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鄒世勳苦著臉,一對眼睛“吧嗒吧嗒”地眨著,“你看這成衣坊這麽忙碌,缺人缺的厲害,尤其缺一個對女子服飾有研究的人…”看了看蘇青桐,誠懇道,“就像蘇姑娘這樣的,要是能來我這裏幫忙就好了。”


    蘇青桐指著自己的鼻尖:“我?”又納悶地打量了下自己,仍是不確定地,“我?”


    鄒世勳笑眯眯地點頭,一把折扇“啪”地拍在左手掌心:“蘇姑娘可願意來幫我的忙?你來江寧這些日子還沒有固定落腳的地方吧,我可以提供住所給你的,雖然不大,但也帶了一個小小的院子,姑娘閑暇時分可以種些花草,清雅別致。”


    蘇青桐巴巴地問:“真的麽?我確實還寄住在別人家裏…”


    話未說完雲雪岸已經頂著一頭小烏雲出現在了兩人中間,他鄭重其事地向鄒世勳頜首道:“在下不才,家中正是蘇姑娘口中所說的‘別人家’,目前在下家裏尚有幾間空餘房子,應是供得了蘇姑娘繼續住下去的,就不勞鄒公子費心了。”頓了頓又揮了揮自己方才考察後記錄的紙張,道,“成衣坊的運作很好,待在下迴去與爺爺商量後再與鄒公子商談餘下細節。”說著便拉起蘇青桐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第93章 矛盾


    雲兮拍拍手道:“就該這麽幹脆地拉走,這個書呆子終於有了一點我的風範。”


    此時的秦青正湊在成衣坊的香案前使勁嗅著,完全沒有搭理雲兮的意思:“你說是不是死了以後就特別喜歡聞香火的味道?我現在餓了以後聞聞香火味就飽了。”


    雲兮麵色變了變,聲音裏竟隱隱有這淒楚的意味在:“不要亂說,誰說你死了?再說,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麽敢死?”


    秦青聞香的動作頓了頓,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感動,她低著頭“嗯”了一聲,轉身輕輕抱住了雲兮。


    蘇青桐被雲雪岸這麽沒頭沒腦地拉離了成衣坊,覺得心裏很莫名,眼見著到手的差事和住所就這麽被攪了局,而攪局的雲雪岸此刻非但沒有絲毫悔意,還從頭到腳充斥著滿滿的憤怒。


    因此蘇青桐也有些惱怒,被扯著走了半條街後,可著勁兒地甩開了雲雪岸:“你這個書呆子發什麽神經?誰招你惹你了?”


    雲雪岸收斂了下情緒,迴身望著她道:“你都不知道那鄒公子是個怎樣的人便要去他那裏上工?便要去他給你安排的住所去住?”


    蘇青桐囁嚅著:“你們都要談生意了,他還會是壞人麽?”


    雲雪岸恨鐵不成鋼道:“生意夥伴和至交朋友能一樣麽?”


    “就算不一樣,”蘇青桐雖然有點心虛,嘴上的氣勢卻不敢減上半成,“那也不能就認定人家是壞人啊。”


    “我並非說人家是壞人。”雲雪岸沉著聲音,“不過他才認識你幾天,又是給你工做,又是給你地方住,你就不覺得他也許有什麽別的想法麽?”


    “我不過是去上個工,不過是去找個自己的地方住不用寄人籬下,為什麽要管人家什麽想法?”蘇青桐不服氣道。


    雲雪岸定定地望住她,一時竟無言以對,隻道了一句:“寄人籬下?”僵持片刻後似乎泄了氣,又道一句:“好,那你自便。”說完竟看也不看蘇青桐一眼,轉身走了。


    蘇青桐氣得一跺腳,跟在後邊追了兩步:“臭呆呆,笨呆呆,你發什麽脾氣?!”見雲雪岸悶著頭往前疾走,頭腦一發熱,氣急敗壞地喊道,“那好,我明日裏就搬走!”


    聲音被風吹得散了開去,也不知雲雪岸有沒有聽到。


    麵色發白的雲雪岸坐在後院的石桌邊一直未開口說話,常歆在一旁瞅了會兒打趣道:“你這是在吃醋?”


