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雲雪岸的房門時,眼梢似乎被什麽一晃,蘇青桐愣了愣,小心地湊近一瞧,竟發現這個書呆子的房門是虛掩著的。


    難道進了賊?蘇青桐心裏“咯噔”一下,將門輕輕推開,躡手躡腳地探身進去。


    窗外的月光正照在雲雪岸的床邊,此時床邊站著一個黑影,黑影手上舉著把明晃晃的刀正要向床上砍去!


    蘇青桐拔到最高聲調蕩氣迴腸地喊了一聲:“啊——”這一喊將睡得正香的雲雪岸給生生嚇醒,也讓客棧許多房間都在瞬間點亮了燭火。黑影見事情敗露,氣急敗壞地舉刀向蘇青桐砍來。蘇青桐避的急,膝蓋撞在了門框上,眼看那刀就要落在自己的腦袋上,黑影突然被雲雪岸從身後死死抱住,一時動彈不得。


    客棧的各個房間都伸出一兩個莫名的腦袋想要一看究竟,店家的夥計也執著燈燭往樓上走。黑影見情勢不利,向後猛地擊打雲雪岸後終於掙脫遁逃。


    蘇青桐驚魂未定地望著雲雪岸道:“你…你沒事吧?我怎麽…怎麽看見那個要殺你的人是你爺爺派來的什麽張兄弟?”


    雲雪岸撫著心口咳上半天方道:“正是他…”


    蘇青桐迷惑道:“你以前見過他嗎?不會是借你爺爺的名義冒充的吧?”想了想又篤定地補了一句,“一定是這樣的,你那麽笨,好騙。”


    雲雪岸白她一眼:“自然是見過的,他還帶了爺爺的親筆書信,爺爺擔心我第一次出貨會不順利,特地派了個靠得住的人來幫襯我。”


    蘇青桐揉著自己的膝蓋,歎道:“出貨的人指望不上,幫襯的人更是狼心狗肺,雲呆呆,你要反省一下自己。”


    雲雪岸一下沒反應過來:“你喊我什麽?”


    “雲呆呆——”蘇青桐沒好氣地重複道,“不滿意麽有意見麽?碰見你以後幾


    次差點死掉,不喊你喪門星就不錯了。”


    雲雪岸還想要爭辯什麽,一口腥甜之氣上湧,眼一翻暈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悠悠醒轉的雲雪岸看見床邊坐著的蘇青桐,有些意外。


    “你怎麽還在這裏?”咳了兩聲後又道,“你不是一直想擺脫我自己走的麽?”


    蘇青桐噎了一下,臉兀自紅了,嘴上卻不服軟,麵上也十分誠懇:“你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昨晚你救了我的命我怎麽能沒良心地一走了之呢?”


    雲雪岸笑起來,如春日暖陽照進心扉,讓蘇青桐有一瞬間的恍神。


    一直隱著身在旁邊看著的雲兮低著頭,修長的手指叩在額角:“還算她有良心,這麽好的男子,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趕他走,我看你這個前世眼光不怎麽行。對了,我怎麽還看見她戴著那枚赤玉?”


    秦青慢悠悠地說:“沒有曆練缺乏考驗,怎能體現真情可貴?小白,你最近多有急躁,需要靜心…”


    遭此一事,客棧自然是不敢再久呆了。蘇青桐道:“那名殺手此次失手,就怕還會卷土重來,你家裏不是做綢緞生意的麽,怎麽會遭此殺身之禍?”


    雲雪岸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道:“不知道。”


    蘇青桐泄了氣:“唉!真是個雲呆呆。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雲雪岸望著北江邊剛剛抽芽的柳枝,嘴角牽出淡淡的笑:“自然是迴江南,蘇姑娘可有地方去?若是還沒有的話是否願意隨雲某一起迴江南,雲某定將盡地主之


    誼好好款待蘇姑娘。”


    蘇青桐心中一動,自己確實尚無去處,聽聞江南人傑地靈,景美物豐,自然不失為一個好的去處。且自從雲雪岸救了自己之後,對他的印象也好轉許多,跟著他一起走,雖然路上沉悶點,不過到了江南就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倒是不虧。


    心裏這樣想著,麵上還得矜持:“嗯…也好,你這麽笨,萬一路上再出點什麽事,有我在還能保護一些呢。”


    二人雇了輛馬車出了仰北城,一路向南而去,不久便進入了綿延一片的山林。蘇青桐被馬車顛得睡意漸濃,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隱約覺得馬車停了下來,簾外嘈嘈嚷嚷,似發生了什麽事。


    蘇青桐掀簾一看,傻了。


    馬車的車夫已不知去了哪裏,馬車周圍團團圍了七八個大漢,正在雄赳赳氣昂昂地表態:“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此時的雲雪岸一邊護緊胸前的褡褳,一邊義正言辭文縐縐地教誨著這幫強人。強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下,上來就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車上的蘇青桐見狀忙喊道:“各位大爺別生氣,我們兄妹不知這是大爺的地盤,少了孝敬是我們不對。”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抽出一袋銀銖遞了過去。


    那幾名大漢見蘇青桐懂些規矩,也不再嚷嚷,伸手就要接過錢袋。卻在此時不知哪個強人喊了聲:“這妞長的真好看,要不咱們搶迴去給大夥兒玩玩,這山裏女人太少了啊!”


