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院


    在又過了三刻鍾後,房間裏總算是有人影晃動了。


    夜無月走到房門後,自內一手打開了房門,提著藥箱走了出去,片刻腳步未停的向院門口走去,聲音依然是那樣的淡冷無情道:「藥方與外傷藥都在房間裏,多久換一次藥,該忌諱什麽,怎麽用藥,皆有寫明,你們好自為之。」


    王氏第一個跑進了房間裏,房間裏臉盆裏全是血水和白布,地上也有好多血跡和染血白布,她兒子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身上搭著一床被子,裸露的肩膀和伸出的小腿,都不見衣物。


    夜無月的確是隻負責扒光顧玉寒手術,而沒有去好心的幫術後的顧玉寒穿衣服。


    王氏拿起床頭茶幾上的一遝紙,上麵的確有寫明換藥時間,以及各項注意事項,還有外傷藥的用法,以及內服止疼藥的用量。


    最後還有一個療養的方子,應該是用於補氣血的。


    茶幾上放著幾個瓶子,一個大肚似小罈子的黑色小瓶子,上麵貼著一個紅紙,寫著止痛藥。一個細頸白瓷瓶,上麵紅紙上寫著金瘡藥。還有青瓷瓶,上麵寫著消炎藥。更是還有一包消毒紗布,以及棉球、竹鑷子、消炎水。


    王氏望著這些東西,忽然覺得之前她受得屈辱是值得的,夜無月此人在醫人上,的確是認真負責任的人。


    以往大夫醫人,可沒有夜無月這般的仔細嚴謹。


    「大哥怎麽還不醒?不會是姓夜的忽悠我們吧?」顧晨曦的臉之前已經敷藥消腫一點了,可還是有點紅紅的,可見王氏之前那一巴掌有多麽的用力。


    「別胡說,你大哥唿吸平穩,應該是已經沒事了。」王氏之前也看過她兒子,她兒子之前的唿吸很急促,心跳加速的讓人感到驚心。


    如今,兒子唿吸平穩了,就是失血過多,顯得臉色有些蒼白罷了。


    顧老夫人見大孫子沒事了,她也就放心了。交代王氏幾句,她也就由柯嬤嬤攙扶著離開了。


    顧晨曦走過去就想拿起那些藥看看,可卻伸手還沒碰到,就被她母親一巴掌拍開了。


    「咱們之前得罪了夜無月,他看在顧相思的麵子上,又走了這一趟。可在藥物上,他一定是苛刻配給,絕對不可能多給一點,你要是弄碎了這些藥瓶,你大哥迴頭可就要遭大罪了。」王氏也不是個傻的,夜無月就算出手醫治她兒子,也必然不可能多給藥,否則,也就不會寫下這些用量和用法了。


    顧晨曦捂著被她母親拍痛的手背,又氣又委屈道:「娘,你打我這巴掌我也疼啊!憑什麽止痛藥隻能給大哥吃,而不能給我一粒?難道我就活該這樣忍受著疼痛嗎?」


    「你的疼不會死人,擦點藥,冷敷一下,睡一覺,明天也就沒事了。可你大哥和你不同,流了這麽多的血,傷口需要恢復,之後還不知道會痛成什麽樣子呢。」王氏這迴真是明白了,女兒早晚是別人家的人,兒子才是她一輩子的依靠,她絕對不可以再讓她的兒子出一星半點的的事了。


    顧晨曦沒想到在一日而已,她在她母親心裏的地位,就這樣一落千丈了?


