉貪婪的盯著宣瀚通紅的小臉看啊看啊,激動得不能自己。


    “像朕!”


    “像郭令彤!”


    “還是像朕多一些!”


    “像郭令彤多!”


    兩人爭得不可開交,床上的令彤忽然喃喃道:“東兒,我好像聽到東兒的聲音”


    斯宸抱著孩子迴到她身邊。


    柔聲道:“你是太想念東兒了,況且東兒也是這麽大時便由你養育的”


    吻了吻兒子的臉,令彤含著眼淚道:“東兒,你若聽得見,便來看看姊姊和小外甥,姊姊,實在是想你了!”


    斯宸把孩子放下,將她摟在懷裏安慰。


    一旁的產婆遲疑了片刻終於道:“皇上,娘娘,剛才奴婢給小皇子洗澡時發現……他的肚臍下有一個圓形的痣!”


    “哦?打開了讓朕看看!”


    產婆輕輕的解開宣瀚的包被,再打開柔軟的小衫,他舉著拳頭蜷著腿乖乖的躺著,肚臍眼下約一寸處,一個指甲蓋大小圓形的痣,通體白色圓鼓鼓的,右下方卻一點似鳥嘴形一般俏皮的黑色,十分可愛。


    大家正稀奇不已,宣瀚突然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穿透了雲霄。


    潀嵤上師在雲端對著澐溰宗師笑道:“那,便是齊聚五氣之燕侶觹了,哈哈哈……”


    “傲滄,明日你去看看郭皇後吧!”


    “哈哈哈……”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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