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好嗎?”


    蘇青桐愣了愣:“雲呆呆,我不知道哪一天倒下就再也醒不過來,而你以後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


    雲雪岸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許瞎說,我還欠著你錢,你怎麽舍得就這麽倒下?”


    “這倒是。”蘇青桐笑起來,心內卻開始疼痛。


    “青兒——”雲雪岸緩了緩繼續說道,“不管多少年,都讓我陪著你好麽?”


    話說出許久也沒有聽見蘇青桐的迴應,雲雪岸輕歎了口氣:“怎麽好巧不巧又睡著了…”


    趴在雲雪岸後背的蘇青桐閉上眼睛,有一滴淚靜靜滑落眼角。


    第二日雲雪岸起了個大早,煮好粥準備好幹糧後去喊蘇青桐起床,然而房門卻久叩不開。心慌之下的雲雪岸叫來碧落推門查看,發現蘇青桐靜靜地撲在床邊,已然昏迷已久。


    雲雪岸撥開其他人,將蘇青桐一把抱起後向山裏急急奔去。


    當一眾人來到蠱真人衣努住處時,卻發現他並不在屋內。阿良帶著哭腔向眾人道:“師父昨晚一夜未歸,今晨我出去尋找時發現師父墜落在附近的山崖之下,已經仙逝了。”


    聽到消息也匆匆趕來的金珠妮大驚:“衣努師父怎麽會突然墜崖?”


    阿良道:“師父可能是因為內疚心傷,一時想不開才會…”


    雲雪岸覺得渾身冰涼,一張臉因為絕望而變得蒼白。阿良稍稍平靜了一下心緒,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哽咽道:“在師父身上發現了這個,師父留下了一個法子可以放緩蘇姑娘毒發的頻率,但隻是減少毒發次數,並不能延長她的壽命。另外蘇姑娘的蠱毒是從娘胎內帶出來的,又過了十幾年,已經很難根除,除非…”


    “除非什麽?”雲雪岸急道。


    “這個法子其實很偏門,不過一些無法解的蠱毒用了這種方法後倒是有根除的先例,可這個方法很少有人願意去用…”


    “不管什麽方法不妨都說來聽聽。”雲雪岸堅持道。


    阿良點點頭:“這個方法就是找一個有內功功底的人,以自身血液換掉身中蠱毒之人體內的血液,這樣原來中毒之人便能恢複,但是給她換血的人體內便會有了蠱毒。”


    “這不就是一命換一命麽?!”碧落插嘴道。


    阿良肯定地點頭:“可以這麽說,所以至今極少有人肯用這種方法,畢竟沒什麽意義。”


    “我願意做。”雲雪岸的聲音清澈明朗,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公子!”碧落和二叔驚道,“換命是逆天而行,公子怎可不管不顧其他?”


    金珠妮躲在門邊悄悄地抹眼淚,半句勸說的話也說不出。


    雲雪岸伸手撫了撫蘇青桐的臉龐,眼神溫柔:“這丫頭有那麽多願望想要實現,有那麽好吃的想要去嚐一遍,我答應都要帶她實現的,又怎能食言?”


    秦青縮在窗外一邊擰著帕子擦眼淚,一邊扯著雲兮泣道:“司命果然不讓我的前世輕易辭世,但是他想出讓你的前世換命這種招數也太狠辣了。”


    雲兮拍拍她的肩,溫柔道:“我是從轉生台直接跳下來的,司命恐怕沒有寫我的命格吧,所以說我的前世做這些與命運無關,完全出於他的真心。青兒,如果換了是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哪怕豁出性命。”


    蘇青桐在迷朦中隱隱聽到有人在用竹笛吹一曲悲滄的調子,她沒有聽過這個旋律,隻覺得聽得愈發傷感。眼前昏白一片,仿佛四周都落著雪,然而後背卻有絲絲暖流注入,讓她覺得舒坦一些。


    笛聲悠揚,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循聲而去。在一棵海棠花樹下坐著個著青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她剛要張嘴詢問,那女子已迴轉過頭來。


    見到那女子的麵容竟與自己長得一般無二,蘇青桐驚得合不攏嘴。


    “你是誰?”她作勢就要跑,然而卻腿腳發軟半步也沒挪動。


    秦青把掉落衣衫上的海棠花瓣輕輕撚掉,道:“怕什麽?看我的樣子也該想到我不是你的前世就是你的後世。”


