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路途上的西陵灩,也終於在啟程的七日後,追上了深陷追殺中的風齊冀了。


    金鸚鵡親自帶人出手一路保護風齊冀,卻不料風齊冀的親隨中出了叛徒,在混亂中傷了風齊冀,幸好風齊冀自己也服用過避毒丹,這才沒有當初毒發身亡。


    可這種毒太厲害了,風齊冀越是動用內力,便越感覺自己的內力消失的極快,以至到了最後,他隻能靠著追憶和夢迴的體力來支撐他不倒下。


    金鸚鵡五箭齊發,這次她帶的也是數十名神箭手,當他們數十人將風齊冀保護在其中,金鸚鵡又居於高出樹梢之上,倒是真能防護一時了。


    可也隻能防護一時,若是再無人來支援,當他們的毒箭用盡之時,便是他們命喪之時了。


    「金鸚鵡,我們承認,你很厲害,哪怕是萬軍之中,也能來去自由。」一名戴著麵具的黑鬥篷人,也站在樹梢上,揮著手中的劍,擋開那些飛來的箭矢,看向金鸚鵡放聲道:「可是,金鸚鵡,您如今保護著一個人,再這樣僵持下去,定然……」


    「閉嘴!老娘該怎麽做,是老娘的事,豈能容許你這個小雜碎在此無的放……屁!」金鸚鵡這句話說的可是真聲音洪亮,絕對能讓所有人都聽到她在罵對方是個雜碎。


    「金鸚鵡,你找死!」黑袍人怒了,揮手下令,讓他帶來的二三十個高手,自殺式的猛烈攻擊他們保護風齊冀的圈子。


    「布陣!」金鸚鵡收起金弓,飛身落在陣中心點,取下背後的包袱,拿出一把四弦曲頸琵琶,纖纖玉指輕扣一根弦,一聲響,黑夜飛鳥眾驚起,四處飛逃。


    數十人將鐵弓背於身後,拔出腰間的劍,背後六支旗羽展開,散發著螢藍之光。


    琵琶聲錯雜而充滿殺氣,他們這些人步法混亂而又似穩定,看來是雜亂移動,實際卻在有條不亂的行進。


    眾人身上的鈴鐺發出嘈雜的聲音,激烈的琵琶殺伐之聲,好似從天而降利刃,又似自地而出亂藤,雜亂而嘈雜,使得人眼花繚亂,心煩意燥。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好一個金鸚鵡,居然能把大型的作戰之陣法,運用在這樣一個守攻皆可的小陣上。」暗中有一人,坐在輪椅上,在黑暗中觀這一場絕妙之戰。


    「公子,恕屬下眼拙,這金鸚鵡用的陣法是……」在這位公子身後有一名高瘦的年輕男子,以及一個一身黑色勁裝,身材火辣的冷酷女子。


    那位公子的手一隻在撫摸著膝上的黑貓,黑貓一雙金瞳在月色下有些滲人,他卻越發溫柔的撫摸著黑貓柔滑潤滑的皮毛,望著那邊讓人眼花繚亂的螢藍之光,月下輪廓模糊的他,嘴角微勾起一抹弧度,嗓音清越淡冷道:「這是玄襄陣,也非是玄襄陣。金鸚鵡應是改變過陣法,在黑夜中施展,越發能迷惑人心了。」


