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男子又出現了,他作為迎賓的人,來接引他們去見玉麵閻羅。


    瑟瑟半道兒低聲對西陵灩說:「小心此人。」


    西陵灩無聲息的輕點下頭,這人的內力極為深厚,輕功絕妙,心狠手辣,若不是他故意引他入毒霧竹林,他也不會差點丟了性命。


    更何況,此人抓了相思,便是他的仇人,他又豈能輕易放過此人。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可我卻還是活到了如今。」藍衣男子迴頭對西陵灩一笑,笑意中充滿了挑釁,以及一抹莫名的殺氣。


    西陵灩沒有搭理他,等見到了相思,再找此人算帳也不遲。


    這座宅子的確是園林式的,布局極為的幽靜雅致,可見玉麵閻羅也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


    一路上,沒有看到一個活人,倒是看到了不少木頭人。


    沒想到這位玉麵閻羅還有這樣的本事,真的做出了木牛流馬一般的木頭僕人來了。


    難怪這裏如此幹淨,每一個地方都有木頭人,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做著機械般的動作,將整座宅子各處都打掃的極為幹淨,可說是一塵不染。


    「你這人到底會不會下棋?不讓你贏你還贏?我告訴你,你再這樣打擊我下去,我就不和你玩了。」顧相思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水榭中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拍桌子聲,足可見她此時多暴躁。


    玉麵閻羅淡定的坐在她對麵,今兒他戴了一張鏤花黃金麵具,白皙修長的玉指間夾著一顆黑色棋子,麵具後如古井無波的眸子,盯著暴躁發脾氣的顧相思,平靜淡冷道:「你自己心不在焉落子,又怎能怪我次次贏你?」


    「喂!你到底懂不懂的何為風度?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男人要大肚能容小女子的壞脾氣,不要小氣鬼的和女人講道理,知道不?」顧相思一邊狂拍著桌子,一邊怒指著玉麵閻羅,就差把指甲戳到對方鼻子上去了。


    玉麵閻羅還是淡定無比的一動不動看著蠻不講理的她,聲音依然是波瀾不驚般的無比平靜道:「這不過是一場你拿來消遣的對弈罷了,何必如此在意輸贏?這又沒有任何賭注,你輸或者贏,都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你說的好聽,那你還爭強好勝做什麽?一連贏了我十二局,你的良心難道就不會痛嗎?」顧相思火大的狂拍桌子,把桌子上的玉棋子都震掉地上去了。


    玉麵閻羅不想再和她在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多爭執,他扭頭看向門口,艷麗的唇瓣輕啟,平靜切淡冷的說一句:「你等的人來了。」


    「什麽?」顧相思聞言扭頭看去,果然看到是西陵灩來了。


    玉麵閻羅這幾日一直被她胡攪蠻纏的頭疼,可此時此刻的她,再不是個蠻不講理的女人,而是一個淚眼盈盈難訴千言萬語相思苦的小女子。


    顧相思兩行清淚溢出眼眶,淚水劃過姣美的臉龐,她跑過去,撲進西陵灩懷裏,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懷裏,泣不成聲,千般委屈,萬般恐懼,都在這一刻全部宣洩出來了。


    「沒事了。」西陵灩之前看到她沖玉麵閻羅拍桌子,還以為她這些日子過得不錯,如今見她這般委屈……他冰冷的眼神看向玉麵閻羅,其中充滿了濃烈怒火與殺氣。


    玉麵閻羅覺得他很冤枉,這些日子,他像供著祖宗一樣供著顧相思,除了讓她離開這一條他沒答應外,她所有的要求,他都是無一不應,包括……陪心不在焉的她,認真的下了十二局棋。


