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改裝的越野汽車停在路邊,引擎蓋被打開,冒出了滾滾濃煙。


    許慎他們油箱裏的油都還沒燒完,結果這輛車就在距離烏市三十多公裏的地方拋錨了。


    他們之中也沒人會修車,打開引擎蓋隻能看到什麽東西在冒煙,可是沒人知道怎麽能再讓這家夥動起來。


    同行的難民們開走了其他的車輛,他們是因為許慎等人才擁有交通工具的,可是這個時候,卻並沒有誰願意停下來載他們一程。


    這些人都聽說了,烏市附近還有避難所,緊踩不鬆的油門,就仿佛是最好的門票,誰都不想晚到1分鍾。


    烈日在炙烤著路麵,小胖子滿頭大汗地背著一人多高的登山包,終於頹然坐倒在路邊,抱怨道:“咱們能不能找地方避一避這日頭,這麽走下去,烏市還沒到,我都要變成人幹了。”


    老王沉默背著行囊從他身邊走過,腳步如同恆定的鍾擺。


    從避難所逃出來以後,老王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默起來,他一次一次試圖幫助別人,但卻一次一次見證人性的冷漠,這讓他有時候會沉思許久。


    許慎走上來,遞給了小胖子一瓶水:“再堅持一下,這一馬平川的連棵樹都沒有,上哪避日頭去呢。”


    小胖子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他就是想說,還不如在車裏等太陽下山了,他們再上路。


    可是就連胡春梅母子都毫無怨言地抿嘴跟了上去,他也說不出來這種話,隻能錘了一下路麵,繼續起身走去。


    午後的太陽非常毒,尤其是這種高原平原地帶,在寬闊的省道上頂著日頭步行,真的可能會走到產生幻覺。


    入夜時分,他們才在地平線上看到了城市的輪廓。


    奇怪的是,遠方的烏市竟然還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燈光,難道那裏並沒有淪陷?


    許慎摸了摸貼在胸口放置的老舊手表,還有那一頁草稿紙,陷入了沉思。


    原本計劃中他們不會這麽早就離開瓊山避難所,他還在等待時機,而且準備也並不充分。


    因為那一頁草稿紙是父親的字跡,上麵提到了省城,也提到了烏市,如果他沒有猜錯,那麽在這兩座城市的下方,也各自存在著一個獨立的試驗基地,手頭的所有線索都指向這裏,許慎有理由懷疑,他在這裏能找到新的關於父母的線索。


    但現在省城的大火依舊沒有熄滅,而提前來到烏市他也沒有太多把握,一切都像一場趕著上台的表演,敲鑼打鼓、走馬觀花,卻總是不給他充足的時間。


    遠遠看著星火點點的城市,許慎沉吟了一下,要求大家都打起精神來,他們從山客組織那裏繳獲而來的武器可不少,雖然沒有更多點45的子彈,但是幾把步槍還是有的。


    明明在災變之前從未摸過槍的許慎,卻仿佛天生就有一種異於常人的才能,槍支落在他的手中,就會讓他感覺到一絲異樣的親切。


    好像是曾經練習過無數遍似的,他就是知道怎麽去駕馭這些冰冷的武器。


    許慎給幾個人科普了一下怎麽使用槍械,然後簡單分配了一下,保證至少每人都背著2支槍,而他獨自背了2把步槍,2把衝鋒槍。


    熱武器雖然對蟲子的殺傷有限,但應對許多突發狀況卻非常有效。


    而且許慎經過一階段的熟悉之後,現在槍法莫名地精準,如果隻是瞄準蟲子的薄弱部位射擊,他能保證80%以上的命中率。


    這個準頭可以說是非常驚人的了。


    至於老王他們雖然準頭不怎麽樣,不過有槍防身總是聊勝於無。


    等他們來到城市邊緣的時候,許慎終於明白了那些星星點點的燈光是怎麽迴事。


    哪裏有什麽燈光,那些都是包裹在高層建築外圍,發光的生物材質。


    整個城市就像是被某種生物材質腐蝕的廢墟,荒涼的街道上滿是報廢的汽車,高樓大廈上到處可見曾被火焰灼燒的痕跡。


    綠色的植物肆意地從路麵中央生長出來,仿佛這個城市已經荒廢了十幾年。


    一切,都不像是還有人類生還的樣子。


    老王皺著眉頭征詢許慎的意見:“我們還進不進城?我總感覺有點發怵。”


    許慎沉吟了一下:“城還是得進的,我們總不能靠步行去尋找附近的避難所,對於附近的情況我們並不了解,所以無論如何都得進城找一輛車。”


    雖然明知道許慎說的有道理,但是現在大家看到眼前的城市,卻都沒有半分興奮的感覺,而是莫名地感覺到背脊發寒。


    踏上烏市的路麵,這座城市在夜色中就仿佛一隻長大嘴巴的怪獸,在等待著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許慎他們看著高空中發出磷光的生物材料,卻奇異地並沒有看到一隻活動的蝗蜂,連帶著其他的種類的怪蟲也沒有看到。


    仿佛這座城市也沉睡了,蟲群進入了休眠。


    許慎囑咐大家盡量小心,不要發出噪音,一路將看到的車輛檢查過去,卻奇怪地發現,竟然沒有一輛是好的。


    就像曾經離開鹿市的時候,沿路看到那些堆積在省道上的車輛一樣。


    這些汽車都莫名其妙地報廢掉了,沒有人知道是什麽故障造成的,但它們就是無論怎樣都發動不起來。


    夜色漸漸深沉,他們不能沿街露宿,這在情況不明的城市中極其危險。


    許慎帶著大家找了一座以前應該是旅館的建築,暫時休息下來。


    旅館內還能看到之前房客慌亂中離開留下的沒有拿走的行禮,還有沒來得及收拾的房間。


    有趣的是,這座城市荒廢了這麽長時間,旅館的水管內竟然還能流出水來。


    老王推測應該是放在樓頂的儲水罐還有水,另外加裝在樓頂的太陽能熱水器竟然還能正常工作,這讓已經好多天沒有洗過澡的眾人至少洗了一個熱水澡。


    沒有什麽能比在這種時候洗一個熱水澡更加幸福了。


    他們所有人都住在一個大套間內,胡春梅母子睡裏間,三個男人睡在外間。


    夜深人靜的時候,整座城市都靜謐之極,聽不到任何活物的聲音,就連夏夜裏的蟲鳴蛙叫都沒有。


    許慎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借著窗邊微弱的夜色,他再次拿出那一頁折好的的草稿紙看了起來。


    紙上的字跡是那麽熟悉,父親的筆記仿佛是一張老照片,喚起了他無盡的舊日思念。


    “a2部分,暫存57區……c1部分,暫存省城61區……c3部分……烏市……”


    有很多字跡應該是經過了人為的塗改,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許慎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分成了好幾部分,分別保存在不同的地方,但省城的61區,還有腳下這座城市,就仿佛是某種命運的牽引,冥冥中與他的命運聯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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