    蘇青桐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原來是在做夢。”說完抬腳就要往迴走。


    秦青一把撈迴她:“你是在夢裏,我也隻能在夢裏能讓你看到並和你說上兩句話。”


    蘇青桐眯著眼睛頹廢道:“一定要在夢裏嘮嗑聊家常麽?你可知道我困得厲害,哎呀,現在就要一頭栽倒睡著了…”


    秦青恨得牙癢癢:“再睡,你的雲呆呆就要死了!”


    蘇青桐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迴身問道:“你說什麽?誰要死了?”


    “他現在在給你過血換命,你身上的蠱毒隻能通過過血換命才能根除,你活了他便要死…哎!我還沒說完哩!”


    蘇青桐心緒大動,掙紮了幾下吐出一口鮮血來,人徹徹底底地醒了。雲雪岸被這麽一攪和,過血換命隻進行到一半便被硬生生地阻抗了迴去,阿良遺憾道:“隻成功了一半,現在是個怎樣的情形也說不定,可能蘇姑娘的壽命長了幾年,雲公子要折壽幾年。”


    蘇青桐怒氣衝衝地瞪著雲雪岸:“雲呆呆,你怎麽可以不經過我同意就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雲雪岸蒼白著臉,半晌才緩過氣來:“命是我自己的,我願意給誰就給誰。”


    蘇青桐氣急,上前揪住雲雪岸劈裏啪啦地打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你會死的?!”碧落忙不迭地來拉架:“姑娘你作甚還要打我家公子,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


    蘇青桐突然“哇”地一聲哭起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雲雪岸:“雲呆呆,你要是敢死一個試試看!”


    金珠妮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一切,終於默默地轉身離開。


    因為蘇青桐突然出夢,秦青沒有提防被猛地彈出夢外,恰巧撞在雲兮身上。一抬眼雲兮正深深地看著她:“你居然跑到她夢裏阻止。”


    秦青喘著氣,認真道:“小白你不懂,她知道雲雪岸為了她去死,恐怕比自己死還要難受百倍。”說完迴身瞪著雲兮,“所以小白你給我聽著,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許為了我舍生忘死!”


    雲兮看著她,眼裏攢出笑意來:“你嚴肅起來的樣子…唔,挺有趣。”


    雲雪岸和蘇青桐相攜迴到苗寨,發現寨主及寨中長老正陰沉著臉等在前廳,金珠妮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隻抬眼看了一眼雲雪岸又低下頭去。


    蘇青桐緊張道:“照他們的習俗,你不娶金珠妮就是悔婚,看這架勢不大樂觀啊。”


    雲雪岸拍拍她手背,道了聲:“安心,該來的總會來的。”說完上前向各式人等行了個禮:“諸位想必是想和在下說一說花山節的事吧?”


    其中一位長老皺眉道:“雲公子既然想到是什麽事,應該也是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罷?”


    雲雪岸又是歉意的一禮:“在下現在的確知道花山節上那樣的舉動意味著什麽,不過在這之前並不清楚,也未有人告知在下,以至於當場鬧出了誤會,讓金珠妮受了委屈,在下在這裏向金珠妮和諸位賠罪。”


    寨主冷著臉道:“這麽說雲公子是打算不管了?”


    雲雪岸道:“在下自知破了規矩,願意接受懲罰?”


    “什麽懲罰都願意接受?”寨主的麵色有些罩不住,“無論接受什麽懲罰都不會娶我女兒?你可知全寨的人都看見你們在花山節上互表了衷情?”


    “爹爹——”金珠妮突然發聲,聲音啞啞的,有種悲傷的意味,“爹爹,花山節上是我鬧著玩的,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雲公子,也不想嫁他。”


    話音未落,已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寨主沒說話,靜靜地盯著金珠妮的臉,金珠妮慢慢跪倒,有淚水從麵頰滑落:“若是懲罰的話就請懲罰女兒吧,不關雲公子的事。”


    雲雪岸上前扶起她:“怎麽能讓你來擔責?”金珠妮抹了一把淚,將雲雪岸的手生生甩開,“不要你管!”