    兩名小丫環低頭收拾著房間,血水端出去了,地上的染血白布也收拾幹淨了,地麵也用濕布和幹布各擦拭了一遍,幹幹淨淨的再無一點血汙。


    收拾完這些,她們就弓腰低頭退下去了。


    王氏和顧晨曦這母女倆都是個愛亂發脾氣的主子,她們可不想留下來被殃及池魚。


    顧晨曦的確在受到委屈後,想找人發泄一下。


    可房間裏就剩他們一家人了,大哥昏迷在床上,她敢動大哥一下,母親一定會活撕了她的。


    可她也不能去拉著她母親埋怨啊!畢竟,她母親如今都不太在乎她了,她再胡鬧下去,一定會越發被母親厭惡的。


    「晨兒,無論是你,還是母親,我們所能依靠的,都隻有你大哥。那怕是你嫁了人,娘家唯一能為你真正撐腰的,也隻能是你大哥,而不可能是別人。」王氏這次是真被她母親一言驚醒夢中人了,如果她真失去這個兒子,那怕是有母親一直為她撐腰,她在寧國公府以後的日子,也斷然不可能好過得了了。


    顧晨曦聽她母親這樣說,仔細想想也是。她父親成了活死人,昏迷不醒十幾年了,府裏大事小事都是大娘做主,帳房又歸三娘管,她母親是一點實權都沒有。


    至於祖母?那也就是個頤養天年的老太太,大娘三娘她們也就念著祖母是她們婆婆,而不曾敢短了祖母的吃穿用度,以及各項大筆開銷罷了。


    可也僅是如此,除了給祖母養老,其他的,別說寧國公府產業進帳祖母一概不知,就是府裏大事小事,也斷不會有祖母能做主的時候啊。


    如今大姐迴來了,人家要嫁的是鎮國王爺,兒子還是王府世子,後院沒一個女人與他爭寵,西陵灩拿她跟眼珠子一樣,寵愛的讓人都眼紅。


    這樣一來,大娘在寧國公府的地位就更加無人能撼動了,這寧國公府的世子之位,也更加隻能是大娘一人說了算了。


    「晨兒,你要夠聰明,以後就多巴結你大姐一些,怎麽說,鎮國王妃這個靠山,都會比區區一個寧國公府強得多得的。」王氏這迴是真的幡然醒悟了,顧相思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失寵於西陵灩,那怕是西陵灩將來有了新歡,可有一個打小就十分出色兒子的顧相思,也定然會穩坐鎮國王妃的寶座。


    隻要顧相思一直是鎮國王妃,待到將來西陵君繼承西陵灩的親王之位後,她在鎮國王府的地位,依然是隻會水漲船高。


    西陵楚十分信任西陵灩這個皇叔,聽母親說,西陵楚有意培養西陵君成為太子左右手,也就是說西陵楚在為西賀國未來的皇帝,挑選輔佐大臣了。


    所以,鎮國王府的榮寵,在以後,隻會是更加的錦上添花。


    而寧國公府,以後也隻會多依仗鎮國王府發家,在功勳之後的眾家族中,能否一直榮華不衰下去,也要全依仗鎮國王府了。


    顧晨曦倒是想去巴結她那個大姐,可她那個大姐也得能瞧得上她啊。


    如此一想來,她又恨死顧曦月了,死丫頭,一貫會裝可憐懂事,博取大姐同情,以後她嫁到鎮西侯府,可算是有個好娘家姐姐給她撐腰了。


    夜無月離開寧國公府時,已經將近子時了,這時候宵禁,寧國公府的馬車送他迴去時,還被巡邏兵給攔了。


    好在他身上帶著鎮國王府的腰牌,給對方看了下,說明下身份和出診緣由,也就被放行了。


    不說鎮國王府這層關係,隻說夜無月本身名聲,那就是早已名滿帝都,無人不曉了。


    就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顧氏醫館有個夜神醫呢!


    他們這些巡邏兵,整天在街上巷子裏巡邏,便更加對夜無月之名如雷貫耳了。


    ……


    翌日


    顧玉寒一大早就醒來了,大腿之間有點疼痛,夜無月竟然動了他最薄弱的一處,這是想害他自此不能人道啊!


