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可能為真。”南萬生道:“萬變和天溟皆為九級神主,以他們的實力,想要被一瞬催命,除非是在毫無戒備之下被人近到十丈之內,且對方能在他們力量運轉前一瞬爆發出足夠強大的力量……”


    以海神的強大,又有誰能近到十丈之內而不被察覺?


    且到了神主之境,強大的神主之軀有著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極強“觸覺”,在遇到危險之時,會先於意誌作出反應。


    除此之外,要做到瞬殺海神,無疑還需要登峰造極的瞬間爆發能力。


    “極強的隱匿和爆發,能有少許可能做到的,也唯有東域星神界的天殺星神。”南萬生低語:“可惜,她早已不存於世。”


    退千萬步講,就算天殺星神真的在世,以她的邪嬰之力,還需要暗殺?


    “還有一點。”南飛虹道:“海神的神魂之中都刻有海神印,隕滅時必為蒼釋天所察知。但這個消息,竟言不知何人所為?”


    的確,這個傳聞聽似讓人驚恐,但稍稍一想,便破綻百出。


    傳訊使道:“根據十方滄瀾界的眼線傳來的消息,兩大海神在死亡之前,他們的玄脈和神魂應該是被第一瞬間封結,殞命之後,被封結神魂亦被完整毀滅。他們的靈魂印記,根本無法傳至釋天神帝那裏。”


    南萬生和南飛虹同時定住,許久不言。


    海神忽然隕落,十方滄瀾界的第一反應是封鎖消息,無疑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就如他南溟,也在極力封鎖兩大溟王隕落的消息……畢竟。核心力量的折損,對王界而言是重創。


    在第二個海神驟死後,十方滄瀾界卻將此事主動公開。


    如果不是真正懼怕,如果不是死的太過詭異,又豈會如此?


    “有沒有查清,是什麽力量造成的封結?”南萬生問。


    “沒有。”傳訊使道:“兩海神的屍體和周圍的地域都被全部消弭,任何痕跡都未留下,不過……”


    傳訊使的氣息明顯有些不安起來,聲音也不由自主的低了幾分:“‘最鄰近釋天神帝的眼線’傳來一個剛剛得到的訊息,他們意外發現,兩大海神所亡之地,周圍百裏之內,都留下了很淡,但層麵極其之高的龍息。”


    “……!!”南萬生和南飛虹的目光同時劇蕩。


    南飛虹猛一伸手,將傳訊使直接提了起來:“這個消息,你確定是真的嗎?”


    傳訊使並無太大恐慌,他搖頭:“屬下不敢確信。但……的確是那位大人所傳至。”


    他所說的‘最鄰近釋天神帝的眼線’,可是十方滄瀾界界王蒼釋天的三大寵妃之一。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麽背後隱藏的東西,讓人尚未細思,便後背發涼。


    無聲無息瞬殺兩大海神,哪怕是以南萬生的認知,也想不出誰可以做到。


    但如果是龍皇,誰敢說他做不到?


    而剛好,龍皇正處在極其不正常的“消失”之中。


    但,理由是什麽?


    “不可能的事。”南飛虹將傳訊使丟開:“我從不記得十方滄瀾界和龍族有什麽恩怨。這說不定,是刻意留下的障眼之法。”


    但,就算真的是障眼之法,也至少要先取到層麵足夠的龍息……


    “飛虹,”南萬生沉聲道:“除了剛才的事外,你親自去驗證這件事的真偽。”


    “嗯。”南飛虹點頭,很快離開。


    的確,來自十方滄瀾界的消息所指向的東西毫無緣由可言。


    但,當答案在認知中是唯一的,且剛好有輔之成立的痕跡時,就算再怎麽荒謬和難以置信,也無疑會在心間沉下一顆深疑的種子。而一旦有了疑惑,很多事情,便會衍生出微妙的不同。


    ————


    宙天界。


    雲澈雖奪了宙天祖地,奪了宙天珠,但絲毫沒有重建此地的意思,任由一地破敗。


    畢竟,這裏遠不是終點,而隻是一個臨時之地。


    數日之間,數百個東神域上位界王接連來此向雲澈臣服投誠,然後被種下了永遠不可抹去的黑暗印記。


    亦有上位界王選擇遠遁,但這類隻是極少數。畢竟能為上位界王,麾下都有著龐大的祖業,遠遁的結果必然是拋下祖業,留下永世的罵名……還不如向黑暗屈膝,至少在世人眼中,這番屈辱是為了全界的安平。


    而隨著雲澈賜予的“七日期限”越來越近,那些還未投誠的上位星界……都不需要北神域進行警告,自己便開始逐漸動.亂起來,大有界王再不出麵,他們便會強擇新王之勢。


    第五日,一個眾皆翹首以盼的星界界王終於到來。


    聖宇界王,洛上塵。


    王界之下,聖宇界是毫無爭議的第一星界。界王洛上塵實力極強,繼承者洛長生光芒耀世,未來甚至有觸及神帝層麵的可能,更有洛孤邪坐鎮。


    隻是,和北神域之戰中,聖宇界本該是最核心的反攻力量之一,卻全程毫無動靜,對各方求援也都毫無迴應。此番到來,無疑讓東域玄者無盡唏噓。


    洛上塵和聖宇大長老一同到來,看到洛上塵,雲澈的眼縫緩緩眯起,折射著和先前明顯不同的寒光。


    麵對雲澈,洛上塵緩步向前,如先前的所有界王一樣,對他屈膝而跪:“聖宇洛上塵,拜見魔主。今後,聖宇宗願以魔主為尊,此誓萬靈皆證,永不敢逆。”


    隨著他這番姿態和言語,東神域三大星界——聖宇、琉光、覆天,皆已屈膝,也象征著東神域已徹底的屈膝於黑暗。


    雲澈盯了洛上塵一會兒,忽然一腳踹出。


    砰!


