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菱。”雲澈徐徐道,隨著他心緒的緩慢平靜,目光逐漸變得深邃起來:“如果你見證過我的一生,就會發現,我就像是一顆災星,無論走到哪裏,都會伴隨著各種各樣的災難波瀾,且從未停止過。”


    禾菱:“啊?”


    “哪怕我死過一次,失去了力量,災難依然會找上門。”


    “而這一切,是從我十六歲那年得到邪神的傳承開始。”雲澈說的很坦然:“這些年間,給予我各種神力的那些魂靈,它們之中不止一個提到過,我在繼承了邪神神力的同時,也繼承了其留下的‘使命’,換一種說法:我得到了世間獨一無二的力量,也必須擔負起與之相匹的責任。”


    “……”禾菱無法聽懂。


    “它們的這些提點,我都記在心裏,但潛意識裏卻從未真正的在意過,甚至有些不以為然。”


    “後來,在輪迴禁地,我剛遇到神曦的時候,她曾問過我一個問題:如果可以馬上實現你一個願望,你希望是什麽?而我的迴答讓她很失望……那一年時間,她很多次,用很多種方式告訴著我,我既有著世上獨一無二的創世神力,就必須依靠其淩駕於世間萬靈之上。”


    “包括她……呃,很著重的告知我龍皇前輩對她的傾慕,亦是要我超越他。”


    “主人……你是想通神曦主人的話了嗎?”禾菱輕輕的問道。


    “不,”雲澈卻是搖頭:“我找到足夠的理由了,也徹底想明白了一切事情。”


    “力量這個東西,太重要了。”雲澈目光變得幽暗:“沒有力量,我保護不了自己,保護不了任何人,連幾隻當初不配當我對手的臭蟲都能將我逼入絕境,還害了心兒……唿。”


    他重重吐了一口氣。


    想到那四個人,雲澈咬了咬牙,眉頭亦皺了起來……此時稍稍平靜,他才猛的意識到,自己對他們叫什麽,來自哪裏,為什麽會落到藍極星完全一無所知!


    殺死他們前沒玄罡攝魂也就罷了,居然都沒搜尋他們心魂中有沒有被種下魂晶……好在他們死時並未有異常的靈魂氣息,否則後患就大了。


    唉……憤怒失智到這種程度,貌似還是第一次。


    “我身上所擁有的力量太過特殊,它會引來數不清的覬覦,亦會冥冥中引來無法預料的劫難。若想這一切都不再發生,唯一的方法,就是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頂點,成為那個製定規則的人……就如當年,我站在了這片大陸的最頂點一樣,不同的是,這次,要連神界一起算上。”


    看著禾菱劇烈晃動的眼眸,他微笑起來:“對別人而言,這是虛妄。但我……可以做到,也一定要做到。今天的事,我這輩子都不想再承受第二次!單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那……主人要迴去神界,是準備去神曦主人那邊修煉嗎?”禾菱問道,那裏,似乎是安全,也是能讓他最快實現目標的地方。


    “不,”雲澈再次搖頭:“我必須迴去,是因為……我得去完成連同身上的力量一同帶給我的那個所謂‘使命’啊。”


    “使命?什麽使命?”禾菱問。


    “現在隻是稍稍猜到了一些,不過,迴到東神域之後,有一個人會告訴我的。”雲澈的腦海中閃過了冥寒天池下的冰凰少女,他的目光東移……遙遠的東方天際,閃爍著一點紅色的星芒,比其他所有星辰都要來的刺眼。


    曾經,它隻是偶爾在天空一閃而逝,不知從何時起,它便一直鑲嵌在了那裏,晝夜不熄。


    “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雲澈繼續說道,也在這時,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朦朧:“讓我恢複力量的,不僅僅是心兒,還有禾霖。”


    “啊?”禾菱怔住:“你說……霖兒?”


    “鳳凰魂靈想用心兒玄脈中的那一縷邪神神息來喚醒我沉寂的邪神玄脈。它成功的將邪神神息從心兒的玄脈中剝離,轉移到我死去的玄脈之中。但,它失敗了,邪神神息並沒有喚醒我的玄脈……卻喚醒了禾霖給我的木靈王珠。”


    “……”禾菱唇瓣開合,美眸劇烈顫動。


    “木靈一族是遠古時代生命創世神黎娑所創生,木靈王珠中的生命之力是源自光明玄力。其蘇醒後釋放的生命之力,觸動了早已依附於我生命的‘生命神跡’之力。而將我死去玄脈喚醒的,正是‘生命神跡’。”


    鳳凰魂靈說過,邪神玄脈是創世神的玄脈,層麵太高太高,要將其喚醒,唯有同層麵的力量……也就是雲無心玄脈中最後的邪神神息。


    但它並不知道,雲澈的身上還有另一種創世神層麵的力量——生命創世神的生命神跡。


    光明玄力不僅依附於玄脈,亦依附於生命。生命神跡亦是如此。當沉寂的“生命神跡”被木靈王族的力量觸動,它修複了雲澈的創傷,亦喚醒了他沉睡已久的玄脈。


    這是一個奇跡,一個或許連生命創世神黎娑在世都難以解釋的奇跡。


    “在我很小的時候……爹娘說過……我的木靈珠很特殊,它是一枚【奇跡的種子】,希望它有一天……真的可以……給雲澈哥哥帶來奇跡的力量……”