    雲雪岸猛然抬起頭,張口否認道:“吃什麽醋?你別亂猜。”


    常歆氣定神閑地依在一棵樹上,“嘖嘖”了兩聲:“以前你不是這麽情緒化的一個人,什麽都看的很淡,如今卻是…”


    雲雪岸順手拾起一根柳條輕輕敲打著左手手心,常歆連忙跳起,兔子似地跑了開去,末了還丟下一句:“我就說你情緒化了吧,你以前可是不打人的…”


    蘇青桐帶著莫名的情緒迴到自己房中,見桌上沏了一壺茶,伸手取了隻杯子倒滿,打算喝上一口澆澆心頭之火。不料茶水剛滾,摸著尚且燙手,一口灌下舌頭都直了,蘇青桐冷不丁被燙了這麽一下,手上一抖杯子便掉落下來


    ,落在地上“啪”一聲,碎了。


    門口恰巧經過雲雪岸,愣愣看著她:“你發脾氣?都開始摔杯子了?”


    蘇青桐的舌頭還沒捋直,捧著下巴麵目猙獰道:“摔…摔你個杯子怎的,我賠…就是!”


    “不用了。”雲雪岸氣鼓鼓地走進來,將一隻錢袋扔在桌麵,“借你的錢悉數還你,你數數對不對?”


    蘇青桐指著錢袋,氣不打一處來:“你要算這麽清楚麽?那我這兩天吃住費用要扣掉。”


    雲雪岸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不用,我不是這麽小氣的人。”


    蘇青桐在心裏狠狠地“呸”了聲,嚷道:“雲呆呆你要是不小氣本姑娘就跟你姓。”


    蘇青桐其實覺得很惆悵,從內心來講,自己其實半點要住出去的想法都沒有,但是狠話已經放出去了,怎麽收迴是件麻煩事。


    蘇青桐捧著雲雪岸拿來的錢袋發愁,這隻榆木腦袋書呆子脾氣又硬又臭,該怎麽表達出自己並不想搬出的意願呢?是不是可以直接拿著錢袋扔到雲雪岸臉上,大義凜然


    道:“別以為這幾個臭錢就能把賬還上了,借了這麽久難道不算利息的麽?”但是萬一書呆子真的問利息怎麽算又如何辦?或者書呆子被逼急了,擺出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姿態來,自己會不會連本都撈不迴來?


    既然硬來不行,那麽放低姿態去說幾句好話會不會管用?比如自己親自熬一鍋粥,親自盛給他,並且溫言軟語地在他麵前道一個小歉…但是問題在於,為什麽要道歉?蘇青桐抱著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想著就到了傍晚,即便不道歉光煮個粥示個好其實也不錯,自己可以裝作臨別贈粥,去話個別說些留戀種種的話,像書呆子這種整日與詩詞打交道的人說不定就很觸景傷懷,主動提出讓她留下來也不一定。蘇青桐覺得自己這個主意不錯,既不失了麵子,場麵上還煽情得很。


    蘇青桐雖然曾經在相府當過差,不過管的是起居灑掃之類,對於灶台上的事情卻不大了解,因此在廚藝這一項上十分一般。在廚房裏折騰了一個時辰,手上還燙了個泡,最終在碧落的幫忙下好不容易熬了一鍋將焦不焦的粥。蘇青桐顫顫巍巍地端著這鍋粥去找雲雪岸。


    此時的雲雪岸正秉著一支燭在屋內看書,半柱香過去


    了,書卻一頁也沒翻過。蘇青桐騰不出手敲門,便站在門外喊了兩聲,裏邊半天也沒有迴應。蘇青桐心中有點涼,腦袋一個發熱便伸腳踹了踹門,正打算接二連三地踹下去時,門開了。


    開門的是黑著臉的雲雪岸,瞅了眼腳還沒完全落下的蘇青桐道:“你是要來拆房子麽?”


    蘇青桐端著熱氣騰騰的粥,一時竟然不知如何應對,半晌呆呆地問了句:“你既然在屋裏,為什麽喊你也不開門?”


    “看書看入迷了,沒聽見。你找我有事?”雲雪岸淡淡地說,瞅了她一眼又道,“道別?”


