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尚歌潛意識裏不想問他,抿著唇坐在一側,不吭聲。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這個人不好惹。


    既然不好惹,她便不惹。


    蕭臨寒雖然迴憶著往事,有些神情恍惚,可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隻片刻的時間,就恢復了正常。


    他抬眸看了看她,戲謔道:「猜不出還是不願意猜?或者說,你害怕猜出來的答案。」


    「我對聖教並不熟悉,你說的烏毒香到底有什麽作用,我是真不知道。好了,很晚了,我要睡覺了。」曲尚歌已經不願意再說這個話題。


    蕭臨寒悠然地笑了笑,從床上起身,走到桌邊緩緩給自己倒杯茶,倚在窗戶邊上,喝了起來。


    樓下有馬車停歇。


    隨即就聽到掌櫃的領著客人上樓的聲音。


    蕭臨寒盯著那輛馬車看了半晌,眸光眯成柳葉的弧度,他把茶水喝完,長臂一伸,落地的衣服從地上飛起來,隨著茶杯落在桌麵的瞬間,衣服也穿在了他的身上。


    「蕭某還有事,先走了,如果你想通了,就拿著這個來找我。」蕭臨寒從衣服裏取出一個東西甩給她,然後身子一縱,從窗口翻了出去。


    曲尚歌撿一起來看了看,發現是一支精緻的梭子釵。


    這種釵的樣式,並不是北歐仕女們所慣帶的,偏南的區域,貧苦人家的姑娘才會戴這種釵,因為簡單而且不費財力,隻用普通的木竹雕刻而成。


    但蕭臨寒甩給她的這隻釵卻是用玉做的,這玉看起來跟百裏燼辰送給她的那塊血玉倒有幾分相似,還有……


    她從脖頸裏掏出北歐炎弘曾經強迫著給她帶上的那條紫龍項鍊,材質上乘,都是人間絕跡的上品之物。


    相似的玉,不同的人。


    蕭臨寒給她這個東西是什麽意思?


    曲尚歌看著百裏燼辰送給她的那塊龍玉,想到他當時說的話,以及他說話時的表情,那麽的鄭重其事。


    她以為,他終究是想通了,也放手了。


    嗬。


    她把玉收起來放在一邊,走到窗戶邊,緩緩吸了吸氣,然後用力關上,迴到床上睡覺。


    雖然疼痛難忍,但她還是強迫著讓自己去睡。


    樓梯上。


    北歐炎弘褪去了一身華貴的紫衣,穿著深沉內瀲的黑色鏤空鑲邊的長服,他輕輕往那裏一站,一股霸氣便從他身上隱隱而散。


    掌櫃的聽到他的問話,不自覺地就垂下了眼睛,似乎直視他是一種非常不敬的事情。


    「今天可有一男一女同騎一馬,入住這裏?」北歐炎弘站在樓梯中間,眼睛從二樓的房間裏掃一遍,問著身後的人。


    他的聲音低沉華麗,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高貴和矜冷。


    掌櫃的連忙應道:「日落時分,是有一男一女同騎一馬入住了本店,客倌……」


    「琉影。」


    掌櫃的話還沒說完,北歐炎弘已經冷冷打斷,喚了琉影出來:「搜!」


    說完就向樓上走去,走了兩步,又頓住,淡淡道:「別驚擾了其他客人,找到她就行了。」


    「是,爺。」琉影領命離開。


    北歐炎弘負手站在走廊上麵,眼睛盯著雕花的門框看著,非常有耐心地等著。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琉影才迴來,有些大汗淋漓的,他湊到北歐炎弘耳邊說了什麽,隻見原本站若鬆柏的人立馬抬腿,向著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掌櫃的想上前阻攔。


    琉影抬手一擋:「本店我家爺包了,這是銀子,已經住下的客人就不要趕了,現在就去關店,下去吧。」


    掌櫃的拿著錢,樂嗬嗬地笑著,也不去管北歐炎弘擅自闖入客人房間的事了。


    北歐炎弘推門進屋。


    屋內漆黑一片,隻有月光從小軒窗上灑了進來,透過白白的竹蔑紙,在地上暈開一片霜白。


    他把門輕輕合上,抬眸看了一眼左側的拔步床,裏麵沒有傳出曲尚歌疼痛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抬步走來。


    客棧裏的床非常講究,連床幔都厚實的很,北歐炎弘都走到床邊了,愣是沒有看清裏麵的人,他把手伸向床幔,正要拉開。


    那扇緊閉的小軒窗毫無預警地猛地被打開,蕭臨寒黑衣飄蕩,立在窗戶對麵的一棵樹上。


    月色下,他像一隻孤傲的鷹,張揚著不羈的翅膀。


    「王爺,別來無恙。」他咧嘴一笑,模樣清俊無雙。


    北歐炎弘望了一眼床幔,手指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去掀開,胳膊垂下來,腳步向窗戶挪去。


