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夏傾月緩緩起身,隨著她身姿容顏轉過,月光都仿佛暗淡了幾分。


    身上紫衣褪去,渾圓的肩鎖恍如天成美玉,膚光更勝月芒。


    雪肌乍現,便已被紅衣所掩。她長發披下,螓首抬起,美眸在神月城緩慢流轉。月芒之下的她,宛若傳說中謫塵的月之神女,是凡世的畫筆丹青永遠不可能描繪出的絕色與神韻。


    玉手輕抬,一點紫芒閃耀,化作隻屬月神帝,有著撼世威名的紫闕神劍,劍身之上紫芒流溢,一如她幽邃的瞳光。


    手臂橫起,她的眸光卻不是停留於劍身,而是默然看著自己大紅色的衣袖……怔怔好一會兒,她的身影緩緩虛化,已是在神月城外,向著千葉影兒氣息傳來的方向而去。


    ————


    浩瀚星域,月神界的存在格外的醒目。


    星神界永恆沐浴於星芒,月神界則永恆沐浴於月芒。相比星芒的璀璨,月芒溫和而神秘。靜謐而朦朧,仿佛每一縷月光之中,都隱著無窮無盡的隱秘,或幽遠,或淒美。


    “星神和月神,遠古時代同屬一脈,或許他們自己也想不到,繼承他們神力的後世凡人,居然會成為仇敵。”


    千葉影兒遙遙看著月神界,任誰都無法不承認,神界四域,以星神界最為耀眼,以月神界最為幻美。


    這一點上,星神界的毀滅,著實有些可惜。


    “他們之間的仇恨,不是你挑撥的麽?”雲澈斜她一眼道。


    “我不過是稍稍添了幾把火而已。”千葉影兒悠然而語:“他們若無足夠的舊怨,再加上足夠蠢,又怎麽會那麽容易就上鉤呢。”


    雲澈:“……”


    “說起來……”麵對月神界,千葉影兒再次問了一遍在北神域時已問過多次的問題:“你和夏傾月成婚之後,真的一次都沒碰過她?”


    “沒有!”雲澈冷冷的道。


    “唉……”千葉影兒發出一聲意義未名的歎息:“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多美的身子,我甚至都有些不忍心幻想她被男人玩弄的樣子。”


    “這樣一個女人,明媒正娶你都沒能下手,以前的你到底是有多無用。”


    雲澈冷冷盯她一眼:“我是不是無用,這世上還有人比你更清楚嗎!”


    千葉影兒:“……”


    “不過,你罵的倒也沒錯。”雲澈聲音沉下:“當年,我從不願違背她的意願。我防備、質疑任何人,卻從不會防備和質疑她。卻是她……讓我成為這世上最天真愚蠢的人。嗬,的確可笑。”


    “……收到一個好消息。”千葉影兒忽然道:“聖宇界發生內亂,洛長生逃出,不知去向。洛孤邪也已離開聖宇界,似乎去找洛長生了。”


    “至於聖宇宗,則為了封鎖消息,已嚴令閉界。”千葉影兒說完,美眸一轉:“有興趣聽聽洛長生的來曆嗎?”


    “沒興趣!”雲澈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著月神界。夏傾月當著他的麵,斷滅藍極星的一幕,每一天,每一刻,都是那麽的清晰刺魂。


    當年,洛長生是他傾盡一切,幾乎連命都搭進去才勉強擊敗的對手。而今,洛長生雖經曆了宙天三千年,卻已沒有與他相提並論的資格。


    “不要輕視任何人,有些時候,一顆最初不那麽重視的棋子,卻能在某個時機發揮相當之大,甚至不可替代的作用。”千葉影兒似笑非笑:“何況他是洛長生。”


    千葉影兒聲音落下,金眸忽然一閃,然後緩緩轉身。


    一抹紅影,帶著帝王威壓,如從夢境中走出,在他們眼前緩慢顯現。


    月芒籠罩的月神界,宛若一輪耀於星域的浩大明月。視線中的夏傾月立於明月中心,她現身的那一刻,整個月神界頓時化為她的陪襯,就連月芒,也仿佛隻耀於她一人之身。


    雲澈的雙手猛然攥緊,又緩緩鬆開,隨著他頭顱抬起,雙目之中陡射出無論如何都無法抑下的寒芒。


    眼前的夏傾月,依舊是那般的風華絕代,絕美到足以讓人一眼忘卻前塵,永墜迷夢。


    她一身紅衣,如當年新婚之日的初見。隻是這抹紅色在此刻卻是那般的刺目錐心……就如染著他所有至親的鮮血。


    “雲澈,千葉影兒,久違了。”


    夏傾月緩緩開口,相比於雲澈目中那幾乎要化為實質刺出的冷芒,她的言語、紫眸卻是平淡如水,輕渺如煙。


    “不,一點都不久。”雲澈的嘴角一點點的裂開,聲音帶著隨時可能失控的狂躁:“我可是每天,都會在噩夢中見到你!”


    一陣寒風吹起,帶動著夏傾月的長發和大紅的衣袂,在來自月神界的月芒之下,呈現著一幅淒豔之極的畫卷,她看著雲澈,美眸毫無情感,唯有仿佛永遠不會化開的淡漠:“彈指之間葬滅萬生,讓浩大東神域生靈塗炭的北域魔主,也會做噩夢嗎?”