    夜無月昨夜也是猶豫很久,才忍著噁心去給這傢夥做手術的。


    他手術分寸拿捏的極好,並沒有傷及顧玉寒的根本。


    疼是一定會有的,可他也給留了止疼藥和消炎藥,更有顧氏密不外傳的上等金瘡藥,這時候天氣還不算太熱,並不會因此使得傷口發炎。


    並且,夜無月還惡作劇的給顧玉寒留了一個琉璃瓶,裏麵有著一個麥子大小的黑色蠱蟲,就是為了噁心顧玉寒的。


    其它幾隻被他帶走了,留給顧玉寒的也隻是一隻死蟲罷了。


    可就算是這樣,也是把顧玉寒給噁心壞了。


    估計,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招惹外頭的女人了。


    江姮娥之前一直不曾露麵,直到顧玉寒甦醒了,她才帶上熬好的清淡小粥,讓奶娘抱著她的小女兒,來了春寒院看望顧玉寒,並且還讓人給林雅芳也送了一份補血養氣粥過去。


    這事兒做的,心機有了,心意也有了。


    早已是餓得飢腸轆轆的顧玉寒,吃上這麽一碗愛心熱粥,再加上可愛的女兒在床邊趴著關心他,軟糯糯的小聲音,撒嬌似的讓他快點好起來陪她玩,他這顆心,可是真柔的似一汪水了。


    林雅芳的奶娘為此很是生氣,她多想跑到主屋去和大少爺說,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這個江姨娘可是連一眼都不曾來看過他,更想去告訴他,她家可憐的小姐,為了他,已經被顧晨曦害得傷了一個孩子了。


    林雅芳卻阻止了娘娘,不希望這時候顧玉寒再出什麽事,有些話,大可等顧玉寒傷勢好些再說。


    至於江姮娥?不過就是一個妾室罷了,再有心機,也永遠都休想越過她頭頂去。


    接下來,她要做的不是哄迴她夫君那顆花心,而是要想著怎麽巴結上顧相思這個長姐,怎麽把不懂事的兒子教好。


    隻要她兒子能以後和西陵君兄妹玩到一起,便有得是機會接觸那些天家的天潢貴胄,如此一來,她兒子的未來,才能走的順利一些。


    她是不指望顧玉寒能當上什麽寧國公府的世子爺了,那怕顧玉寒真有一日成了寧國公府的國公爺,她兒子也不一定就能撈個世子爺當上。


    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玩不過江姮娥,在顧玉寒的心裏,他們母子也沒有江姮娥母女重要。


    將來等到江姮娥生下兒子,還不知道會怎麽害她的宗兒呢!


    所以,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指望依靠顧玉寒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她要好好養大她的兒子,好好攀上顧相思這棵大樹,他們母子才能有活路。


    顧玉寒一點不知道他的花心無情,已經讓他的結髮妻子,徹底的對他失望透頂了。


    而在他眼裏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妻子,卻在與他徹底離心後,想得比他更遠。


    ……


    三日後,墨雲總算把那個蠱女的嘴給撬開了。


    原來這個蠱女不止是西域天山童姥的弟子,更是一名關門弟子,繼承人。


    而在天山童姥的門下,繼承人為聖女,意思就是必須得冰清玉潔,守身如玉,不可失身於任何男子。


    可這名叫做黎雪的蠱女,卻在二十年便失身於了顧荇,更是在二十年後,害得涅槃蠱被人毀掉,十年心血付之東流。


    這事若是被她師父天山童姥知道了,必然會讓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隱瞞住這些事二十多年的,那個天山童姥……該不會是個老糊塗吧?」墨雲對於黎雪的供詞,才知道她這些年來因為顧荇之故,她在中原之地,自甘墮落的用自身向許多男人下蠱,破壞掉別人的家庭後,便會讓那個男人被蠱蟲活活折磨的欲仙欲死而死,死後更會爛成一堆腐肉,化成一堆白骨。


    顧相思看完這些供詞後,勾唇一笑說:「這女人雖然幹過不上惡事,卻讓我有點欣賞她了。就這樣經不起誘惑,貪圖美色拋妻棄子的男人,自食惡果,死無全屍真是太輕了。」


    墨雲和烈風,將同情的目光投給他家主子,娶妻如此,爺以後偷腥都要小心點了。


    西陵灩抬眸淡冷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扭頭目光溫柔的看著身邊的小女子,十分贊成的淺笑道:「夫人說的對,這樣不負責任的花心男人,就該這樣不得好死。」


    墨雲和烈風都驚恐的看著他家自掘墳墓的爺了,身為男人,不能把話說的這麽滿啊爺!


