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墨的眼淚在眼眶中轉了幾轉終是忍住沒有掉落,咧開嘴笑起來:“師兄你可來了…”


    兄妹二人圍坐在一起將近年的狀況大致說了一遍,當聽到師父被人擄去時,吳涯的眉頭極深地皺著:“如此說來,師父的安危目前還不用過於擔心,那鬥篷人似乎也無更多對你不利的舉動。”


    語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們要幹什麽,文大人是個好人,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去背叛他。”


    吳涯嗬嗬笑了兩聲:“當官的能有幾個好人,姑且就算他是個還算清正的官吧,你不是也沒害他什麽嗎?再說師父被抓,我們隻得先聽鬥篷人的安排,把師父救出來再說。”


    語墨沉默了一會兒,終於猶豫著點了點頭。


    幾日來,雲兮和秦青總是形影不離,二人見到詔蘭也不怎麽招唿,仿佛透明人一般。詔蘭統共給雲兮寫了三封致歉的信,送了五次自己做的糕點,卻一次都沒換來雲兮如沐春風的笑容。


    她覺得不忿,十分的不忿。


    不忿的她在又一次受到冷落後,失魂落魄地跑到街上散心。集市上還是那般熱鬧,有人向她兜售男子的發帶:“姑娘來看一看啊,這款藍色發帶多漂亮,綴了珍珠呢,送給心上人最合適不過了。”


    詔蘭猛然站住,強壓住的情緒升騰出怒火,一觸即發。她頭也沒迴,手指輕動,那段發帶頃刻間化為齏粉。


    經此一事,詔蘭覺得心中愈發煩悶,走著走著便遠離了城內,向郊外而去。東山初雨,細細的雨絲間充滿了青草的香氣,詔蘭猛吸了兩口,方覺得心內鬱結稍稍緩和了一些。


    然而,青草的甜香之中似乎隱藏了一點腥氣。詔蘭皺眉,將長袖一揮,原本隱藏在山石後的一隻狐妖顯露了身跡。狐妖驚恐了一瞬,旋即便恢複了常態,媚聲道:“不知仙使駕臨,小妖未及避退,還望仙使恕罪。”


    詔蘭胸中鬱結,正愁沒處發泄,此時見有妖精自己撞上,更令她想起秦青也是由蛇妖修煉,於是愈發覺得眼前這妖精媚惑人心令人生厭,當下便想散了她的修行。


    狐妖見詔蘭眼中露出狠厲之色,驚惶不已,立刻伏倒在地,滄然涕下:“求仙使饒命,仙使可是因為愛人不得引致心中不快?小妖有一妙法,願獻予仙使!”


    詔蘭抬起的手緩緩收了勢,麵色有些狐疑:“你會讀心?”


    狐妖點頭:“此前修煉了一些,尚未精進。”


    詔蘭垂下眼簾,尋了處幹淨的石階坐下:“你且說說看,你有何妙法?”


    狐妖大膽湊近詔蘭,從懷中摸出一隻白色小瓶,輕聲道:“這裏裝著的叫‘情絲繞’,是用九十九隻狐妖的內丹之氣煉製而成,隻要在吃食裏加上一滴,保管你的心上人對你欲罷不能…”


    話音未落,詔蘭已漲紅了臉站了起來:“大膽!如此齷齪的東西也敢拿來予我


    ,你當我是何樣的人?!”


    狐妖一臉委屈:“真心這個東西,可不是吃什麽藥就能得到的,就算你拿真心去換也未必換的到。所以倒不如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不怕他不認,怎麽樣劃算,不用我說仙使自己也會掂量吧?”


    迴到縣衙的詔蘭一直捏著小瓶在廚房外麵來迴徘徊,一直到夜深才下定決心走了進去。當詔蘭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羹湯走出來時,恰巧看見雲兮進了房間。詔蘭的腳步有些虛浮,在最後猶豫了片刻後,走上前去叩門。


    裏麵是雲兮雲淡風輕的聲音:“進來吧,門沒閂上。”


    詔蘭整了整鬢間的發,輕輕推門進去,見雲兮正在桌案前握著卷書看。詔蘭走近了一些,停在桌案前方,口中小心地喚了一聲“殿下。”


    雲兮“唔”一聲,並未抬頭。


    詔蘭咬咬唇,艱難道:“殿下還在生詔蘭的氣嗎?詔蘭自知做錯了事,殿下連補救的機會都不給嗎?詔蘭在殿下心裏真的如此不堪?”