    世上,能讓他如此一忍再忍,百依百順的人,也隻有顧相思一人了。


    如果這樣還不算禮遇貴客,那這個世上,就沒有待客人客氣的主人翁了。


    「孩子呢?空前輩還在王府吧?」顧相思哭了一會兒,心裏的委屈和恐懼都哭出來了,她也就忍不住為孩子擔心了。


    「師叔還在王府,孩子一切都好。」西陵灩溫柔的為她擦著眼淚,望著她消瘦的小臉,眼下還有淡淡青痕,可見這些日子,她是寢食都不得安的。


    顧相思聽到孩子沒事,她也就放心了。


    西陵灩抱著她,溫柔安慰著她,吻了吻她額頭,他都明白她這些日子的恐懼不安,是他來晚了,害她擔驚受怕了這麽多的日日夜夜。


    顧相思是自從來到絕生穀後,一直都沒有吃好睡安。


    有時候玉麵閻羅看不過去了,也會對她用香,守著她,讓她好好睡一覺。


    可吃的始終太清淡了,玉麵閻羅祖上是道士還俗,因此,他們一族的繼承人,不僅要獨居幽穀靜修,更是要自幼如素,服食各種奇花異草以養生。


    他這些年來,更是吃的清淡,竹筍豆腐之類居多,蛋類也有吃,最多的還是粥與水果。


    這些他搭配起來倒是吃的身輕如燕,可顧相思這個俗人就慘了,長久不見葷腥,又是大病初癒,短短不過半個多月時間,她就瘦掉了好幾斤。


    西陵灩抱著顧相思安慰著她,低頭卻看到她睡著了,不由得無奈又寵溺一笑,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出門,準備找個地方讓她好好睡一覺。


    玉麵閻羅見識到了何為差別對待,顧相思之前寢食不安,他以為她是怕有人會傷害她,故而寢食不安。


    因為這事,他可是守了她幾夜,她睡不著且不說,還總是問他些奇怪的事。


    更甚者,她還提防他,把他當壞人一樣防著,逼得他不得不對她用香,迷暈她,好讓她睡個好覺。


    如今西陵灩一來,她居然就這樣委屈的哭睡著了,這不是在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是他怠慢了她嗎?


    瑟瑟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看著起身拂袖去了屏風後堂的玉麵閻羅,呃?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玉麵閻羅了,可是他……他會生氣,的確是稀奇了。


    後堂還有門,門外還有橋,一條木質拱橋,通向的是一間茶室。


    玉麵閻羅赤腳踩在纖塵不染的木質地板上,紅衣曳地,廣袖低垂,隨性散漫的裝束,卻奇異的使他整個人,都莫名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清冷氣息。


    瑟瑟有很多事都看不明白的,比如,玉麵閻羅到底讓人抓顧相思來做什麽?瞧著挺禮遇顧相思的,簡直就……就是縱容了。


    「我也不明白他想做什麽,神神秘秘的,從來都是莫名其妙的。」藍衣男子眉頭輕蹙一下,眼底明顯是有些不耐煩之色了。


    如果不是玉麵閻羅的武功太深不可測,他早就擒拿住對方,讓對方交出他想要的東西了。


    瑟瑟不喜歡這個人,既然顧相思在這裏沒事,那她便去看看穀外的那些人,向他們報個平安,讓他們別太擔心顧相思與西陵灩夫婦二人。


    ……


    此時穀外眾人的確是有些坐立不安了,因為西陵灩已經進去一個時辰了。


    「該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冷劍也有些心焦了,因此,說話有點不過腦子了。


    「你少烏鴉嘴了,王爺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淡雪霽狠瞪冷劍一眼,難道他是想死嗎?沒看到騰蛟的臉色都很難看了嗎?


    冷劍閉上了嘴巴,躲到了他家公子身邊。嗬嗬,他不是有意胡說八道的,他也是擔心王爺和王妃嘛。


    水滄海走過去,拍了拍騰蛟緊繃的脊背,輕聲說:「王妃一向福大命大,每一次都是遇難成祥,你就放心吧,他們不會……」


    「唉!有人來了。」淡雪霽激動的看向黃泉路,卻發現迴來的隻有瑟瑟一人,王爺和王妃都沒有出來。


    騰蛟拔了劍,以劍架在瑟瑟脖頸上,眼神冰冷看著她冷聲問:「姐姐他們人呢?」


    瑟瑟沒去在意脖頸上的劍,而是隻是這樣看著他們,嗓音清冷道:「鎮國王爺帶鎮國王妃去睡覺了。」


    「什麽?」這是眾人吃驚又無語的異口同聲,就算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也不用這樣急切吧?


