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寧在庭芳閣中憂心忡忡:“你可想到什麽法子證明自己的清白?”


    秦青啃口饅頭歎口氣:“不曾…”


    悅寧失望道:“那你說的三天原來是緩兵之計啊?”


    “不然呢?”秦青繼續啃了口饅頭,“其實我應該說三個月的,不過就怕他們不讓。”


    悅寧定定神:“你可看清當初兩個抬屍首的太監的模樣了?”


    秦青搖頭:“夜太黑,能看清是兩個太監就不錯了。”


    “那你確定他們是從王妃的冼梧宮出來的?”


    “確定,我跟著他們出來的。”秦青點點頭。


    “你去冼梧宮幹什麽去的?”悅寧突然問道。


    “我…”秦青愣住,“夢…夢遊走錯了地方…”


    悅寧的到來毫無建樹,秦青扒住窗台惆悵地望著外邊皎潔的月光,心裏揣摩著三日後若沒有頭緒該從什麽路線逃出宮去的問題。此時,窗台一角突然爬出一個不明物什


    。


    秦青覺得這個物什長得有點眼熟,物什伸長了脖子嗅了嗅秦青手中吃剩的半塊饅頭,嫌棄地扭過了頭。


    秦青笑起來,將那物什翻了個個兒:“大師兄,好久不見,長得比前次帥了些。”


    落離伸手伸腳地掙紮了一會兒:“臭丫頭,能不要每次都把我翻過來麽?做姑娘要矜持些,把男人四仰八叉地放著不合適的。”


    進到屋中的琁龜落離轉了人形坐定,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道:“住的這麽好,虧得雲兮那小子還擔心你的安危。”


    秦青眼睛一亮:“你見到小白了?他怎麽樣?”


    落離望著她,嘴裏“嘖嘖”有聲:“你倆你儂我儂的,卻要生生分開三個月,這難道就是上天的考驗嗎?”撇撇嘴又說,“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去看雲兮,見他身邊有個叫做詔蘭的姑娘,那長的可真美,聽說是青鳥族的郡主,王母身邊的仙使。我覺著她看雲兮的眼神不大對,像是情根深種的樣子,丫頭你好長點心了。”


    秦青撥弄著落離帶的吃食:“怎麽這麽少?一定被你


    偷吃了。”


    落離充滿同情地看著她:“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人家詔蘭就知道給雲兮做個小菜縫個香包什麽的。雖然雲兮沒有收那個香包,不過天天有這麽個溫柔可人兒在身邊,難保哪一天一感動就動心了,一動心就以身相許了…”


    秦青將吃剩的饅頭塞進了落離的嘴裏。


    落離和秦青頭碰頭地想了一個晚上,終於在落離的堅持下確定了一個方案。這個方案是經過了否定、肯定、再否定和再肯定的複雜推敲後最終確認的。


    最初的方案其實是這樣的。去王妃宮中將所有的太監排成一溜排,由秦青挨個兒認身形,凡是身形值得懷疑的,就拉出去嚴刑拷打,一直打到招認為止。這個方案很快便被秦青否定了,以王妃冷血的心性來看,這兩個太監很可能已提前被滅了口,而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自然無法找到。


    第二個方案是秦青提出的,秦青秉著“心壞之人必怕夜鬼敲門”的心態,決定由自己和落離裝扮成麗貴嬪和宮女的模樣,夜半去王妃的寢宮嚇唬人,王妃在驚嚇之下定


    會聲淚俱下地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如實交待一切。


    這個方案落離認為整體框架基本合格,但是尚需進一步優化,場麵尚需進一步擴大。落離之前拘了本地的土地上來問了一問,方才知道這位王妃自入宮以來,統共害了兩名嬪妃三名宮女並五名太監,身負這麽多人命仍然能夜夜安寢絕對不是個一般二般的人。因此,落離覺得這個料要下的足一點。


    於是第三個優化的方案是個華麗麗的盛大場麵。由落離去鬼界一趟,將那幾個冤死而無法轉世的鬼魂給拘上來,排著隊來找王妃索命。至此,秦青才發現她這個大師兄平日裏看起來隨隨便便馬馬虎虎,在三界之中竟還是很吃的開。


