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景色在兩邊後退,戈壁上的軍用運兵車卷起了漫天沙塵。


    難民們神色麻木地坐在車鬥裏,塵土飛揚,每個人都落得滿頭滿臉灰土,但本來大家一個個也都髒兮兮地,這倒並不能讓大家顯得更加狼狽。


    許慎沉默坐在車鬥的角落裏,身邊的兩個年輕男人低聲嘀咕著什麽,還不時地四處張望一下,好像在商量事情。


    他們已經連續在路上開了8個小時了,天都快要亮了。


    312師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難民們最基本的需求,上車之後,車隊就一直在連續行進,中間根本就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沒有人在乎他們需不需要吃飯,他們冷不冷,更沒有人在意這些人需不需要解手方便。


    中間有一段時間短暫停車,那些士兵們倒是在互相傳發飯菜,有個小夥子忍不住想提醒這些人,他們這些難民也需要吃飯。


    結果依舊是話都沒說完,就被一槍爆頭。


    現在他的屍體還在那輛車的車鬥裏,沒有人敢動。


    幾千號難民,麵對數量並沒有自己多的士兵,卻集體失聲。


    因為對方是荷槍實彈、冷血無情的戰爭機器,而他們隻是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


    沒有人想做第3個典型,這一次大家再也沒人敢說話了。


    許慎看似無害地坐在車鬥的角落裏,聽著身邊兩個年輕男人的竊竊私語閉上了眼睛。


    自從黑色屏幕出現在他的意識中以來,他的五感就在漸漸隨著體質的提升而變得越發敏銳起來。


    身邊這兩個人自以為說的什麽無人知曉,但是許慎簡直聽的一清二楚,就像是對方大聲在他對麵念出來一樣。


    他是根本不想聽這些,但是奈何聲音自己往他耳朵裏鑽,弄得他心情有些煩躁。


    那兩個年輕男人的確是在計劃著暴動,他們商量著如何轉移士兵們的注意力,如何打倒持槍的士兵搶得武器,如何突襲隊伍的軍官獲得主動權。


    但問題是,這完全就是紙上談兵。


    許慎一聽他倆談話的內容就知道,這倆人估計連跟人打架都沒打過。


    一切都停留在美好的想象階段。


    如果要說策劃的人是許慎,已經有過豐富戰鬥經驗的他說不定還能提出點可行的方案。


    可是就靠這二位?


    連最基本的槍械知識都不懂,就算現在扔個他們一人一把槍,他們都發揮不出來超過1的戰鬥力。


    這倆人會不會打開槍上的保險都兩說。


    所以許慎聽著他倆暢想了一路,感覺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侮辱。


    別說是他們這些普通人了,就算是許慎,曾經親手幹掉過一隻督軍,他都不敢說自己能幹成這件事。


    這可是在一個步兵旅麵前搞事情啊?


    就算是覺醒者,那也不過就是個移動靶而已,還不是分分鍾就被人打成了篩子?


    這支隸屬於312師的步兵旅,裝備精良、軍容嚴整,雖然對待難民們的態度不怎麽樣,但可不代表這些人的軍事素質就差。


    相反的,這些人的軍事素質反而異常優秀,許慎是個外行,但都能看出來他們屬於精銳,那麵對一支精銳部隊,還想憑著兩三個人造反,這不是嫌自己命長麽?


    少年現在滿腦子都是小胡嚴說過的那幾句話。


    這些士兵的出現,就像一場及時的例證,堅定了許慎從小胡嚴話語中延伸出來的懷疑。


    能夠擁有遠程導彈覆蓋式空襲能力的312師,目的根本就不是簡單的支援救助。


    如果他們真想救人,白沙灣避難所十幾萬難民和497團就不會血染黃沙。


    這些人的目的成謎,這些人的態度成謎,現在他們的去向成謎。


    許慎最怕的就是,等到了目的地,這些人根本就不給他接觸小胡嚴的機會,直接把大家繼續分開,這樣無疑就加大了他尋找孩子的難度,如果他想要逃走,肯定就麻煩了許多。


    可是當前情況下,這些人跟本就不給他們這些難民絲毫機會,隻要對方沒有問話,誰敢公然開口,直接槍斃。


    想來舊時代裏傳說過的某次世界大戰裏,也有過類似的事情,但是即便是那樣,好像當初那些人也沒有這麽冷血。


    旁邊的兩個年輕男子終於漸漸閉上了嘴。


    不是他們說累了,而是這倆人似乎已經達成了一致,真就跟愣頭青一樣,準備動手了。


    兩個人賊眉鼠眼地掃視著車上的其他難民,確定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計劃,其中一個人就緩緩地站了起來。


    許慎對於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並不關心,但是他真怕這兩個二愣子惹出事來牽連了這一整車的人。


    關鍵是,他還在這輛車上呢。


    其中一個人,靠向了車鬥側麵,開始解褲子,看起來好像想要直接對著車外小解。


    但其實,他晃晃悠悠的身影是朝著駕駛艙靠近的,估計想出其不意攀上駕駛室,趁機奪車什麽的。


    許慎都無語了,心說這兩個人怕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在高速奔馳的汽車上攀爬縱躍,還要突襲攻入駕駛室,跟訓練有素的士兵搶車,這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就光是在車上攀爬移動,對於人手臂力量、核心力量、平衡性、協調性的要求就極其變態,就算是覺醒者,沒有對於力量的精細掌握的經驗,不經過訓練都很難做到。


    這兩個人憑什麽就想當然的認為自己能做到?