    「那右護法豈不是要敗了?」多嘴的依舊是為這位年輕公子身邊的青年男子,女子倒是一直抱劍在懷很清冷。


    那位公子一邊擼著貓,一邊輕搖了搖頭,語氣淡淡道:「金鸚鵡的人太少了,咱們的人,後續可還有二十人呢!她隻是在強撐,或許……她也是在拖延時間,等什麽救兵吧?」


    「今夜右護法帶了五十名高手,金鸚鵡帶的人,加上風齊冀剩下的人,也不過隻有二十多人了。」所以,無論金鸚鵡等的是什麽救兵,都救不了他們了。


    「也不一定,如果來的是主公都要忌憚幾分的人,他們還真有可能反扳迴這一局呢。」這位公子倒是真冷靜,也是真思慮的夠多。


    「公子,還是先離開吧?」冷酷女子開了口,依然是那樣冷冰冰的,可語氣中對他們公子的關心,卻是絲毫不加掩飾的。


    「嗯,是該迴去睡覺了,這月亮都老高了呢!」這位公子望了最後一眼那邊的螢藍之光,真是美啊!可惜,這些不是無害的螢火蟲,而是會殺人的利刃。


    男子推著輪椅,向著下方的羊腸小道行去。


    而在這名不良於行的公子離開沒多久後,西陵灩便策馬奔馳而來了。


    右護法剛等到後續的人馬到達,下達命令破陣誅殺風齊冀,不料,卻聽到一陣馬蹄聲,以及一聲馬嘶聲。


    待他迴頭看去時,隻見一名黑衣男子,縱身從馬背上飛起,一把寒光森森的長劍嗡鳴出鞘。


    烈風帶人隨後出手,飛身而起,拔刀斬向那些破陣之人。


    右護法對上這個戴著麵具的黑衣男子,對了三招,便是驚恐一叫:「雲無心!」


    雲無心是江湖中消失四年之久的獨行殺手,有人傳說他來自於西域天山,學了一身的詭異劍法,從十四歲踏入中原起,便一直是獨來獨往,從不與任何人結交。


    曾經有人想花重金請他入樓當第一殺手,他卻沒有理會,在五年前被一群人追殺,相傳他已是墜崖死了啊!


    他怎麽又會再次出現,還帶了這樣一群厲害的殺手,到底是什麽人,竟有本事將雲無心收入麾下?


    西陵灩這次出現,的確是扮做了騰蛟,他所用的劍法,也真是和騰蛟學的,可也隻學了十招而已。


    西陵灩帶了人來,風齊冀他們這邊的危機,很快就解除了。


    那名右護法也被西陵灩當場給殺了,這種人不必留,留了也不會招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金鸚鵡收起琵琶,甩了甩手,便扭頭看向一片漆黑的高高山坡上,蹙眉沉聲道:「之前有人在觀戰,武功很高。」


    「應該是花緣君。」西陵灩以收劍走過來,之前他派人查過,那個人身邊有左右兩大護法,一個叫水滄海,一個叫花緣君。


    右護法水滄海武功極高,可惜是個瞎子。


    左護法花緣君心智謀略過人,可惜不良於行。


    而這人,絕對不是水滄海。


    這個白死的右護法,的確不是水滄海,而是一個自以為是,以為踩著水滄海等上護法之位,實則卻是被他們主公派來送死之人。


    「那這個人他是……」金鸚鵡覺得花緣君既然出現了,那麽水滄海應該也在附近才對。


    「之前溜走了一個人。」夢迴的視力最好,打小用藥物洗眼睛,那怕是在黑夜中,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一些細微事物。


    「什麽?之前有人溜走了,你怎麽不早說?」金鸚鵡迴身怒瞪向夢迴,針想給這小子一招穿心箭。


    「你們攔不住水滄海,夢迴也隻不過,是不想再節外生枝罷了。」西陵灩已餵風齊冀服下一顆解毒藥丸,可這也隻能解了風齊冀身上一半點毒,加上避毒丹抵禦了毒氣攻心,他們應該還有十二個時辰,可以找人來救風齊冀的性命。


    夢迴的確不想再節外生枝了,王爺中毒很深,他們必須要帶王爺去找距離此地三十裏外的怪老子。


    時間不等人,他們從這裏趕到三十裏外,再求怪老子為王爺解毒,十二個時辰很快就會過去了,半刻都不能浪費的。


    他們一行人是沒有馬車的,夢迴騎著馬,與追憶兩個人,輪流帶他們王爺一程,這才馬不停蹄,在天亮之前,趕到了一線天。


    一線天有一個峽穀,碧水悠悠,乘一葉扁舟,入景隨風,仰頭便可看到猶如一柄利劍劈開兩重山的奇景,故名一線天。


    怪老子就隱居在一線天後的斷天穀中,求醫之前先闖陣,過三關後,方可入古見到怪老子。


    至於你有沒有本事求得怪老子大發善心,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金鸚鵡聽了這些破規矩,又在艱難的闖了第一關迷霧陣後,


    才總算明白,為何夢迴明明看到有一人溜走了,也沒喊人去追了。


    就這樣的古怪神醫,他們若是不及時帶著風齊冀到達斷天穀,恐怕,不等求得這死老頭救命,風齊冀就要毒發身亡了。


    第一關是迷霧陣,隻是水霧太濃,讓人辯不清方向而已。


    有西陵灩在,倒是找到方向過了這片水域了。


    第二關是幻影陣,宛若海市蜃樓,若不是西陵灩及時出手拉住衝動的金鸚鵡,金鸚鵡早就掉下水裏去了。


    「這……這海市蜃樓也能人為創造出來啊?」金鸚鵡真是太佩服這個怪老子了,瞧瞧這桃源仙境,多麽美的讓人流連忘返啊!