    花緣君覺得他們都是誤會瑟瑟話中的意思了,他起身走過去,伸手雙指夾住騰蛟的劍,把劍輕柔的挪開,然後,看向瑟瑟溫和笑問:「可是王妃近日來一直不曾休息好?」


    瑟瑟扭頭看向花緣君這個明白人,輕點了下頭,淡冷道:「是,鎮國王妃近日來因為擔驚受怕,一直寢食難安,見到鎮國王爺又哭了好大一會兒,因此便疲憊的睡著了。」


    大家這迴聽明白了,大鬆了一口氣,迴頭一想,他們思想是不是……唉!果然,還是人家花緣君心靈純潔啊!


    淡雪霽蹙眉問了句:「你們到底都對王妃做了什麽?」


    瑟瑟看向她輕搖頭道:「我不知道玉麵閻羅要做什麽,可他對王妃很禮遇有加,想來是不會做出,傷害鎮國王爺和鎮國王妃之事的。」


    「嘶!這人到底在搞什麽?抓了人,把人家夫君要挾到這裏,如今還是不放人,到底什麽意思啊?」冷劍覺得這個玉麵閻羅腦子有病,或許,這就是王妃常掛在嘴邊的「變態」吧?


    「不知道,玉麵閻羅做事,從來都是無厘頭,且極為莫名其妙的。」瑟瑟無法迴答他們的問題,因為,她也不懂玉麵閻羅是要做什麽。


    其他人都散開了,隻有騰蛟還眸光冰冷的看著瑟瑟,這個女人和玉麵閻羅是一路的,如果姐姐他們出了什麽事,他一定會……


    「騰蛟,過來。」水滄海走過去拉走了騰蛟,他覺得瑟瑟不是個壞心的姑娘,他怕騰蛟會因為一時焦急,衝動的再枉殺了無辜的人。


    瑟瑟倒是不在乎這些,而是還在笨嘴拙舌的安慰他們道:「你們不用擔心,玉麵閻羅應該不會傷害鎮國王爺和鎮國王妃,因為……剛才我們去見他們時,鎮國王妃對他拍桌子,指著他鼻子罵他,他也沒有把鎮國王妃怎麽樣。我覺得,他真的無意傷害鎮國王妃,可能……可能有事找鎮國王爺和鎮國王妃幫忙吧?」


    淡雪霽和冷劍同時嘴角抽搐一下,他們最佩服的就是王妃的勇氣,自己都被綁架了,竟然還敢和匪徒拍桌子罵人。


    他們大家的確能放心了,至少暫時王爺和王妃是安全的。


    瑟瑟也就是來向他們報平安的,順便和他們說一聲:「這些果子都可以吃,沒毒的。」


    淡雪霽見花緣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便握拳咳嗽了聲,笑看向瑟瑟問道:「姑娘,這樹下沒埋著屍體吧?」


    「屍體?怎麽可能!玉麵閻羅是最愛幹淨的,他絕對不可能允許他住的地方是烏煙瘴氣的。」瑟瑟不懂他們都在想什麽,怎麽會因為果樹下有屍體呢?


    花緣君幽怨的看向淡雪霽,因為淡雪霽胡說八道,哪些熟了的櫻桃,全進了這群老怪物的肚子裏去了。


    而他?吃了一顆,還是被噁心吐了。


    .


    淡雪霽笑著又躲開了,唉!他也不是故意的,誰讓這個玉麵閻羅之前拿人餵蛇,他以為他就該是那種青麵獠牙、茹毛飲血的惡魔呢。


    誰知道,這人居然脾氣這麽好,遇上王妃這麽個暴脾氣,居然也還能忍了這麽多天不殺人?