    那個假裝要小解的家夥,緊貼著車鬥的護欄,可能是為了效果真實,就真打算方便了。


    反正這一車都是男人,誰也別嫌棄誰,什麽樣大家都不是沒見過。


    可問題是,這家夥站那試了半天,居然還是沒解出來,就這麽尷尬地杵在邊上。


    另一個年輕男子,看他搞了這麽久也沒開始幹正事,忍不住低聲吼道:“你特麽幹什麽呢?按計劃來啊!”


    結果那個假裝小解的男子一臉無辜地轉過頭來:“不是我的問題啊,我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特麽這裏結冰了!堵住了,我尿不出來啊!”


    另一個男子:“???”


    神特麽結冰了,你扯淡呢?


    現在是特麽盛夏的末尾,伏天還沒走完呢,你褲襠裏藏著冰箱呢?咋那裏還能結冰呢?


    一車的男人都聽見了他倆的對話,很多人捂著嘴想要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


    另一個男子急了:“淨特麽扯淡,你到底幹不幹?是誰先牽頭的,你到這時候慫了?”


    結果對麵那哥們可能是真的比較委屈,褲子都沒係,舉著就往他這邊走:“不是啊,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看啊!”


    臥槽!


    這一幕簡直辣眼睛好嗎?


    車上的人都繃不住了,好多人直接就噴了。


    對麵那個男子感覺自己的腦子仁都是疼的,趕緊製止:“停停停,臥槽你別過來,我相信你說的還不行嗎?你能不能先把褲子穿好?”


    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許慎帶著冰刃之拳的手看似無意地搭在車鬥邊緣的欄杆上,但夜色裏卻沒有人注意到他手背方向亮起微光的煉成陣。


    這事肯定就是許慎搗的鬼了,他倒也不是閑的沒事要救這兩個人,關鍵是他感覺以這幫大頭兵的尿性,這倆人真要搞出點什麽事來,這一車人恐怕都得給他倆陪葬。


    許慎大概率是能跑,但是這一跑,小胡嚴怎麽辦?


    他的想法還是悄無聲息地去把小胡嚴帶走,許慎又不傻,他才不想正麵硬肛一隻作戰旅。


    就算是覺醒者,他也不是神,而且對方萬一拿小胡嚴威脅他怎麽辦?


    所以許慎一想,幹脆別讓這倆人惹事就好了,隻要這倆人現在消停了,以後到了地方愛怎麽折騰他管不著。


    果然,經曆過這麽一件詭異的事情之後,那倆人也不提什麽計劃了。


    其中一個一直追著另一個,強烈要求對方親手感受一下自己的褲襠,裏麵真的有好大一坨冰,賊涼!


    另一個人都快瘋了,大家都是老爺們兒,你這老讓我伸手摸你褲襠算什麽事啊?


    造孽啊!


    車上其他的人都快笑死了,但是大家都不好意思放聲大笑,所以就能一直聽見有人咳嗽。


    當天微微發亮的時候,許慎看到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大片陰影。


    這時候他意識到,他們這是在往東走。


    晨曦就像是一片金色的匹練,漸漸暈染著昏黑的畫麵。


    金色照亮了遠處雄偉的建築,也映襯出大片的陰影。


    這種光與影交織的景象,襯托出了一絲冷厲與距離感。


    遠方地平線上的大片陰影,原來是一座城,一座雄城,一座依舊沒有陷落的城!


    車上很多人都被這一幕震撼到了,大家都顛沛流離了太久,誰都沒敢想過,還有城市的存在,這種文明的畫麵撲麵而來,仿佛一瞬間把所有人從蒙昧的迷霧中拉了迴來。


    遠處的城市,隨著晨曦的鋪散漸漸露出輪廓,那不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城市。


    因為現代的城市不可能擁有城牆這種古老的東西。


    但是那座城市有,高大的城牆,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晨曦中熠熠生輝。


    可這也不是一座古城,因為古代的城池不可能有金屬的城牆,城牆也不可能如此高大,最關鍵的是,城市裏林立的高樓,都充滿了一股夢幻的金屬色彩,遠遠地能看到閃爍著的霓虹燈光,五光十色,如同幻境。


    車隊開始漸漸減速,晨曦之中大片黑色且兇戾的無人機群從城市裏起飛,快速向著車隊靠近。


    許慎的目力要遠遠強於普通人,別人看不到的很多細節,他能看到。


    他觀察著眼前的景象,瞳孔微微一縮,因為他看到遠處公路盡頭的指示牌上,有赤城兩個字。


    眼前的這座鋼鐵雄城,原來叫做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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