    當年,禾霖噙著眼淚,將自己的木靈王族祭出時說的話在心海中響起……雲澈視線逐漸模糊,輕輕自語:“禾霖……謝謝你帶給我的奇跡。”


    禾菱緊咬嘴唇,許久才抑住淚滴,輕輕說道:“霖兒若是知道,也一定會很欣慰。”


    “……”雲澈手按胸口,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木靈珠的存在。的確,他這一生因邪神神力的存在而曆過很多的劫難,但,又何嚐沒有遇到很多的貴人,收獲無數的感情、恩情。


    努力散去眸中淚霧,禾菱才轉過臉頰,問道:“主人,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迴神界?”


    雲澈沒有思索的迴答道:“神王境的修為,在神界算是高層,但會盯上我的人都太過強大,所以,現在肯定不是迴去的時機。”


    “主人是準備在這裏修煉,足夠強大後再迴去嗎?”禾菱問道……但,這個世界氣息如此淺薄渾濁,根本不適合神道的修煉。


    “不,”雲澈否認:“藍極星的位麵太低,在這種環境下修煉,進境會極其緩慢。而且,這裏靠近東神域,東神域那邊熟悉我力量氣息的人太多了,我若是在這裏修煉,會有被察覺到的風險。”


    “其實,我迴去的時機不在我,而在你。”雲澈轉目看著禾菱。


    “我?”禾菱茫然,隨之意識到了什麽:“主人是說……天毒?”


    “對。”雲澈點頭:“神界我必須迴去,但我迴去可不是為了繼續像當年一樣,喪家犬般戰戰兢兢東躲西藏。”


    “待天毒珠恢複了足以威脅到一個王界的毒力,我們便迴去。”雲澈雙目凝寒,他的底牌,可絕不隻有邪神神力。從禾菱成為天毒毒靈的那一刻起,他的另一張底牌也完全蘇醒。


    也有可能,在那之前,他就會被迫迴去……雲澈再次看了一眼西方的紅色“星辰”。


    “嗯,我一定會努力。”禾菱認真的點頭,但馬上,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麵帶驚訝的問道:“主人,你的意思……難道你準備暴露天毒珠?”


    “嗯!”雲澈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頭:“今天晚上,我雖然腦子極亂,但亦想了很多的事情。在神界的四年,我一直都在竭力的隱瞞身上的秘密,但最終,還是被人發覺。千葉知曉了我身負邪神神力,星神界的荼蘼老賊也因我和茉莉的關係而一語道破……相比之下,天毒珠的存在其實更容易暴露。和與茉莉相遇的第一天,她就一眼識出天毒珠;去往神界之前,我救冰雲宮主時,她也一言喊出‘天毒珠’。”


    “……”這一點,禾菱無法質疑。天毒珠的毒力和淨化能力天下無雙,一些毒,唯有天毒珠能解,一些毒,唯有天毒珠能釋。因而很容易被神界層麵的人聯想到。


    “神界太過龐大,曆史和底蘊無比深厚。對一些上古之秘的認知,遠非下界可比。我既已決定迴神界,那麽身上的秘密,總有完全暴露的一天。”雲澈的臉色出奇的平靜:“既如此,我還不如主動暴露。遮掩,會讓它們成為我的顧忌,迴想那幾年,我幾乎每一步都在被束縛著手腳,且大部分是自我束縛。”


    “而若是將其主動暴露……雖意味著無法迴頭,卻可以想辦法讓它們,反成為他人的顧忌。”雲澈眼睛半眯,微凝起一抹寒芒。


    失去力量的這些年,他每天都清閑悠哉,無憂無慮,大部分時間都在享樂,對其他一切似已毫無關心。實則,這更多的是在沉浸自己,亦不讓身邊的人擔心。


    而那些未了的恩、怨、情、仇……他怎麽可能真正忘卻和釋懷。


    這一年多,他有過無數的思慮,尤其一次次的想過,在神界的那些年,若是讓自己重新選擇,重新來過,自己該如何做,能如何做……


    “神界四年,匆忙而過,幾步每一步都是茫然踏出……在重歸之前,我會想好該做什麽。”雲澈閉上眼睛,不僅是未來,在過去的神界幾年,走的每一步,遇到的每一個人,踏過的每一片土地,甚至聽到的每一句話,他都會重新思慮。


    當年他毅然隨沐冰雲去往神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尋茉莉,半點沒想過留在那裏,亦沒想過與那裏係下什麽恩怨牽絆。


    但若再迴神界,卻是完全不同。


    “還有一個問題。”雲澈說話時依然閉著眼睛,聲音忽然輕了下來,而且帶上了些許的艱澀:“你……有沒有見到紅兒?”


    “……”禾菱的眸光黯然了下來。


    好一會兒,雲澈都沒有得到禾菱的迴答,他有些勉強的笑了笑,轉過身,走向了雲無心安睡的房間,卻沒有推門而入,而是坐在門側,靜靜守護著她的夜晚,也整理著自己重生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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