    這一腳奇重無比,宛若山崩。洛上塵不敢運力抵擋,被直線踹出十裏之外,後背重重砸在一處結界之上後狠狠彈砸在地。


    他癱趴在地,七竅崩血,但沒有憤怒,更沒有馬上站起,而是重新擺好跪地之態……他知道,這是自己該有的“待遇”。


    當年在混沌邊緣,他是第一個站出來順應神帝之意的東域界王。


    畢竟,因當年雲澈和洛長生、洛孤邪之怨,他是眾界王中,最希望雲澈死的人。


    雲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腳下:“爬迴來。”


    “宗主……”聖宇大長老伸手,卻不敢向前攙扶,亦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遠處。洛上塵的目光亦在是告訴他,不可有任何妄動。


    沒有言語,亦沒有太多的遲疑,他雙臂前支,雙膝挪動,就這麽一點一點,不帶任何玄力支撐的爬向雲澈的腳下。


    他知道,自己隻有足夠的屈辱,尊嚴被徹底的粉碎,才可保住聖宇界。


    在東神域,他是萬王之上的界王,但此番落於他身上的,卻是超過所有界王,連凡靈都不可承受的踐踏。


    隻是,這些相比於前些時日的打擊,又算的了什麽呢?


    在雲澈麵前,在東神域無數玄者的視線中,他一步步爬向雲澈,曾經轉瞬即至的距離,在此刻卻是無比之漫長。半刻鍾,他才堪堪爬了一裏之距。


    這時,一個焚月神使的傳音響起在雲澈耳邊,他微一低眉,隨之冷淡一笑:“讓他進來。”


    亦在這時,宙天中的眾蝕月者、魔女全部側目。


    因為到來之人,赫然釋放著七級神主的氣息。而跪爬中的洛上塵忽然停滯,目光劇震。


    這個氣息,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洛長生!


    不……是洛孤邪,與那個下界賤民寧丹青所造下的孽種!


    是讓他與亡妻的兒子死去的罪魁禍首!


    很快,洛長生的身影由遠而近,出現於眾人之前和投影之中。依舊白衣如雪,風度翩翩……即使是在雲澈之前,北域強者之側。


    “聖宇洛長生,拜見北域魔主。”他簡單一禮,不卑不亢。


    說話之時,他的目光,似乎隱約瞥了一眼開啟中的投影大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對雲澈的第一次稱唿,不是“魔主”,而是“北域魔主”。


    “這不是長生公子麽。”雲澈目不正視,魔威淩然,如今的他,又豈是洛長生可以相提並論:“你來此,是準備陪你的父王一同表演麽?”


    “表演”二字,何其之辱。洛長生卻神色平淡,道:“不,父王之行,代表的是聖宇界的意願。而我洛長生,願以自己的意誌,歸於魔主麾下。至於誠意,也定會讓魔主滿意。”


    洛上塵側目,心緒劇烈翻騰。


    隻是,此境之下,他無法發作,更不可能當眾泄出那天大的醜聞。


    “好,非常好。”雲澈淡淡的笑了:“如此的識時務,倒真不愧是天下聞名的長生公子!不過在這之前,好歹先讓你的父王獻完他的誠意。”


    “當然。”洛長生又是一禮,然後站到一側,抬目看向洛上塵,眸中沒有絲毫動蕩。


    短暫停頓,洛上塵重新開始了爬行,無比漫長的十裏,每一次的膝蓋觸地,都是永生都不可能抹去的恥辱。


    耳邊的任何聲音他都無法聽清,視線也在不斷的飄忽,而縱然是模糊的視線,他也絕不往洛長生的方向看去一瞬。


    終於,仿佛過了一生那麽久,他用自己的雙手和雙膝,爬迴到了雲澈的腳下,身後,是他一生的榮耀和尊嚴……隻是已全部碎盡。


    啪!啪!啪!


    雲澈緩緩拍手,微笑而讚:“不愧是聖宇界王,這爬行的姿勢,果然非一般牲畜可比,簡直讓人賞心悅目,讓本魔主不得不擊節歎賞。”


    拍掌聲落下,他又是一腳踹出,直中洛上塵頭顱。


    依然沒有運力抵擋,洛上塵再次橫飛出去,空中拉開一道帶著斷齒的長長血箭。


    砰!


    洛上塵遠遠砸地,又是數裏之外,他顫身爬起時,耳邊傳來雲澈幽幽淡淡的惡魔之音:“聖宇界王既然如此擅於此道,那何不再爬一次,讓世人多加賞悅呢。”


    聖宇大長老從腳趾到發絲都在發抖。洛上塵雙手不自覺的抓起,他縱然已做了承受任何屈辱的準備,此刻依舊心魂痙攣。


    “等等!”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忽然響起,洛長生抬步站出……但他話未出口,一道黑影已驟射而至。


    以洛長生的修為,竟是完全無法避開。


    啪!


    一聲清脆到裂耳的重響,洛長生被遠遠扇出。閻三手臂縮迴黑袍之中,低眉冷語道:“主人說話,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


    這是來自閻祖的耳光,化作他人,早已連人帶魂被扇個粉碎。洛長生轉過軀體,臉上已是一片血紅,但他無驚無怒,向雲澈施禮道:“是長生莽撞……隻是,還請魔主開恩,予長生一個恩賜。”


    “嗯?”雲澈稍稍斜目。


    “請魔主,恩賜長生……代父王跪完這一程。”


    他俯首而禮,語氣平淡中帶著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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