    方案既定,落離便帶著秦青偷摸去了一趟王妃的冼梧宮,將辟邪驅鬼用的器皿符節一概收了去,落離又捏了個昏睡覺將宮中除王妃之外的一概人等順利放倒後,實施起計劃來。


    彼時的王妃正準備就寢,喊了兩聲卻無宮人進來,不覺有些煩躁,頭上的簪花又牽住頭發,她拉扯了兩下卻沒有成功。就在此時背後伸來一隻柔軟的手:“這種事情何


    必娘娘自己動手,讓臣妾來做好了。”說著那隻柔軟的手猛地一用力,簪花連著幾根長發一並被扯了下來。王妃驚唿之下迴頭,隻見溺水的麗貴嬪正一點點地攀上來,珠串般的水滴落在地上,身上,如寒徹之冰。


    王妃驚慌之下急忙向殿外的方向跑去,口中不斷唿號著“來人速速來人”,殿內立柱後果然速速轉出一個宮人,上前攙扶住王妃道:“王妃莫要害怕,前幾日您將我害死的時候可看不出一點兒心慌啊。”王妃打眼看去,正是麗貴嬪貼身的宮人,那宮人笑盈盈地道:“娘娘讓我殺了自己的主子我便做了,讓我配合演後麵那一出戲栽贓秦姑娘和寧嬪娘娘,我也配合了,本以為拿了錢財從此便能出宮過好日子,不成想卻要封我的口!”


    王妃邊躲邊跑,還不忘順手操起一隻如意砸了過去,然而鬼魂自是虛空,這邊消失那邊又冒了出來,朝著始作俑者盈盈笑著。門外窗外前仆後繼地又進來了幾個,俱是一副索命的姿態。王妃東躲西藏,卻無法跑不出自己的殿中,終於逐漸癱軟在地,俯身請罪。


    第二日清早,整個宮中便傳遍了一件奇事,道是王妃大半夜衣衫不整手捧簽字畫押的狀紙跪在吳王的寢宮之外


    ,聲淚俱下地將自己給告了。狀紙上樁樁件件寫的清楚,將王妃入宮以來大到害人性命,小到搬弄是非的事情都給陳述了一遍。慕容楚震怒之下將王妃下了大獄,此事一時間成了朝堂內外不敢提及卻又時常想提一提及的大事。而最關心此事的則莫過於慕容楚的親弟弟慕容湮。


    王妃母家掌握的吳國兵權不容小覷,如今王妃匆忙下獄,朝堂上早亂成一團,眾多老臣憂心忡忡,紛紛啟奏要對王妃輕判。慕容湮沉默不語,隻靜靜地站立一旁。慕容楚偏頭看向他:“郡王,你怎麽看?”


    慕容湮淡淡一笑:“這是王兄的家務事,外人又怎麽好評論是非呢?”說著又雲淡風輕地整了整衣袖,道:“臣弟近日來身子愈發的不適,還請王兄準許臣弟告幾天假。”


    慕容楚收迴目光,麵色無波:“準了,郡王可要好好保重,寡人的江山還要倚重你呢。”


    第70章 封印


    慕容楚帶著一身疲憊走進庭芳閣時,秦青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喂著旋龜。


    慕容楚皺皺眉:“青兒從哪兒撿來如此醜陋的一個東西?”


    落離憤怒地揮了揮爪子,慕容楚一臉嫌棄:“還挺兇的,青兒別被傷著,我迴頭叫人給扔出宮去,再換幾隻好看可愛的給你。”


    秦青緊張地將旋龜往懷裏攏了攏,道:“這隻就很可愛啊!”想了想又放軟了聲音對旋龜道,“還很善解人意對不對啊,小龜龜?”