    雲兮揚起臉:“仙使妄自菲薄了,雲某心中其實並未評價過仙使一二。”


    詔蘭的麵色僵了一刻:“若是殿下能原諒詔蘭的話,還請殿下能賞光喝一碗詔蘭做的羹湯,也算是接受詔蘭的歉意。也望…也望喝了羹湯後殿下的心中能明了詔蘭的心意…”


    雲兮笑了一下,語氣依舊淡然:“仙使見外了,仙使親手做的羹湯必定非常味


    美,那雲某就卻之不恭了。”


    詔蘭聽聞麵露喜色,忙將湯碗放在桌案上:“殿下嚐一嚐,可合口味?”


    雲兮湊近吹了吹:“有些燙,先放著吧,我一會兒再喝。”


    詔蘭麵露憂色,不由怔了怔。雲兮看看她,道:“放心,我會喝的,涼一點我便喝。不早了,仙使先迴去吧。”詔蘭心知“情絲繞”要起作用還得等上半個時辰,心想再晚一點大家都睡了也許更方便行事,便也沒有多耽擱,提腳離去了。


    詔蘭剛走,秦青一臉興奮地踏了進來:“小白,你晚上沒有和我們出去玩,虧大了。”


    雲兮溫和一笑:“怎麽了?是去放燈了,還是去吃雞腿了?”


    秦青一拍腰間係的鼓鼓囊囊的錢袋,伸出一根手指頭擺了擺:“都不是,我和白澤錦繡去賭坊了,你看,我手氣好的翻天了,這些都是今晚贏的。”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看,我還給你帶了根雞腿!”


    雲兮慢慢踱到秦青麵前,瞅了她片刻,道:“你是說你一晚上都在賭錢?”


    “是啊!”


    “還覺得有趣?”


    “實在太有趣了,你沒去真可惜。”秦青舔舔嘴唇,“真是高興,都沒顧上喝口水…咦,這裏怎麽有碗湯?”話音未落,秦青已抱著碗一口喝幹,“太美味了,你做的?”


    雲兮看了一眼道:“是詔蘭方才送來的,我還一口沒喝,你倒是客氣,一滴都沒給我剩下。”


    秦青舉著碗的手停在半空,諾諾道:“哦…,這樣…,挺好的…”又抹抹嘴,“她很能幹。”


    “既然今天出去賭錢了,又喝了我的湯,錯上加錯。明天罰你不許出門。”雲兮把碗拿過放在桌上,“要是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在這裏找幾本書迴去看,不懂就來問我。”


    秦青的嘴張成一個雞蛋大,滿心滿臉都是不情願,不過片刻之後想到自己其實還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便心情轉好,做出乖乖聽話的模樣。


    “不要想辦法試圖溜出去,我會捉你迴來的。”雲兮看著她盈盈地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雲兮努努嘴:“去挑點書看吧。”


    秦青不情不願地磨蹭過去,不情不願地翻著書冊。雲兮心裏悶笑,坐在不遠的地方自顧自地做著批注。過了沒一會兒,忽聽秦青輕唿:“小…小白,我有點不舒服,借…借你的床…躺躺。”


    “不要找借口逃避看書。”雲兮頭也沒抬,繼續做著批注。過了半晌見沒有動靜方才抬頭望去,見秦青麵部潮紅,似難耐的模樣。雲兮心中暗驚,急忙走上前去試秦青的額頭:“你很熱嗎?生病了?”誰知手剛探上秦青的額頭便被她一把捉住


    ,秦青拖著雲兮的手在自己的麵頰上摩挲,一邊喃喃說道:“你的手好涼,好舒服。”