    “嗬,嗬嗬。”雲澈笑了起來,笑的無比陰森:“我這點手段,與為了神帝之位毀滅故土的月神帝相比,又算了什麽呢!?”


    “論及殘忍,論及狠毒,這世上……誰人堪比你月神帝!!”


    咯!


    隨著雲澈聲音的逐漸陰厲,他的牙齒在緊咬中近乎崩碎。


    “哎,”夏傾月輕輕歎息:“與月神帝位相比,區區藍極星,渺若滄海沙塵,又有何不可舍棄。雲澈,你已為北域魔主,卻至今連如此淺薄的道理都不懂麽?”


    “懂,我當然懂。”雲澈抬起手來,每一根手指都在顫抖。終於麵對夏傾月,家族、父母、紅顏、女兒、宗門……那一張張刻魂的麵孔與藍極星隕落的畫麵無比殘忍的交織於腦海之中,讓他仿佛再一次經曆了那失去一切的噩夢。


    “故土算什麽?至親又算什麽?”他用無比陰沉,無比嘲諷的聲音低念著:“他們是破綻!是必須舍棄……最好親手抹去的破綻!”


    “而我?又是什麽?當然是工具!”他的笑容逐漸扭曲:“我為魔帝看重,為世人仰敬的‘救世神子’時,你是多麽的關懷備至,甚至將梵帝神女送我為奴!”


    千葉影兒:“……”


    “而當我成為魔人,成為你月神帝的生平汙點時,又舍棄的那麽毫不猶豫……還必須親手抹殺!”


    “嘖!”雲澈晃頭,淡淡嘲道:“相同的年齡,同生流雲城,同出藍極星,比之你月神帝,我卻是多麽的幼稚愚蠢,就像一條可悲而不知的幼蟲,被你俯視於腳下,玩弄於鼓掌之中,卻還天真的將你視做在神界最親近信任、可以付諸一切的人,嗬……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夏傾月唇瓣輕啟,淡淡而語:“隻是可惜,當年我依舊對你心存一絲憐憫,未選擇第一時間將你處決,而是給予了你留下最後幾言的時間……而就是那麽寥寥數息,卻讓你得以苟活,終成今日之患。”


    她螓首微抬,身上紅衣飛舞,眸中的紫芒頓時映出浩瀚帝威:“這是本王當年之錯,亦當由本王親手修正!”


    “嗬,就憑你?”千葉影兒眯眸,淡淡冷笑:“月神帝,你居然真的敢一個人來。我的確已不及當年的我,但你以為……雲澈還是當年的雲澈嗎!”


    “殺你,足夠了!”寒眸凝威,紫芒縈繞,紅袖舞處,一道紫芒握於玉指之間,劍尖的紫芒明明隻有一點,卻仿佛同時點在了雲澈和千葉影兒的咽喉。


    千葉影兒卻是未動,她的金眸與夏傾月的紫眸相觸,明明是兩雙凝聚著無盡風華,美若仙幻的眼眸,卻碰撞著九幽地獄般的幽寒與殺意:“月神帝,在交手之前,你就不想先看看雲澈專程為你準備的見麵大禮嗎?”


    夏傾月:“……?”


    “夏傾月。”雲澈眼眸轉開,視線落向了她身後傾灑著銀白月芒的月神界,口中的稱唿,第一次不是月神帝,而是夏傾月。


    “本魔主此次歸來東神域,連那宙天太祖都懶於出手,唯獨你,本魔主必須親手賜你一死!”


    “在你死之前,本魔主便送你一份大禮。接下來的畫麵,你可要好好的看,千萬不要錯過任何一個畫麵,否則,可就太可惜了。”


    “……”夏傾月月眉微微蹙起,耳邊的聲音,竟是那麽的熟悉。


    這是當年,藍極星前,她對雲澈說起的話……一個字都沒有偏差,就連音調、眼神,都是那麽的相像。


    可想而知,那日的場景,在他靈魂中刻印的多麽深邃。


    她看到雲澈的手指緩緩捏起,一種深深的不安感在她心海中陡然升起:“你……”


    他的手指輕輕錯位,發出一聲清脆的“啪”聲。


    轟——————


    一聲巨響,如寰宇傾覆,萬嶽崩塌。周圍的空間層層崩碎,整個星域都在瘋狂的震蕩。


    夏傾月猛的迴首,縈紫的瞳眸中,現出了在月芒中朦朧如幻的月神界……以及,那道衝天而起,將月神界無情貫穿的黑芒。


    轟轟轟轟轟轟!!!


    混亂的爆鳴聲如滅世玄雷般響起,月神界在黑芒下斷裂成兩半,又在瘋狂爆開的黑暗中崩散、毀滅,轉眼之間,化作無數的銀白碎片和月塵,鋪開一片絢麗唯美到無法形容的毀滅光幕。


    隻是這幅極美的畫麵卻太過短暫,飛散的碎片與月塵在黑暗那瘋狂的吞噬之中,快速逝去了所有月芒……直至在黑暗中被逐漸噬滅殆盡,歸於黑暗的虛無。


    ————


    【還有一章,鐵定0點後了。不要熬夜,明早起床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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