    他這一提議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跟著起哄道:“那個男的留著沒用,就弄死吧。”


    雲雪岸漲紅著臉:“爾等堂堂七尺男兒,不去做正經營生,如今還強搶女子,如何有麵目立足於天地之間?”


    強人被他說的一愣,茫然地迴頭問道:“他嘴裏文縐縐地說些什麽?”另一強人撇撇嘴,道,“管他呢,搶了再說!”


    蘇青桐心中焦急,眼見強人越走越近,心中靈光一閃,手中已急忙將銀銖撒了出去。幾名強人看見錢物散落各處,果然紛紛跑來去撿拾銀銖。蘇青桐趁機將雲雪岸拉上馬車,對著馬狠狠抽了一記,誰知這馬隻是憤怒地嘶叫了一下,並不前行。


    蘇青桐腦門上掛上一排黑線,敢情這馬認主人,別人想要駕馭還不情不願。那夥強人聽見動靜,有些惱怒地重又聚攏過來:“想跑?小妞不留下就想跑?”


    雲雪岸護在身前,斥道:“你們敢!”


    強人笑道:“你看我敢不敢?”話音未落,一把鋼刀已砍到近前,雲雪岸急忙躲開,鋼刀正好砍在了馬背上,馬兒吃痛,撒開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一夥強人頓時被甩在了後邊,然而蘇青桐卻不輕鬆,因為拉著他們的這匹馬如同瘋了一般,此刻正向著懸崖義無反顧地奔去。


    “雲雪岸,雲呆呆,快拉韁繩啊!”蘇青桐猛地推了把傻在馬背上的雲雪岸,雲雪岸方才反應過來,拚了大力死死扯住韁繩。然而馬車仍然不受控製般向懸崖邊靠近。


    蘇青桐絕望地閉上眼,心想果然這個雲雪岸是個喪門星,與他在一起自己天天都在鬼門關門口徘徊。


    馬車最終在鬼門關前停了下來。蘇青桐抖抖嗦嗦地睜開眼,看見還差一尺就要墜下崖的馬車,以及坐在前麵滿臉大汗手中仍然攥著韁繩的雲雪岸。


    蘇青桐心有餘悸地從馬車上爬下,拽著同樣心有餘悸的雲雪岸道:“雲呆呆,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會駕馬車?”


    雲雪岸蒼白著一張臉:“從前不會,現在會了…”


    眼看著天色漸暗,估摸著今夜怕是出不了山林,二人隻得拖著傷馬找了塊相對隱蔽的地方打算將就一夜。


    春夜微涼,蘇青桐在馬車內避寒小寐,而雲雪岸則在外邊合衣守夜。


    輾轉反側,仍是無法入眠,蘇青桐撩起簾角朝外看去,見雲雪岸抱著根大樹枝緊張地四處張望。蘇青桐衝他喊道:“喂!雲呆呆你作甚不睡覺光抱著根棍子啊?”


    雲雪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聲音道:“我怕這林中有野獸,不能掉以輕心。”


    蘇青桐看著他歎了口氣:“你一個人出遠門不帶隨從,自己又不會拳腳是挺不方便的。”


    雲雪岸看著手中的木棍:“其實我家裏雖然做綢緞生意,但也世代習武的。”


    “那你怎麽不會?”蘇青桐奇道。


    “因為我不喜歡打打殺殺,所以就沒學。”不知為何,雲雪岸的眼神有點黯淡。


    蘇青桐拍拍他的肩膀:“有空還是學兩招吧,可以保護他人也可以自保,還可以強身健體。”


    雲雪岸沉默著沒有迴答,良久,輕輕地點了點頭。


    第91章 江南織造


    一路有驚無險,月餘終於到達了江寧城。江南正值雨季,淅淅瀝瀝下個沒完。蘇青桐對這種連綿陰雨一向沒有好感,心情也便跟著差了起來。二人找了間臨湖的酒家坐定,點了些清淡小菜,無奈這家生意雖不見得興旺,上菜倒上得拖拖拉拉,以至於一刻鍾過去了,連壺茶水也沒能招待上。


    蘇青桐等得不耐煩,“啪”地一拍桌子喊起了小二,本來還在後堂嗑著瓜子的夥計見冒出來位兇神惡煞的姑娘,心下也有些發怵,忙不迭地倒上了熱茶。


    “菜呢?”蘇青桐柳眉倒豎,“我們點的鬆鼠桂魚呢,魚是不是現在才去撈啊?我們點的蟹黃蒸蛋呢,蛋現在是不是還在生啊?還有菊葉湯呢,菊葉是不是現在才去種啊?”