    瑟瑟向他們報了平安,便迴去了。


    ……


    西陵灩在抱顧相思迴房間後,一直坐在床邊靜靜守著顧相思,可卻有人推門進來,打擾了他們夫妻的獨處。


    藍衣男子推門走進來,扭頭看向雕花隔斷珠簾後的百花爭艷刺繡屏風,他舉步走過去,隔著屏風冷諷一笑:「這時候倒是表現的很在乎她了,那你之前又做什麽去了?我不相信憑你的頭腦心機,會算不到她會有今次之劫。」


    西陵灩的確有想過相思的安危,因此,他在她身邊加派了不少人保護。


    可惜!這個人的武功太高,把他派在相思身邊的人,全給重傷了。


    藍衣男子沒聽到西陵灩的迴應,便又是勾唇冷冷一笑:「西陵灩,你一直無法保護好她,上次乙弗檀抓了她,這次是我,那下次……」


    「不可能再有下次!從今日起,我會走一步帶她一步,絕不會讓人再有機會傷害她。而你,我早晚也會殺了你,以平她這多日的委屈。」西陵灩一手握著顧相思的手,溫柔的眸光中有著一抹堅定,他對他母親的在天之靈發誓,從今以後,寸步不離。


    「嗬嗬……你真有意思,也是我見過最自以為是的皇家王爺。」藍衣男子對西陵灩很不屑,因為在他看來,西陵灩就是個廢物,他在乎的事太多,在心裏留給顧相思的位置也就一點點,其它的空間,那是用來承載家國天下,蒼生萬民的。


    這樣的男人大公無私,會得到天下人的敬佩。


    可於一個女人而言,這樣大公無私的男人,是讓人幸福不起來的。


    「我與她之前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說三道四!」西陵灩早就想殺這個人了,如今他既然找來了,那他也就不用再忍了。


    玉麵閻羅的地方又如何,此人先招惹的他,他殺了這人,也是天經地義的。


    藍衣男子也想殺西陵灩,要不是因為他,他也不會變成今日這副鬼樣子了。


    顧相思一直睡的還算安穩,直到她睡夢中又摘不到西陵灩了,便是驚恐的猛然醒來了。


    然後,她就沒看到西陵灩的人影了。


    她以為她之前是在做夢,如今……不對!外頭有人打架,她之前一定不是在做夢!


    阿灩是真的來找她了,他來了!


    藍衣男子與西陵灩交了手,才是打心裏佩服這個小子。當年夏淩折磨的他死去活來,他可是一直暗中觀看著呢!


    沒想到,他當年傷成那樣子,不僅人沒死,還刻苦習武,練就了這麽一身不弱的武功。


    顧相思赤腳跑出來,見到西陵灩在和藍衣男子打架,明顯居於下風。


    西陵灩一見顧相思赤腳跑出來,藍衣男子又突然揮掌向顧相思,他為了保護顧相思,隻能一個箭步撲過去抱住他,便將後背給了對方攻擊。


    「顧荇,你放肆!」玉麵閻羅出現了,如一陣風略過,根本沒有人看到他如何出招的,藍衣男子便被打了出去。


    藍衣男子飛出三丈之遠,砰的落地,手捂胸口,偏頭張口吐了一口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裏也透露出濃濃的驚恐。


    玉麵閻羅揮袖轉身看向藍衣男子,艷麗的薄唇輕啟,聲寒似冰道:「顧荇,我答應給你的東西,自然會給。可你膽敢在我絕生穀動手傷人,那便是找死。」


    「顧荇?你說他叫顧荇?」顧相思一手抓著西陵灩的手臂,難以置信的望著藍衣男子,應該……隻是巧合、巧合同名了吧?


    或者,是同音不同字的名字?


    顧荇一手捂著胸口艱難起身,嘴角噙血,望著顧相思勾唇笑說:「我的乖女兒,你就這麽不想認為父嗎?嗬嗬……真讓人傷心,你可是我的長女,我第一個孩子,曾經我也期待過你的出生,無論你是男是女,第一個孩子,父母總會特別期待,特別疼愛的。對你,為父亦是如此。」


    「我不是你的女兒,你不要在這裏亂認親!」顧相思的確是很難以接受,一個成為植物人,死後入土為安,如今可能都變成一堆白骨的人,怎麽可能忽然又活在她眼前了呢?


    哈哈……這是什麽天方夜譚?簡直是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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