    「沒想到事隔多年,還能在這裏看到你。」北歐炎弘翻窗而下,落在蕭臨寒對麵的樹梢上,語氣涼薄地開口。


    蕭臨寒也是語氣不善:「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在這裏看到王爺。」


    「本王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你出現在這裏,就很奇怪了。」北歐炎弘雙眼淩厲地看向他,冷笑:「怎麽?西域呆夠了,想迴到這裏了?」


    蕭臨寒被戳到痛處,臉色很難看:「你不用激我,如果不是蕭家找上了曲尚歌,我也不會迴來。」


    北歐炎弘本就不明白,蕭家找曲尚歌的目地,如今聽到蕭臨寒的話,又想到六年前,曲尚歌無緣無故出現在他的馬車內。


    眉頭緊緊地蹙了蹙,莫非當年……


    「你想說什麽?」北歐炎弘望了一眼曲尚歌所在房間的窗戶,皺眉問道。


    蕭臨寒笑了笑:「王爺想知道,就跟我來。」


    北歐炎弘看了他一眼,抿著唇,視線又睇到曲尚歌所在的房間,深深地凝望片刻,最後一踏樹葉,消失在夜色裏。


    這一夜,曲尚歌睡的精疲力盡。


    本來睡覺對她來說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如今倒生生變成了酷刑。


    由於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她的臉色極為灰白,看起來又有些憔悴,所以,當蕭竹在樓下看到她的時候,挑眉,不解地問:「怎麽這一路南下,你臉色越來越不好了,生病了?」


    哎。


    如果是生病就好了,還有藥能醫,她這病,怕是沒藥可醫。


    「沒事,就是有點水土不服。」曲尚歌避重就輕地迴答。她總不能說,她是中了血毒,所以每天夜裏被折磨的不能睡覺才這樣的吧。


    蕭竹半信半疑,隻是古怪地看她一眼,隨即翻身上馬,兩人繼續南下。


    持續走了五天,終於抵達南江城。


    南江城地處風暖水環,花香四溢的南都,景色怡人,空氣也帶著點香甜的氣息。


    曲尚歌一踏進城,就隱約覺察到了不對勁,可一時半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按理說,南江確實是花香之都。


    到處充斥著花香也沒什麽奇怪的……


    「到了!」


    腦中有什麽乍然一現,正要想明白的時候,蕭竹一道沉悶的聲音,就把她的思路打斷了。


    曲尚歌捏了捏眉心。


    這蕭竹看起來真是對她有意見的很,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


    「到了,你可以下來了。」蕭竹見她沒動,又提醒一句,這一次的語調有些冷。


    曲尚歌在心裏嘆了嘆氣,踏著馬蹬下了地。


    「少爺,你迴來了?」蕭竹一進門,立馬有僕人迎上來,滿臉關切地問。


    蕭竹「嗯」了一聲,問道:「我爹呢?」


    還沒等僕人迴答,他已經加快腳步向西邊走了過來,曲尚歌人生地不熟的,也隻好跟了上去。


    葉小海正在書房整理書架,聽到開門聲,頭也沒抬,隻懶洋洋地道:「少爺的書房我來打掃就好了,你們不用進來。」


    「阿海。」蕭竹站在門口,笑著喊他。


    葉小海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激動地抬起頭,看到是他家少爺後,立馬擱下手中的毛撣,急切地沖了過來,驚喜道:「少爺?你迴來了?!」


    「廢話,我沒迴來的話,你現在看的人是誰?」蕭竹拍拍他肩膀,然後又轉身離開。


    葉小海立馬跟著出來,原本歡喜的神情在看到曲尚歌後,停滯了一瞬間,隨即問道:「少爺,她是……」


    「客人。」


    蕭竹很簡短地說,然後想到帶曲尚歌迴來的目地,側身問道:「我爹呢?」


    「老爺今天去了守義府,城主夫人有喜,老爺去賀喜了。」葉小海歡快地答。


    城主夫人有喜?


    「什麽時候的事,我記得我走的時候還沒有吧?」蕭竹一想到那個女人,眉心就止不住地擰了起來。


    那個女人一來到南江城,就攪得南江城不得安寧。


    他之所以會奉家命去找曲尚歌,也是城主命令的,事隔多年,城主怎麽會又提起當年的事?肯定是那個女人慫恿的。


    她到底是誰?


    蕭竹一臉戾氣地迴到自己的院子,奔波了好幾天,實在是疲憊了,他吩咐下人給曲尚歌騰出一間房,就在他的院子裏,也沒單獨給曲尚歌劃院。


    葉小海覺得不妥,進屋伺候他的時候,提醒道:「少爺,曲九小姐是客人,你這樣安排,似乎不太好吧?」


    哪有一個女子住在男子院子中的?


    而且,她的身份也不普通,又是客人,自當是尊貴的。


    蕭竹想到昨天晚上,他聽到的那個聲音,絕對是那個人沒錯,不禁冷哼一聲,沒搭理葉小海的話,洗洗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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