    夥計一頭黑線,撇了撇嘴無奈道:“姑娘稍候片刻,我這就去催。”


    這一鬧騰,蘇青桐這一桌的菜很快便上齊了,然她仍是一拍桌子:“筷子呢?沒有筷子讓我用手抓著吃啊?!


    ”


    一旁的雲雪岸急扯她的袖子:“別喊,傻不傻?”


    “幹嘛?”蘇青桐試圖掙脫,“還不讓我吃飯了?我要筷子!我——要——筷——子!”周圍的食客開始偏頭向著他們這桌張望。


    “筷子不就在你手上。”雲雪岸將蘇青桐摁在了座位上,“笨死了。”


    蘇青桐望了望手中拿著的一雙筷子閉了嘴。雲雪岸逮著機會擠兌:“沒見過像你這麽笨的。”


    “我見過。”蘇青桐斜睨他一眼。


    “誰啊?”雲雪岸不疑有他,一本正經地問道。


    “你。”蘇青桐也一本正經地答。


    “你…你取笑我?!”雲雪岸瞪著眼睛,一張臉漲得通紅。


    隔壁桌上傳來一聲輕笑,一名身穿杏色外袍,自斟自飲的男子眯著眼睛道:“這位姑娘饒是有趣。”


    蘇青桐指著自己的下巴問:“你是說我?”


    對方頜首,麵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在下鄒世勳,在江寧城做一些小生意,不知是否可以和二位搭個桌子一


    起聊聊風物?”末了又補充一句,“二位的茶水酒菜錢都算在我頭上。


    雲雪岸正要張嘴拒絕,蘇青桐已搶先一步:“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呢?鄒公子真是大方…”說著已屁顛顛地拉開一張凳子,“鄒公子您看這靠窗的位子可合意?”


    鄒世勳笑得燦爛:“姑娘給我挑的位子自然合意的不得了。”


    雲雪岸則蹙著眉不露聲色地“哼”了一聲。


    鄒世勳坐定後,又打開菜單點了幾個菜上了一壺酒後,與他二人開始拉家常,聽說雲雪岸與蘇青桐是從京城而來,不由來了興趣。


    “不知二位可聽說京城有什麽傳言不?”


    蘇青桐想了想:“具體的沒聽說,不過好像是說近日要發生什麽大事。”蘇青桐突然想起從南邊趕到京城的西平王,輕輕答道。


    “嗯。”鄒世勳點點頭,“我是聽聞西平王去京述職,卻帶了許多軍隊過去,這件事情不是很匪夷所思麽?”


    蘇青桐對朝堂上的事情一向不怎麽關心,聽到他這麽說也隻是含混地應了一下。鄒世勳倒是興致高昂,壓低了


    聲音道:“聽聞當今太子就要登基了,各方勢力虎視眈眈,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雲雪岸突然插了句嘴:“沒看出來鄒公子倒是挺八卦。”


    鄒世勳“嘿嘿”笑道:“倒也非在下特意去關心這些事,是因為前段時間我想去把家中的產業分一部分到京城去,便去那裏看了看,又見了幾個朝廷官員,結果聽到了這麽些消息。”


    蘇青桐其實有些索然,情傷若此,便是與楚公子相關的任何人、事、地點都統統不想提及,於是當下便沒有作聲。


    雲雪岸適時地將菜往鄒世勳麵前推了推:“鄒公子別光顧著說話,多吃菜多吃菜!”


    鄒世勳何等妙人,自然知趣地不再談論其他,隻道蘇青桐第一次來江南,他理應盡上地主之誼,陪吃陪喝陪逛,蘇青桐亦聽得心花怒放,完全把身邊的雲雪岸當成了透明人。雲雪岸悲苦地咬了口左手的醃蘿卜,又悲苦地啃了口右手的雜糧饅頭,終於忍無可忍地將和別人相聊甚歡地蘇青桐給拖出了店門。


    雲兮在一旁冷著臉,半晌道了一句:“我的前世確是有點木訥。”


    秦青附和道:“你也發現了吧?其實我覺得你投的這個胎轉的這個世差了一點你的風範。”


    “嗯。”雲兮點頭,“依你看,若是我的風範是直接將這個姓鄒的從窗口扔出去還是從門口扔出去呢?”


    秦青道:“這個…”


    雲雪岸駕著馬車在一處掛著“江寧織造”的院落前停了下來。江寧織造在江寧府算是一家不大不小專做布料綢緞生意的店鋪,生意做得尚可,可以支撐一大府人的開支還有些節餘。前院是對外接單做生意的,雲雪岸打聽到自己的爺爺已經早早迴了後院,便帶著蘇青桐從牆外一路繞到後院,進內堂之前,蘇青桐瞥了一眼後院掛的牌匾,上書“胡府”,心中不由納悶。


    進到內堂後,雲雪岸的爺爺拉著寶貝孫子旁若無人地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蘇青桐杵在一旁當了半天的透明人後終於被雲雪岸成功發現,拖著她向自己的爺爺引薦。


    “爺爺,這就是我方才跟您說的蘇姑娘,這一路上多虧了她照拂,我請她到家裏來小住幾天,順便帶她看看江


    南的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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