    第47章 詔蘭


    雲兮一怔,眼光投向桌上的湯碗,神情漸漸肅然起來。他抽出手,將碗拿起湊近鼻尖聞了又聞,麵色不由發白。身後的秦青感覺愈發燥熱,正在脫自己的外衣。雲兮迴身後有片刻的愣神,他撿起衣物想給秦青重新披上,不料秦青卻順勢攔腰抱住了他。


    滾燙的身體貼住雲兮的胸口,他隻覺心口有些慌張有些悸動卻不想拒絕。他僵在半空的手臂慢慢收攏,將秦青輕輕攬在懷中,像攬著一件絕世珍寶。


    全身都似有火在燃燒,她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頸,斷斷續續的耳語:“小白,我快要死了,快給我渡氣…”她湊上去突然吻上他,像烈焰與初雪的交融,世界在刹那間靜止了一瞬。


    房門在這個時候輕輕地開了。


    詔蘭穿著一身輕薄紗裙一臉驚愕地出現在門口。雲兮仍保持著懷抱秦青的姿勢,轉頭望向詔蘭,眼裏有著薄怒,有著了然一切的情緒。


    “解藥呢?”他冷冷地問。


    “沒…沒有。”詔蘭壓根兒就沒想過有解藥這件事,對她來說,生米怎樣煮成熟飯才是最關心的。


    雲兮臉色鐵青,將臉轉向秦青,詔蘭看見他原本冷若寒冰的眼睛瞬間溫暖起來,隻是那種溫暖從來也沒有對她展現過。雲兮俯身將秦青抱上床榻,將內丹從口中


    吐出,送入秦青唇齒之間,輕輕道了句:“這個性寒,你含著會舒服點,我去去就來,你乖乖的。”


    雲兮重新站起的時候又迴複了冷冽的氣場,一陣勁風吹過,他已在片刻之間提了詔蘭來到了城外東山之上。


    “你要做什麽?!”詔蘭不由心慌,雲兮向來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形象聞名仙界,如此的怒意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雲兮的長發散開,隨著野風在身後飛揚,他逼近詔蘭,出口的聲音冷硬如鐵:“你,就這麽想做我的女人?”


    詔蘭雖然驚懼,麵上卻強撐鎮靜:“是又如何?難道殿下為了一個下等小仙,是要問我的罪嗎?”


    “下等小仙?”雲兮怒極反笑,“在你們心中,與人相處便隻有高等低等之分嗎?青兒在我心中,是最親近的人,也是我最在乎的人,無論她的仙位如何,她在我心裏的地位永遠無人超越,你也好,別的仙使也好,都不可能超越。仙使對雲某的錯愛,雲某實在受不起,還請仙使以後遠離我們,別再做這種既低劣又無用的事情!”


    詔蘭好歹也是青鳥一族的郡主,是西王母身邊的近侍,是仙界人人皆知的仙使,何嚐受過這等教訓,雲兮此番話讓她既羞且怒,隱在袖中的手暗暗蓄力,頭腦一昏就想要給雲兮一擊,然而手腕突然一鬆,雲兮的劍風不知什麽時候已到跟前將其腕扣刺脫。


    詔蘭驚得後退兩步:“你,你不是沒有內丹了嗎?為何…為何…”


    “就算沒有內丹,我的劍術也足以傷到你,勸仙使還是不要心存僥幸了。”雲兮的話依然很冷,麵色依然很冷。


    詔蘭的心突然間也冷了。


    她緩緩收迴蓄勢待發的手指,頹然道:“難道你要娶秦青嗎?”你以為你真的能娶她嗎?你的父王母後都不會同意的!”


    雲兮沒有絲毫猶豫:“娶不娶得到她是我的事,不勞煩仙使操心,仙使隻需知道雲兮無論如何都不會娶仙使即可。”


    雲兮已走了很久,詔蘭卻一直站在原地,深夜的風一陣緊似一陣,一陣冷似一陣,她木然著,毫無察覺。


    她猶記得,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那個午後,她鬼使神差地獨自一人來到轉生台附近散心,見到前方似趴著一位仙友,氣息微弱,昏迷不醒,她不知他受了什麽傷,感到莫名的慌張。她不通醫術,隻有隨身帶著的一瓶還神丹,她隻得將仙丹一股腦兒全給他喂下,又渡了些仙氣給他。離開之後,詔蘭心中總是不安,那張清俊的臉始終在眼前閃現,他是誰?他現在怎樣?他緊鎖的眉間是為了誰?


