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劍收起,沐玄音玉指輕掠,南萬生已無力量支撐的隨身空間頓時崩碎破滅,散開大片的奇異玄光。


    能為南溟神帝隨身所攜,這其中哪怕最不起眼的一個,都是常人萬世難企的曠世奇珍。這些異寶現出之時,整個星球的光線、氣息都為之劇變,隨之大地竟劇烈的震顫起來,似乎已難以承受這些神帝異寶所釋放的強大氣息。


    沐玄音的眸光落在一抹浮於半空的金芒之上。這抹金芒並不耀眼,卻極致的清澈純粹,而它分明是由魂源分離出來的魂光,分離之時,會對靈魂本源造成創傷。


    能被南溟神帝不惜以如此代價保護之物,毫無疑問,唯有南溟一脈的命脈……南溟神力的傳承之器!


    沐玄音緩緩伸手,將南萬生的頭顱和南溟的神源之器直接冰封、禁錮於一道藍光之中,隨之身影虛化,無聲匿去。


    直至連最後一絲寒氣都消失殆盡,找不到任何她曾出現過的痕跡。


    ————


    以焚命為代價,將重傷的南萬生送離,南歸終似已再無執念,他氣息盡斂,老眸閉合,不去看下方已被摧成黑暗地獄的王城。


    半生為帝,身隕前又為南溟留下的最後的希望,他自認對南溟、對先祖已然無愧。南溟的未來如何,皆憑天命。


    眼睜睜看著南萬生遁離,與閻祖對戰的兩溟神,以及下方拚死奮戰的長老、溟衛、玄者無不精神大震,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黑暗之中重耀希望,而且是無盡的希望,就連崩潰殆盡的信念都煥然重生。


    “南溟永恆不滅……我們縱然身死,力量……也會在王上的麾下重生!”重傷的溟神以全身的力量暴吼著。


    “王上歸來之日,便是你們這些魔人滅亡之期!”


    另一溟神雙臂盡斷,聲音卻是啼血高昂,字字激蕩著所有南溟玄者的心魂,原本漸弱的反抗之力竟是瞬間倍增,個個以命相搏。


    沒錯,希望。對此刻的南溟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奢侈的東西。


    隻是,這份奢侈隻持續了短暫之極的數息。


    乒……


    尖銳無比的破碎聲,在南歸終和兩溟神的魂海響起,讓他們剛剛激燃起來的熱血一瞬間冷徹刺骨。


    魂晶破碎,南萬生……死了、


    南歸終閉合的雙目猛的睜開,隻是眸光一片渾濁,灰暗到幾乎不見瞳孔。


    兩溟神也同時定在空中,全身在冰冷中顫抖,如墮入了最深暗的冰獄。


    千葉霧古與千葉秉燭落於南歸終身前,看著忽然神色大變的南歸終,都是麵現疑惑。


    南歸終一點點抬頭,蒼老的臉上是昏暗到極致的絕望,


    他的手指在顫栗中抬起,指向高空之上的雲澈,口中,發出艱澀的低喃:“你……竟然……”


    “嗬……嗬嗬……”南歸終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格外淒涼:“我南溟最強的力量被你反製,最後的退路亦早在你算計……北域魔主……你…夠…狠……”


    雲澈:“……?”


    “哦?”錯愕的神情在千葉影兒臉上微閃而過,她的眸光掃過南歸終和兩溟神,低念道:“難道……南萬生死了!?”


    有人阻截了幻溟璿璣陣?


    她忽然轉眸,看了一眼對南萬生遁走一直無動於衷的彩脂。


    “既已如此,解脫吧。”千葉秉燭向南歸終伸出了手掌。


    “不必勞煩。”南歸終淡淡道,他老眸看向下方,視線之中,王城已被血染,曾經的繁盛與榮耀都在化作破滅與灰燼。或許這一刻,他寧願當年已真的歸去,至少那樣,他一生的記憶中,南溟王界都是那般的傾天傲世。


    “逃吧。”他的聲音沉重悠長,如來自一口鏽跡斑斑的萬年古鍾:“世間,已再無南溟,你們的意誌,也再不屬於南溟……逃吧……逃吧……至少,為自己留得性命。”


    語落,他手掌抬起,掌心凝聚最後的南溟神光,重重的轟於自己的天靈。


    轟————


    沉悶的轟鳴,響起在所有南溟玄者的靈魂深處。


    最後一絲濁光消失在了南歸終的眼瞳之中,他的身體緩緩倒下……也崩塌著所有南溟玄者剛剛重生的信念。


    比絕望更絕望的,是希望之後的絕望。


    南歸終最後的言語,無疑在告訴著他們,剛剛遁走的南萬生……南溟留存下來的最後希望,已轉瞬滅亡。


    鬥誌、信念、意誌徹徹底底的崩塌了,當曾經的神帝親口宣讀南溟的消亡,他們已再沒有了歸屬,已再沒有了抵抗的理由。


    “南…溟…既…滅,何…存…溟…神……”


    兩溟神發出一模一樣的低喃,他們的目光對視,卻沒有碰撞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色彩,唯有空洞的灰暗。


    砰!!