    「家有賢妻,兒女成雙,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竟然還去外頭采野花,不得好死,也是自己作的。」西陵灩淺笑溫柔的說著這些話,一點都不覺得他陪著他家媳婦兒,一起譴責這些風流好色的男人,是有什麽不對的。


    「爺你說得對,好看的皮相世間千千萬萬,有趣的靈魂,卻往往是千中難挑出一個來的。」顧相思雙手捧住身邊男人俊美無儔的臉龐,嬌柔嫵媚的沖他眨眼放電,湊近他明眸含情脈脈,聲音似水柔情,吐氣如蘭柔聲道:「爺,請記住你今日這些話,以後無論我是毀容,還是容顏老去,身材走形,雞皮鶴髮……你都要如此時此刻一般,對我隻有千般寵愛,萬般溫柔,不可以有一點嫌棄我,更不能因為我年老色衰,你就貪花好色的去找別的女人。因為,我會吃醋的,我要吃起醋來,會有點點可怕,少不得要拿點藥,動點刀,折磨到你身心崩潰呢!」


    墨雲和烈風頓覺渾身發冷,脊背發涼,頭皮發麻,半點不敢直視他們溫柔又兇殘的王妃娘娘了。


    初晴和飛漱在一旁低頭掩嘴悶笑,王妃和王爺在一起,總是能把好好的溫馨畫麵,變得很詭異逗笑。


    西陵灩被她捧住臉強親一口,滿是無奈的看著她,對於她總愛說著話說著話就坐到他腿上,窩進他懷裏調戲他的小習慣,他也已是慢慢被迫習慣了。


    「來!阿灩,咱們來說點正經的事,你準備怎麽對付那個天山童姥?」顧相思秒變正經,特別的正經,端莊優雅的起身坐迴她的凳子上,素手捧著秘色瓷的茶盞,紅唇微微笑,不了解的人,一定會誇一句,鎮國王妃真真貴雅淑麗。


    墨雲和烈風扭頭對視一眼,他們怎麽就覺得女人,忽然變得有點讓他們心生畏懼了呢?


    都說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最是讓人難以讀懂。


    今兒個,他們看著千變萬化的王妃,真是長見識了。


    以後,娶妻不求娶賢,隻求娶個蠢笨的,隻懂得吃就行,真的是啥事都不需要媳婦兒操心的。


    西陵灩眉頭深皺,頗有些煩神道:「天山童姥的武功與蠱術,聽國師大人說,很深不可測,很詭異多端。」


    顧相思明白他所說的國師大人是真鏡仙人,而不是風太素這位現任的女國師。可她就是聽著有點不順耳,蹙眉不悅道:「以後你能不能對真鏡仙人換個稱唿?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在說你那個師妹風國師呢!」


    西陵灩見她又亂吃幹醋,便是啞然失笑,輕點了下頭,立馬改口說道:「真鏡仙人之前與天山童姥交手過,他們打了平手,由此可見,天山童姥的武功是有多麽的高深莫測。」


    「連真鏡仙人都不能擊敗那個老妖婆,那她要是來找咱們尋仇,咱們豈不是……」顧相思一想到他們會被老妖婆秒成渣,便是下意識吞咽一下口水,看著他非常認真道:「把黎雪送迴去西域天山交給天山童姥吧!至於涅槃蠱……告訴那老婆,就說在我們為笙兒解蠱時,涅槃蠱自己跑了?或者說,咱們不小心踩死了涅槃蠱?」


    「這件事倒是無須再去提,涅槃蠱一旦化繭成蝶,便是無用了。畢竟,涅槃蠱一旦有了主人,便終身不會更換,而黎雪已經非是玉潔冰清之體,因此,她不可能再重新讓涅槃蠱,涅槃重生。」西陵灩剝了一根香蕉遞給了她,他也覺得把黎雪送迴西域天生比較好,這樣一來,至少可以避免招惹天山童姥這個老妖婆。


    ------題外話------


    註:真鏡仙人隻是皇帝給的封號,並不是意指他是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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