    蘇青桐噎住,正琢磨著道別應該醞釀出什麽程度的情緒時,雲雪岸已繼續道:“那好,你明日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說畢竟轉身進了屋。


    端著粥的蘇青桐覺得很憋屈,自己還沒表達一番離別之情就被晾在了門口,這個事情完全不在她的打算之中,想著想著眼裏竟然不爭氣地蒙出淚花來,她“蹭蹭蹭”跟進屋內,把鍋往桌上一擱,語無倫次道:“我本來特意煮個粥想來討好你,煮的不好還把手給燙傷了,粥也煮糊了


    ,你卻連門都不給我開,好不容易踹開門,你一開口就是讓我走,你、你真是全江寧全雲龍國最不通情達理最不可理喻最榆木腦袋的書呆子!”


    一口氣說完這些後蘇青桐覺得心口總算舒服了些,向外走的步子也輕鬆許多,倒是雲雪岸在聽過這番話後愣了神,見蘇青桐走開忙伸手去拉,一不留神碰翻了放在桌邊的鍋。“哐當”一聲,鍋裏的粥一滴不剩地倒了個幹淨。


    蘇青桐聽見動靜後迴頭望去,這一望不要緊,本來已經收迴到眼底的兩滴淚終於吧嗒掉了下來:“你就這麽討厭我麽?雖然粥煮的是有點焦,但你不想吃也不至於要掀掉吧?”


    雲雪岸有些不知所措,上前隻顧拉著蘇青桐的手。


    “幹嘛?”蘇青桐抹了把眼淚,“你打翻的鍋不要指望我幫你打掃。”


    雲雪岸啞著聲音:“別鬧,把手給我看看。”


    “啊?”臉上還掛著淚珠的蘇青桐莫名地伸出手,手心翻開,有一顆紅紅的水泡,一觸便鑽心的疼。


    “這麽不小心。”雲雪岸的聲音低低的,有種特別好聽的溫柔,“真是笨,煮個粥都能弄成這樣,站著別動,


    我去拿藥。”


    蘇青桐覺得這局麵轉的有點快,一時無法適應地呆立在原地,乖乖地看著雲雪岸取來藥膏,乖乖地看著他悉心為自己抹上,又乖乖地聽他囑咐一句:“我給你重新去煮一鍋粥來。”關鍵是聽完後居然還乖乖地點了點頭。蘇青桐覺得自己實在太好收買了,最初是打算來說軟話的,但是雲雪岸態度冷硬,自己便打算來砸個場子,結果場子沒砸成,一鼓作氣的“氣”卻泄得幹幹淨淨,如今還站在人家房中安靜聽話地上傷藥,她著實覺得自己有點丟臉。


    上好藥的蘇青桐悶著頭向外走,雲雪岸默默地跟在後邊。


    “要喝粥麽?”他踢了踢小石子,小石子骨碌碌滾了一路,停在蘇青桐的腳後跟,她駐足想了想,半晌點了個頭。


    不得不承認,雲雪岸煮的粥是她喝過的最好的粥,無論從香氣,從口感都無人能出其右。他見她喝的香,又盛了一碗遞過去:“慢點喝,又沒人跟你搶。”


    蘇青桐囫圇又喝掉半碗,含混問了句:“你教我煮粥好不?”


    “好——”雲雪岸答的有點猶豫,“可是你明日就走了…”


    蘇青桐默了一默,咬牙道:“你欠我的錢沒還清,走不了!”


    雲雪岸目瞪口呆:“我特意數了兩遍,還少麽?少多少?”