    寨主冷眼看著,半晌道:“好,既然你要跪就一直跪著,看你下次還敢這麽胡鬧!”說完負手獨自走了,幾位長老見狀雖然百般莫名卻也隻得無可奈何地一一散去。


    第103章 江南變故


    夜幕很快又籠了下來,金珠妮仍在屋前跪著,雲雪岸與蘇青桐陪在身畔,一刻也不敢離開。暗夜裏有人牽了馬車過來,寨主靜靜走上前來,對雲雪岸道:“雲公子,雖然你壞了規矩,但畢竟是金珠妮不懂事在先,我不再與你計較,你們趁夜趕緊走吧,若是寨中的人追究起來,恐怕你們沒有那麽容易能走的掉。”


    寨主將金珠妮攙了起來,輕聲責備道:“現在知道哭鼻子,下次看你還這麽毛糙不?”


    金珠妮抽噎了兩下,看著雲雪岸淚眼婆娑道:“雲哥哥,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雲雪岸迴身看了眼正低頭踢著小石子的蘇青桐,對金珠妮點了點頭。


    雲雪岸低頭看著金珠妮:“謝謝你。”


    金珠妮咬了咬嘴唇:“雲哥哥,若是你先遇見我,會不會喜歡我?”


    雲雪岸笑起來:“傻丫頭,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但這種喜歡是哥哥對妹妹的一種喜歡,你明白麽?”


    “那你對蘇姐姐的那種喜歡呢?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麽?喜歡到可以為了她放棄生命?”金珠妮抬起的眼眸裏有一絲迷惑,“你那麽喜歡她,她明白嗎?”


    雲雪岸迴首看了眼遠處的蘇青桐,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似一池青蓮倏然綻放:“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都不會影響我喜歡她。


    馬車漏夜駛出苗疆,一路上蘇青桐都坐在雲雪岸身旁,絮絮叨叨地問這問那。


    “雲呆呆,金珠妮那個小丫頭跟你說了啥?”蘇青桐問到第三遍。


    “秘密。”雲雪岸目不斜視。


    “你們是不是談到我了,我看見你中間迴頭鬼鬼祟祟地看我來著。”蘇青桐不依不饒。


    “我明明正大光明地看的,哪裏鬼祟了?”雲雪岸迴頭望了她一眼,笑意直達眼底。


    “那你看我做甚?一定是在說我什麽。”蘇青桐湊上來一點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不要想瞞我,其實我什麽都知道的…”


    “都知道還問我幹什麽?”雲雪岸忍不住笑出聲來,“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白衣青年揚起馬鞭,月光下的側臉溫潤如玉,她靜靜地看著他,不再出聲。她沒有敢問以後會怎樣,她和他能夠並肩走上多遠,會不會有一天仍須突然離別,她離開他,抑或他離開她。


    迴江南的一路非常順利,臨近晌午,幾人在靠近江寧城的一個小鎮歇息下來,找了鎮上唯一一座酒樓打尖吃飯。


    幾人坐定後點上幾個家常小菜,店家倒是勤快,沒多久菜便上齊了。眾人正準備動筷,二叔隨口問了一句:“這鎮上來來往往的商客眾多,此時正當吃飯的時候,怎的這店裏就我們一撥食客?”說罷迴頭看了一眼店中夥計,夥計眼神閃爍了一


    下,轉身閃進了後堂。


    與此同時,蘇青桐已疑惑地從頭上取了一支銀簪刺入麵前的菜中,銀簪在瞬時變黑。雲雪岸暗叫一聲“不好”,一手拉起蘇青桐便向店門奔去,二叔和碧落提劍緊跟其後。店門兩邊已殺過來七八名夥計打扮的壯漢,個個刀法怪異身手不凡,幾人勉力戰了十數個迴合後終衝出一個缺口,從酒樓逃了出去。


    然而鎮上也並不平靜,剛走過一個巷口便遭遇了新的阻截,此時二叔與碧落已走散開去,雲雪岸麵對兩名武功深厚的強人招架得有些吃力。其中一強人揮著刀本已到了蘇青桐近前,卻又撇下她向雲雪岸逼去。蘇青桐一愣,心中暗忖莫非這些人的目標其實是雲雪岸?