    說完這句話後秦青忍不住抖了抖,懷裏的小龜龜也不可抑製地抖了抖,對麵的慕容楚卻無動於衷,似乎藏有深重心事,一雙深邃眼眸透著無盡孤單。


    秦青停下手中的喂食,試探道:“是否因為王妃的事?其實還我一個清白也就行了,至於是否處置大王自己決定吧,畢竟夫妻白頭,並非一日恩情。”


    慕容楚搖搖頭:“我曾經也知道她為人過於陰暗,有


    些事情我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算了,卻不想是助長了她的氣焰,如今這樣也算她罪有應得。”


    “不過聽說王妃家中掌握了朝中接近一半的兵權,大王還是要權衡好…”秦青將打著盹的旋龜放置一旁,悠悠道來。


    慕容楚閉上眼輕歎一聲,半晌突然握住秦青的手,懇切道:“青兒,若今生你願與我共度,寡人會遣散後宮眾人,哪怕要寡人放棄全部江山也心甘情願。”


    秦青的心漏跳了半拍。


    一旁打盹的旋龜突地睜開眼睛,看見他二人緊握的雙手,著急地跑過去扒拉起雲兮裝吃食的袋子,以此來提醒秦青想想遠在南海的雲兮。


    慕容楚被動靜吸引,好奇地看了一眼旋龜:“它好像餓了,你瞧它見到食物急吼吼的樣子可真是有趣。”


    旋龜揮舞著爪子表示抗議。


    慕容楚繞有興趣地湊過去,伸出一根手指一翻再一撥,旋龜便四仰八叉地在桌上骨碌碌轉起圈來。


    落離對今日自己的真身被慕容楚輕慢一事表示十分不滿,趕在雲兮閉入內關的前一晚迴了南海。


    雲兮望著對麵長籲短歎的落離,眼中帶著淺淺笑意:“這吳王真非常人可比,若是旁人看見你那真身,定是唬得立時扔了出去,可他還說你什麽?有趣?”


    落離沒好氣地翻白眼:“他確不是常人,他可是看上了你家秦青丫頭,說什麽為了她,寧可放棄後宮粉黛三千,寧可放棄千裏江山。”


    “是嗎?”雲兮沉吟了一下“他眼光不錯。”


    落離吃驚地灌了一口燙茶:“你這樣篤定?我見那吳王似知道秦青那丫頭的前世,而且和她的前世還有著什麽緣分。”


    雲兮挑香的手頓了頓:“什麽緣?”


    “情緣。”


    關於詔蘭給雲兮縫香包這個事情,秦青其實很在意。於是乎,這些天秦青都呆在悅寧的流雲殿中修習女紅,她揣摩著自己的手雖然笨點,但花個個把月繡的東西至少應該拿的出手,屆時春光大好,再塞些各式花瓣進去,也算是個像樣的香包,到時候她便讓雲兮天天係著,見香包如見她。


    這一天,悅寧有些心神不定,熬藥的時候又燙著了手


    ,秦青邊幫她處理傷口邊疑惑道:“你最近是怎麽了?魂不守舍的樣子。”


    悅寧惆悵道:“許久沒有聽到郡王爺的消息了,隻聽說似乎抱病在家,我很擔心他。”


    秦青朝小廚房望了一眼:“你一直在為他熬藥?”


    “嗯,盡管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補身子總歸是沒錯的。”


    “郡王爺對你可好?”秦青問。


    “好。”悅寧的眼睛閃著光,“他救了我的命,他教我詩書,送我修習舞蹈。”


    “這些你都講過了。”秦青撇撇嘴。


    “他說他會接我出宮。”悅寧補充道。


    “那他當初又為何要送你進宮?”見悅寧愣住,秦青一針見血道,“其實你喜歡他是嗎?”悅寧臉頰緋紅,許久點了點頭。


    “喜歡到什麽程度?”秦青歎口氣,突然想起了桃花渡的落葵。


    “喜歡到…可以為他去死。”


    情真是個玄妙的東西。像慕容湮與落葵和悅寧、像拓


    拔燾與溯月、像莊平與紅影、像文昊與語墨、像林霄雲與三娘、像雲兮與自己。


    雖然開頭和結局各不相同,但牽腸掛肚的過程卻俱都相似。秦青一路遐想,恍惚間繞到了禦花園的假山石旁,突然聽到有暗啞的聲音在喚自己。


    秦青轉頭看去,見一醜陋麵容,著宮中下等雜役服裝的婦人向自己招手。秦青覺得她有些眼熟,想了片刻終於記起在悅寧的流雲殿中曾經有過一麵之緣。婦人佝僂著背,暗夜中麵目不清,唯有一雙眼睛炯炯發亮,秦青疑惑地走近:“你認得我?”