    蘇青桐用手在空中比了個圈:“少這麽多。”想了想又比了個更大的圈,認真道,“不對,少這麽多。我加了利息。”


    雲雪岸傻站了會兒,突然恍然起來,撥雲見月般地展顏一笑,道:“好,我以後慢慢攢給你。”


    僵持了一天的二人終於摒棄前嫌,頭靠著頭坐在一起喝起粥來。外邊急匆匆跑進一名府內下人,湊近雲雪岸的耳朵邊緊張地說了一句什麽,雲雪岸的麵色霎時慘白。


    第94章 內奸


    月色之下才能看到黑色陰影。這個夜晚胡府上下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因為胡老爺子再一次遇襲,由於幾位叔伯均有傷在身,因此胡老爺子此次出門帶的人不多,隻跟著幾名貼身隨從。


    這一次偷襲的人並非劫財,他們訓練有素目標明確,直奔著老爺子而來,若不是隨從護衛拚死抵抗,老爺子恐怕今日就有大難。然而對手強勁,此番雖然搶迴一條命來,胡老爺子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傷。


    屋內常歆悉心上著藥,雲雪岸黯然地佇立一旁。胡老爺子屏退他人,將雲雪岸叫到跟前,肅然道:“此番我出行的事情很保密,除了幾位當家的,就連你我也沒告訴,緣何我出行的時辰路線全都被別人掌握,你有沒有想過原因?”


    雲雪岸想了想道:“有內奸?”


    胡老爺子嚴肅地點了點頭:“我還沒有想到可能是誰,這些當家的跟了我這麽多年,我不希望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是。”


    雲雪岸頜首:“爺爺打算怎麽做?”


    胡老爺子艱難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好讓受傷的手臂不受壓迫:“雲兒,這次我想聽你的意見,你已經大了,這青竹幫遲早要交到你手上。”


    雲雪岸低頭不語,半晌道:“爺爺,你知道我不想…”


    “算了算了。”胡老爺子無奈地一擺手,“你就說說關於內奸這件事你有什麽


    想法吧。”


    雲雪岸略一沉吟,俯身向胡老爺子低聲言語起來。


    隱身在側的秦青好奇地問雲兮:“到底誰是內奸?”


    雲兮搖頭道:“我喝了忘憂水,完全不記得了。”


    “那你去偷聽一下。”秦青的眼中閃著八卦的光。


    雲兮伸長脖子裝模作樣地聽了會兒,無奈道:“哎呀,我的前世聲音太過低沉磁性,聽不清楚…”


    幾日後,胡老爺子的傷好的七七八八,便召集了幾位當家的過來府上密談。說起近日裏接到一名幫中兄弟密報,道是這幾次劫殺事件實際是因為幫中出了叛徒,與外部勾結後做出的行為。現已將該密報之人妥善安置,待日後與大家做個對質。


    胡老爺子在城外密林之中找了一處久無人居的破敗民房,當晚一行人便埋伏在了那裏,一心等待內奸自投羅網。


    一直燃燒著八卦之心的秦青納悶地摸摸腦袋,向雲兮問道:“他們真的以為內奸會親自來殺人滅口麽?內奸難道就不會想到這裏有個陷阱?他們必定隻會派個手下來探查情況,就算抓住了這個手下,也未必能使其供出幕後主使,況且我知道有些死士被抓後會直接服毒自殺。”秦青指指腦袋,“看來你這個前世這裏不太聰明。”


    雲兮笑起來:“看看再說,我不信我的前世會那麽笨。”


    夜深,寂靜無聲。密林深處偶有幾隻寒鴉飛起,除此之外再無動靜。


    大約又過了一注香的功夫,終於有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密林之中的空地上,如鬼魅般悄悄兒潛向破舊民宅。民宅後的灌木中埋伏著一行人,看著黑影出現並無任何動作。黑影在房子門口探查了一會兒,突然迅速離開。


    胡老爺子輕輕擺了擺手,有輕裝的侍衛立刻跟了過去。


    胡府。


    胡老爺子和雲雪岸一直在等待,沒多久侍衛便迴來稟報,說看見夜探小屋的黑影向四叔的住所而去。


    胡老爺子神情凝重,受傷的手臂往床沿上猛地拍下:“走!去老四那裏!”


    四叔的府上空無一人,桌上隻餘了一張字條:“大當家的,我約了蘇姑娘去山中遊玩。”


    雲雪岸看到字條後大驚失色,一隻手將字條緊緊捏成一團。胡老爺子皺著眉:“老四知道事情敗露,必然已經逃跑,此刻帶著蘇姑娘也是為了手上有個籌碼,所以蘇姑娘暫時還是安全的。”


    雲雪岸麵上稍稍緩和,道:“那我們現在去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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