    空中炸開兩團異常灼目的金芒,他們最後的溟神之力爆於己身,化作為自己送葬的神芒……或許,這是他們在徹底的絕望之下,所能綻放的最後尊嚴。


    最後的溟神,隻剩被閻一捏於手中,頭顱吊垂,四肢耷拉,連求死都不能的南千秋。


    兩帝皆亡,奮戰到最後的溟神亦都選擇了自絕……浴血的南溟玄者們,甚至那些有著極高地位的長老與溟衛,他們最後的一絲信念徹徹底底的崩塌了,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支撐。


    呆滯、嚎哭、絕望……本就處在極大劣勢的南溟玄者一潰再潰,他們再沒有了戰鬥的意誌,開始全力的、瘋狂的逃竄,因為到了現在,他們最後所能守護的東西,唯有自己的生命。


    染血的太初之龍,每一次龍翼的揮舞,都會葬滅無數的南溟玄者,而那些閻魔閻鬼更是心懷對南域玄者的怨恨與虐殺的快感,他們的攻擊不會帶有絲毫的憐憫,寥寥數十人,卻在這片毀滅的土地上撕開一片又一片死亡的煉獄。


    視線中的南溟王城已化作真正的血色地獄,耳邊是無際的絕望嚎哭,閻天梟傲視下方,作為入侵者,他黑瞳中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憐憫與歉疚,唯有無盡的快感……他們對三域玄者的恨怨早已深入骨髓,且傳承了近百萬年。


    “果然,那個看似玄妙的逃逸玄陣也早在魔主掌控之中。”閻天梟嘴角一絲諷笑,內心則是對雲澈已強盛到無法形容的敬仰,他一個閃身,來到雲澈身側,屈膝俯首道:“魔主,南溟雖餘眾極多,但都已無心為戰,八方潰逃,是否趕盡殺絕?”


    隨著南溟玄者的潰逃,太初龍族的攻勢明顯緩下,千葉霧古和千葉秉燭都靜立於南歸終屍身前,不再出手。


    “我說過,南溟一脈,必須寸草不存!”雲澈聲音冰寒:“不過,憑你帶的區區數人,要趕盡殺絕不過是癡妄。”


    為了隱匿行蹤,閻天梟隻帶了閻魔閻鬼,他們雖都有著極端恐怖的神主之力,但畢竟數量太少,想要就此絕了南溟一脈,的確是癡人說夢。


    “魔主的意思是?”閻天梟請示道。


    “追殺至南溟邊界。至於後麵的事……”雲澈眸中閃過一抹駭人的幽光:“自會有人去做。”


    ————


    東神域,宙天界。


    自雲澈出發前往南神域後,池嫵仸雖絲毫沒有表露出擔心之態,但這些天始終有些心緒不寧。


    雲澈在身側時,做出再誇張的事,她都可以一並兜著,但如今東、南兩域相隔,她手長莫及,終是無法徹底安心。


    唯二的安慰,是隱於南神域的沐玄音,以及帶著二梵祖與古燭悄悄跟隨而去的千葉影兒。


    香風輕拂,一抹彩影如幻光般現身於池嫵仸身前,嫿錦跪拜在地,聲音略帶急促:“主人,南域那邊……”


    “發生何事?”池嫵仸猛的起身,能讓嫿錦出現些微的倉惶之態,絕非小可。


    嫿錦稍平氣息,道:“魔主於南溟太子的冊封典儀上,虐殺了龍神族九龍神之一的灰燼龍神。”


    短短一句話,絕對字字驚天駭世,尤其,嫿錦著重強調了“虐殺”二字。


    “……”池嫵仸月眉輕蹙,並未出言。


    嫿錦繼續道:“此消息傳播極快,顯然南溟在主動助瀾此事,用不了太久就會人盡皆知。”


    “龍神之間必定互有感應,灰燼龍神死,其他八龍神定第一時間知曉。現在絕不是觸動龍神界的時機……”池嫵仸喃喃低語:“他為何要如此?”


    驀的,她眉梢一挑,低語道:“難道,他是在借此引南溟忌懼,逼誘南溟動用溟神大炮!?”


    “溟神大炮?那是?”嫿錦抬頭,下意識問道。


    “若當真如此,那我……終究還是低估他對於複仇的癲狂。”池嫵仸雙目輕閉,幽幽一歎,有些失神的自語道:“我還以為,經過了影兒一事,他至少……”


    嫿錦聽的似懂非懂,問道:“主人,龍神界那邊必定震怒,就算沒有龍皇號令,他們也不可能再繼續沉默。接下來該如何做,請主人下令。”


    短暫的安靜,池嫵仸眼眸睜開,黑瞳深邃如幽海:“傳令天牧一和天孤鵠,讓他們立刻調動駐守東域西方諸界的至少五十個星界,讓他們放棄駐地,以各界王為首,即刻北移,返迴北神域,速度越快越好,聲勢越大越好!”


    現在,她必須全力分散龍神域的注意力,爭取盡可能多的應對時間和時機、


    “是!”嫿錦雖心中震驚,但沒有細問,便要離開。


    “等等!”池嫵仸忽然想到了什麽,玉臂抬起,定格空中。


    “命令不變,但讓天牧一與天孤鵠暫緩行動。”池嫵仸聲音徐徐,似在說與嫿錦,又似在自語:“再等幾個時辰,南神域那邊,說不定會有什麽驚喜。”


    “還有一個可能……”她低聲沉吟:“龍神死,龍皇,說不定也會感知到。”


    若如此,被“調走”的龍皇定會馬上迴歸龍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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