    「全部閉上眼睛,捂住耳朵。」西陵灩打小就接受這些聲色相的訓練,對於這些看到的,聽到的,他一概不信,隻用身體去感受四周的風動跡象。


    一葉扁舟上,連一直用撐篙劃船的追憶和烈風都停下來,閉上眼睛,捂住了耳朵。


    西陵灩站在抱著昏迷不醒風齊冀的夢迴前頭,閉上眼睛,感受四周的風,有點扭曲,還得繼續往前走。


    他揮袖用一根銀絲,將金鸚鵡和烈風乘坐的扁舟,與他們的連在了一起。


    從一旁拿起追憶放下的撐篙,由他無畏無懼,不被任何幻想所迷糊的,一直走出了這片水域。


    再之後,他們就靠船等岸了。


    第三關是瘴氣林,這也是最危險的一關,還好西陵灩身上帶著一些好東西。


    他取出來,遞給了他們每人一個,他自己也戴上了一個放毒口罩。


    「這是什麽?能防得了這些毒瘴嗎?」金鸚鵡有些懷疑,實在是這個東西,不僅僅古裏古怪的,而且……這草藥氣也太難聞了,她一點都不喜歡。


    其實顧相思做的口罩一點不難聞,隻不過是金鸚鵡不喜歡藥草清香氣罷了。


    戴上口罩,由夢迴先背著風齊冀,跟在西陵灩身後,進入了瘴氣林。


    追憶跟隨在夢迴身後,金鸚鵡和烈風斷後。


    西陵灩一路都走的很小心,好在瘴氣林裏沒有活著的東西,他們這才一路走來都很是平靜。


    等出了瘴氣林,金鸚鵡才開口說話道:「這個東西可真好用,居然真的可以防瘴毒啊?」


    西陵灩沒有迴應金鸚鵡,而是在背人的換成追憶後,他們一行人便順著一條開滿紫菀花的羊腸小路,一直向前走,來到了一排竹屋前。


    怪老子打開房門走了出來,走過去圍著他們打量一圈,這才看向戴著黑色麵具的西陵灩,好奇問道:「你們是怎麽過得毒瘴林?而且個個毫髮無損,一點中毒跡象都沒有。奇哉!怪哉!」


    夢迴上前向怪老子作揖一禮道:「前輩,我家主人身中奇毒,我等實在無法子為主人解毒,隻能來此叨擾前輩了。」


    「先別和老頭說救人的事,你們先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平安無事走出毒瘴林的?」怪老子就是個脾氣古怪的糟老頭子,他之前已經看過這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了,暫時死不了。


    所以,他還是先問這年輕人,他們是怎麽順利過了毒瘴林的吧。


    金鸚鵡和烈風走過去,一人拿著金箭,用箭尖抵在怪老子脖頸上,一人拿到架在怪老子的脖頸上。


    西陵灩望著怪老子,眸光淡冷,語氣淡冷道:「從現在開始,我每數三個數,我的下屬便會給你一刀,直到你肯點頭救人,亦或是……你失血過多而死為止。」


    怪老子平生被很多人威脅過,可威脅他的人,通常都不會有好結果。


    「前輩,我的妻子有一句話常掛在嘴邊,前輩知道是什麽嗎?」西陵灩沒有一開始就喊數,而是非常和氣的與怪老子閑聊著。


    怪老子沒吭聲,隻是朝天翻了個大白眼,鬼知道他婆娘會有什麽口頭禪啊?


    「前輩,吾妻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醫者仁心』。」西陵灩是先讓夢迴誠心懇求怪老子,後頭又讓金鸚鵡和烈風威脅怪老子,最後……他看向怪老子,語氣變得溫柔道:「吾妻也是醫者,這種防毒麵罩,便是他為在下準備著帶上,以備不時之需的。前輩若想知道這裏頭都用了什麽藥草,便要……公平交易,前輩應該會喜歡吧?」