    漏夜,詔蘭又去了轉生台,前方的地麵空空如也,先前昏迷的男子已然不見。再後來,她知道那日被救的男子叫雲兮,是南海龍宮的世子,她突然有些喜悅,無論是南海世子的倜儻風流,還是才情品格,抑或是仙法造詣,一直如同仙界的傳說,幾萬年來無青年才俊能出其右,且他未曾婚配,更是眾多女仙君心目中未來夫婿


    的不二人選。如今詔蘭親見,雖隻一眼卻已難忘,而自己又救了他的性命,她自是覺得與雲兮的距離拉的比與其他人更近一些。


    自那以後,她常常有意無意地去到南海,也有偶爾那麽幾次與雲兮擦肩,可惜的是,雲兮卻似乎從來沒有注意過她,認識他的一萬多年以來,她經過他的門前八千多次,寫過六千封信,可是,他還是不記得她。


    詔蘭抹了一把眼淚,揚起臉對著夜空深吸了一口氣:“雲兮,我一定會讓你娶我的,你終有一天會為你今天所講的這些話而後悔!”


    雲兮迴到房中時,秦青已然沉睡,濡濕的頭發還黏在頰邊,臉上的紅暈也還未全部褪去。雲兮試了試她的額頭,覺得熱度已在散去,心裏略微鬆了鬆,他將被褥往上拉了拉,方才覺得經過這晚的折騰有些疲累,便靠在一旁打起盹來。


    日頭照進房間的時候,雲兮才微微有些清醒。他抬眼瞧了瞧睡在床榻上的秦青,覺得紅暈已全部褪去,試了額頭也恢複了正常體溫,便放心地去取自己的內丹。嘴唇貼合的那種柔軟和溫暖讓他生出小小的悸動,他有些不舍離開,猶豫的當口,秦青突然睜開了眼。


    兩人都震驚無比,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方才想起分開。


    “青兒,其實我…”


    “咳咳…”秦青漲紅了臉。


    “青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咳咳…”秦青將外衣隨意地一披,不等雲兮繼續解釋已然衝出了門。


    院裏站著一圈人,見秦青衣衫不整雲兮慌裏慌張一前一後地出了屋,不由都楞了楞。


    錦繡目瞪口呆:“你們…”


    秦青一捂臉逃也似地跑了,雲兮抬腿就要去追,被一臉複雜表情的白澤給攔下:“讓錦繡去讓錦繡去。”


    文昊吹了吹滾燙的粥,幽幽道:“想不到我這個小小院落有一天也會遇上如此複雜的境況,我還是先撤了比較好。語墨!語墨!語墨呢?”


    語墨磨磨蹭蹭地挪過來:“大人,今天我頭疼。”


    “哦。”文昊頓了頓,“那你迴去休息吧。”


    “不用不用,我就在衙門裏呆著歇一會兒就行。”語墨訕笑著,表情有些不自然。


    文昊皺眉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詞,隻淡淡地點了點頭。


    錦繡三步兩步追上秦青,還未問話,秦青先一臉驚恐地問道:“錦繡,你說我是不是要懷上蛇蛋了?”


    錦繡趔趄了一下:“你倆到什麽程度了?親嘴了?”


    秦青搗蒜似的點頭。


    “睡在一張床上了?”


    秦青繼續搗蒜似的點頭,“在一張床上親嘴了。”


    錦繡一拍腦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看來你真的要懷上蛇蛋了。”轉而又


    一臉嚴肅,“既然事已至此,必須讓雲兮負起責任,趕緊把你娶過門來。雖然我叔父叔母要想同意有點難,不過你如果懷了身孕,怎麽也要給你一個交待不是?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站在你這邊幫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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