    眼看雲雪岸被逼得連連後退,兩把鋼刀幾乎同時到了麵門,卻在這時側方躥出一人,將兩名強人的鋼刀生生隔開,那兩人吃痛,相互使了個眼色從牆頭迅速遁走了。


    來人正是雲雪岸的三叔。三叔向還在驚懼中的二人使了個眼色,帶著他們迅速找到了二叔與碧落會合。


    “老三,你怎麽來了?”二叔喘著氣,不明就裏,“為什麽在這裏會有人追殺我們?”


    與幾個月前相比,三叔似乎蒼老了許多,麵色嚴峻道:“恐怕你們不能進城了,城中出了事。”


    “出了什麽事?”雲雪岸心中有隱隱不安,低聲問道。


    三叔望著雲雪岸,有些不忍道:“雲兒,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大當家…被人殺害了,不僅大當家,胡府上下幾乎一個沒留,所以你們不能迴去,他們現在的目標就是你。”


    蘇青桐下意識地扶了一下雲雪岸,隻覺他周身冰涼,心內不由揪了一下。


    “誰幹的?”半晌雲雪岸才從牙縫中迸出一個字來,“誰?”


    “老四。”三叔深深歎了口氣,“當初不該放他走的,雖然他走時沒有帶走多少弟兄,但是沒想到他居然和江湖上那個假冒青竹幫的團夥勾結,迴到江寧殘害幫中兄弟,篡奪幫主之位,現在他在幫中自稱新任幫主,凡有不服的弟兄均被他殺了,此次隨我逃出來的大約隻剩下三十多個,現在都安置在鎮外一處廢棄的道觀裏。”


    “帶我去罷。”雲雪岸平靜道,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若不是蘇青桐看見他的指尖極力克製著的顫抖,連她都以為他真的很平靜。


    道觀在鎮外的一處荒山上,此時已是初秋,荒草遍野不勝淒涼。雲雪岸在前頭緩緩前行,其餘人等沒有多餘言語,均默默跟在後麵。剛一進道觀,便有幾十個弟兄唿啦啦跪了一地,口中唿道:“少主您終於迴來了!少主您可一定要光複青竹幫,不能讓那個逆賊得逞啊!”


    二叔三叔也走過來,懇切道:“雲兒,我們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性子不喜歡打殺,但是如今幫中巨變,大當家的慘遭不測,現在是你該擔起這個擔子的時候了,依我們看你就直接宣布繼任青竹幫幫主之位吧,這是眾望所歸啊!”


    碧落也在一旁泣道:“公子,老爺對我們下人一直都很好,你不能看著他就這麽冤死了,還有幫中兄弟和他們的家人都等著你替他們報仇呢!”


    蘇青桐心酸地望著雲雪岸,他仍是筆直地站在那裏,孤單冷清,沒有眼淚沒有言語沒有表情,仿佛世間種種都凝結成冰如何也化不開。許久,他仰頭長長舒了口氣後開了口,聲音依然很平靜,平靜得似碧藍如洗的天空,他對著二叔三叔道:“帶我去看爺爺。”


    領著雲雪岸走過道觀後破敗的長階,後山漫天荒草,一片落寞景象。在這樣的落寞中,有一座小小的墳,孤冷地出現在前方。


    雲雪岸走過去,一掀前襟跪了下去,這一跪便一直跪到夕陽斜落也未起來。期間蘇青桐拿著吃食送去一次,到了夜裏再去看時,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跪著,吃食則半點未動。蘇青桐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敢有半點打擾,有雨落下來,淅淅瀝瀝,像是在誰心裏流著的眼淚,綿綿不絕。她取了把傘來,墨綠色傘麵繡了一朵白梅,雨順著傘麵滑落,形成斷斷續續的雨簾。她站在他身畔,撐著傘遮在他的頭頂,靜靜地陪著他一直到天明。


    雨住了,當第一縷陽光照在雲雪岸額前時,他緩緩起了身。隻不過一夜,他的腮邊已密密匝匝地長滿了胡茬,他轉身深深看了眼身畔的蘇青桐,眼底盈了溫柔,隨即又掠過一絲複雜情緒,終於什麽都沒有說走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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