    婦人從懷裏亮出郡王府的令牌,輕聲道:“我是宮中負責與秦姑娘聯絡的人,郡王爺有吩咐,近日大王拿了一份名單,是他打算從各地招賢入宮的能人,你想辦法把這份名單弄到手,三日後在這裏交給我。”


    秦青奇道:“這點小事讓悅寧告訴我就行了,何必在宮裏攔我?”


    婦人仍是沒有表情:“你與她的任務互不知曉,你也不要多問。”


    秦青點點頭,正要答話,忽聽身後脆生生響起一個女


    子的聲音:“秦青姐姐,我剛才去庭芳閣找你你不在,原來你躲這兒呢。”


    秦青迴頭,卻是膳房的阿諾。再看那婦人,仿佛隱身一般已然消失。阿諾莫名地朝秦青背後看了看:“你剛才在和誰說話?”


    秦青攤了攤手:“沒啊,我在對月抒懷。”恰巧天邊隱隱雷聲,眼看就要落雨。


    阿諾仰頭看看天,失笑道:“秦青姐姐你真會開玩笑。”又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往懷裏摸出一個包裹,“你猜猜這是什麽?水晶蝦仁包!這可不是我偷的,是我幹活勤快得的賞,我特地拿來兩個給你嚐嚐。”說著便將包裹遞了過來。


    秦青一手捏一個包子:“真夠義氣,走,到我那兒去,我師兄也帶了好些吃食,你去嚐嚐。”


    阿諾躑躅著:“今兒不行了,我是偷摸溜出來的,一會兒發現我跑出來了,掌事的該罰我了,下次,下次吧?”


    秦青塞了滿嘴的包子揮手:“這麽不巧,那下次你不當值的時候記得過來啊。”


    阿諾邊應著邊一溜煙小跑了開去,秦青見她走遠正預備轉身去往住處,卻見假山石後陰影一閃而過。有一個瘦小靈活的身影向阿諾離開的方向躥去,秦青心頭一緊,來不及多想也跟了過去,不過兩三步秦青已看清跟在阿諾身後的正是剛才的婦人,秦青伸手作勢要攔阻,婦人迴首一瞪眼:“她可能看見我了,必須死!”說著已一路急追過去,一邊追一邊從袖中摸出一個暗器就要向阿諾擊去。情急之下,秦青來不及阻止,習慣性地用指尖結出一個印伽,脫口而出一個“定”字,出人意料的是——婦人和暗器竟雙雙定住了。


    看著阿諾毫不知情地歡脫離去後,秦青仍在一頭霧水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自己的仙術明明早被封印住,此時為何卻能再次使用?秦青又驚又喜,湊到婦人麵前又道一個“解”字,婦人和暗器均沒有動,秦青一連喊了數個“解”字,婦人和暗器依然紋絲不動。


    秦青試了個精疲力盡終於決定放棄,心知半個時辰後定術便會自行解開,便放心地迴到了庭芳閣。然而心中有疑問,便自然沒了睡意,於是一個人在院中將學過的仙術一個個地排著隊嚐試了一遍,一時間院中的動物植物隻要


    是活的都被定了個紮紮實實。秦青欣喜之下又十分惆悵,欣喜的是自己居然能自行解封個把仙術,惆悵的是除了定術也就還剩個隱身訣尚需考量外,其他的仙術似乎一概沒有恢複。在這樣惆悵的情緒下過了一晚,秦青決定第二天一定要將自己是否能夠順利隱身的這件事給確定下來。


    正午剛過,捏了隱身訣的秦青便大搖大擺地來到慕容楚的書房外,門邊的侍衛威武挺拔目不斜視,秦青有一些小興奮,伸出手來試探著要推門而入,侍衛們依然無動於衷。


    進得門去,見慕容楚坐在幾案後正專心致誌地書寫著什麽,秦青湊過去瞧了兩眼,慕容楚沒有反應。秦青十分愉悅地繞到一側,用手在慕容楚的側麵揮舞了兩下,慕容楚依然巋然不動。秦青放下心來,轉到慕容楚的正麵朝他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慕容楚猛地抬起頭來:“青兒,你晃來晃去的在做什麽,晃的寡人頭都暈了。”


    秦青十分泄氣地望住他:“你看的見我?”


    慕容楚詫異地笑:“為什麽看不見你?青兒你又在搞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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