    怪老子一雙老眼精光閃閃的打量著這個從容淡定的年輕人,嗯!不錯不錯,這小子脾氣對他口味,他也是最喜歡公平交易的人了。


    西陵灩抬手示意金鸚鵡和烈風退下,他舉步走過去,自懷中拿出一個新的口罩,送給了怪老子。


    怪老子拿到這個白色的麵罩,便揮手示意他們跟他進來。


    院子是籬笆圍著的,門就是兩根木頭樁一釘,上麵弄個拱棚,放點幹草,也就算是個院門了。


    院子裏除了中間這條石子路,兩邊籬笆圍子裏,種的全是奇花異草,美麗非常。


    「這是什麽草啊?怎麽葉子有紅有綠啊?」金鸚鵡一株一品紅好奇了起來,伸手就想去摘來瞧瞧。


    「它叫老來嬌,莖葉裏的白色汁液,沾膚後啊!會讓你的纖纖玉手,變成紅燒豬蹄。」怪老子還記恨金鸚鵡威脅他的事,所以,他要報復她一下。


    金鸚鵡嚇得縮迴手,跟著後頭繼續往前頭,她有看到有種有趣的植物,卻是沒敢再去碰了,而是向前頭的怪老子請教道:「老頭兒,這個又是什麽?不會也有毒吧?」


    怪老子迴頭看一眼那株茅膏菜,齜牙一笑道:「它有個別名很好聽,叫一粒金丹。葉的水浸液觸及皮膚,可引起灼痛,發炎。要是吃下去,嘿嘿!丫頭,要不要嚐嚐啊?」


    金鸚鵡對這個小氣老頭哼了一聲,不就是之前拿箭威脅他一下嗎?用得著這麽和她一個小姑娘如此斤斤計較嗎?


    為老不尊,一把年紀了,還欺負他一個小姑娘,不知羞。


    怪老子進了屋子,讓追憶將風齊冀放在西窗下的涼床上,他取了銀針和脈枕來,搬個竹凳坐在床邊,先用銀針刺入風齊冀皮膚下,看一下這毒多厲害。


    然後又粗魯的一手捏住風齊冀兩頰,看了看他的舌頭,又掰開風齊冀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才伸手搭在風齊冀手腕上,開著閉目養神似點把起脈來。


    金鸚鵡閑來無事,打量了下這個老頭的屋裏擺設,一張四方竹桌,兩個凳子。桌上放著一個茶壺,兩個杯子?


    奇怪,這房間怎麽什麽都是兩人份的啊?


    江湖上沒說怪老子有和什麽人同居啊?這怪脾氣的老頭兒,不是一直都是孤家寡人嗎?


    「有點麻煩,可也沒啥,我能解。」怪老子說話就是顛三倒四的,一句話,喘三口氣說完,真是要被他嚇死了。


    追憶和夢迴二人上前,單膝跪地,拱手行一禮道:「多謝前輩就吾主一命,吾等感激不盡。」


    「滾開!別擋著道。」怪老子就是這麽個怪人,他喜歡一個人很沒道理,他討厭一些人,也是很沒道理。


    追憶被踹倒也沒吭聲,最後還是夢迴扶起了他,對於怪老子,他們真的是感激,而沒有一絲怨言。


    金鸚鵡連怪老子的臥房都去看了一眼,迴來就低聲稟報導:「主子,這個怪老子似乎不是一個人居住在此地,他這裏什麽東西都是雙份的,應該還有一個人才對。」


    「這裏的確隻有怪老子一個人,另一份的東西,是他為他亡妻準備的。」西陵灩曾也想拉攏過怪老子這樣的奇人,可惜!這人自從他妻子去世後,他就躲起來不願意見人了。


    ------題外話------


    注1:一品紅。


    別稱:象牙紅、老來嬌、聖誕花、聖誕紅、猩猩木。


    【性味】:苦、澀,涼,全株有毒。調經止血,接骨,消腫。用於月經過多,跌打損傷,外傷出血,骨折。


    誤食症狀:莖葉裏的白色汁液會刺激皮膚,可能會使皮膚紅腫,引起過敏反應,如果誤食莖葉,會嘔吐、腹痛,甚至中毒死亡的危險。


    注2:茅膏菜。


    別名:地胡椒、捕蟲草、食蟲草、地珍珠、落地珍珠、一粒金丹、蒼蠅網、山胡椒草。


    【性味】甘辛,平,全株有毒。


    主治,跌打損傷,止血,鎮痛。


    中毒症狀:葉的水浸液觸及皮膚,可引起灼痛、發炎;家畜誤食可出現氫氰酸中毒症狀。球莖局部外敷,有止痛作用,可治風濕和跌打傷,但久敷易起泡。口服後有耳鳴、思睡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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