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思跟著夜無月到了紫薇院,果然看到寶珠怎麽撥弄那條肥蟲,那條肥蟲都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寶珠抬頭看向門口,見到是她母親和師兄來了,她便起身跑過去,一把抱住母親,仰頭很難過的望著母親說:「阿娘,蟲蟲不吃東西……快死了。」


    「寶珠乖,阿娘這就餵蟲蟲,你的小朋友是不會死的。」顧相思抱起女兒,溫柔的笑哄著她,舉步走向桌邊,拂袖落座下來。


    夜無月也跟著走了過去,他也往旁邊凳子上一坐,盯著青瓷罐裏的肥蟲,真的很沒精神,好像真快死了。


    顧相思將寶珠放在一旁凳子上,她用一根銀針刺破指尖,擠出幾滴血,滴落在蠱蟲頭前,也不知道這蠱蟲會不會吃。


    金色的胖乎乎蠱蟲聞到有點熟悉的血液香氣,立馬就動了,爬上前享受的吸食著那些新鮮的血液,身體逐漸變紅,後又恢復亮眼的金色,精神頭不錯的在罐子裏爬來爬去。


    「阿娘,蟲蟲還沒吃飽啊。」寶珠見她的好朋友還在爬來爬去找吃的,她就又仰頭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母親,如果蟲蟲肯喝她的血,她就不讓阿娘受傷了。


    「乖,阿娘沒事,隻是幾滴血而已。」顧相思不想寶珠為此這樣愧疚,也不想孩子小小年紀就陷入這樣糾結的痛苦中。


    蠱蟲又吃到了滿意的血液,身體從金變紅,又從紅變金。最後吃飽了,它也就蜷縮成一個圓珠安睡了。


    顧相思一共餵了這條蠱蟲七滴血,這得吃多少東西能補迴來啊?也難怪顧玉笙被這死蟲吸的整日沒精神了,血氣虧損嚴重,誰還精神的起來啊?


    也就是寧國公府有珍貴藥材給顧玉笙日日補著了,換做普通人家,這人能活到十歲就不錯了。


    顧荇這個人,真的是太作孽了。


    瞧瞧一家女人孩子被他害的,他真是萬死都難贖其罪了。


    「師父,要不咱們實驗一下,看看這條蠱蟲能不能吸食一些毒血而不死?」夜無月見這蠱蟲如此有意思,便和他師父有了一樣的想法,那就是用蠱蟲為湘江郡夫人解毒,相比較會安全一些。


    「現在還不行,等養一段日子,我把它這飲食習慣改了再說吧。」顧相思瞧著女兒捧著瓷罐很開心的樣子,她心裏不由得有些擔憂,如果蠱蟲救人是以命換命,那寶珠到時候失去一個好朋友,一定會很傷心吧?


    在孩子天真無邪的心裏,他們不會將生命分為什麽高低貴賤的。


    因為,在孩子的眼裏,螞蟻若是讓他們喜歡上做朋友,那麽螞蟻的命就是重過人的。


    夜無月見他師父眉間憂愁的模樣,他便湊到寶珠跟前,溫和笑問道:「寶珠,如果外祖母需要蟲蟲救命,你會讓蟲蟲去救外祖母嗎?」


    「外祖母怎麽了?生病了嗎?」寶珠之前見過她外祖母,外祖母明明就很好,為什麽需要蟲蟲去救命啊?


    夜無月抬手摸著寶珠的小腦袋,唉聲嘆氣的說道:「寶珠,你外祖母被人下毒謀害了,師兄和你阿娘也隻能暫時幫你外祖母壓製體內的毒,可卻沒辦法醫好你外祖母。如果再這樣下去,你外祖母後頭會很痛苦的,說不定還會死掉呢!」


    「不要外祖母死,寶珠不要外祖母死……」寶珠喊著喊著就哭了,撲進她母親懷裏哭的很難過,一個勁兒的喊著不讓外祖母死。


    夜無月被寶珠這反應嚇的措手不及,這孩子對於死亡的概念,難道已經是這樣清晰了嗎?


    「寶珠乖,外祖母這麽喜歡你,怎麽可能會丟下你呢?所以外祖母不會死,外祖母會一直好好的,然後要疼愛著寶珠長大哦。」顧相思抱著這個心思敏感的孩子,想必當初秦母去世時,是真的嚇壞這孩子了吧。


    寶珠哭的很傷心,因為她之前的外祖母已經沒有了,她不想新認的外祖母又死了。


    夜無月被他師父怒瞪一眼,他有些無辜的抬手摸了摸鼻尖,他哪裏會知道,寶珠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死亡的可怕了啊?


    顧相思將寶珠抱在懷裏溫柔的哄著她,直到這孩子哭睡著了,她才看著寶珠一雙小手抱著的瓷罐裏的蠱蟲,嘆了聲氣道:「如果這蠱蟲真的撐不住,還不知道到時候……唉!」


    夜無月看了看眼角含淚睡著的寶珠,又轉頭看向他愁容滿麵的師父,他也是不由得嘆氣道:「師父,如果真到萬不得已之時,我們也隻能對不起寶珠了。大不了,這個鍋我來背,寶珠要恨就恨我好了。」


    「先別急著背鍋,先瞧瞧灩說的那本書裏,到底是怎麽記載這種蟲的吧!」顧相思將寶珠手裏的瓷罐拿開,交給了夜無月,她抱起寶珠去了東間用隔斷隔開的臥室,將孩子放在床上,輕聲溫柔的拍著她的身子,哄著她安靜的沉睡。


    鎮國王府的院落裏都有火牆,可加之又有地龍的院落,卻隻有碧波居的明月苑,以及西陵君住的丹楓院和寶珠住的紫薇院了。


    待在這三個地方,完全可以穿著輕便的單衣,一點都不會覺得寒冷。


    顧相思為寶珠搭上蠶絲被,起身抬手放下粉色羅帳,便轉身走了出去。


    夜無月還在研究那條肥蟲,感到很奇怪的嘟囔道:「這都到冬天了,大雪覆蓋人間,它身為蟲類,怎麽還沒蟄伏冬眠呢?」


    「或許是因為紫薇院主屋裏太暖了,讓它沒意識到已經是冬天了吧!」顧相思走過去,落座後,自斟茶一杯喝下,便喚了喬雪來,讓喬雪給她弄些吃的端過來。


    喬雪還真熬了些南瓜綠豆粥,放一些糖,端上來便能吃了。


    夜無月可不敢像寶珠一樣用手指碰這隻蠱蟲,他折了一片蘭草葉子,掐斷一段,這才拿著蘭草葉撥弄這隻肥肥的蠱蟲。


    蠱蟲果然是很兇殘,一點不像在寶珠麵前那樣的乖。


    夜無月看著被咬缺一塊的蘭草葉,他真是無比慶幸,自己還好沒去用手碰這隻蠱蟲,太兇殘了。


    「別玩它了,讓它睡會兒吧。」顧相思單手托腮看著她這個無聊透頂的徒弟,也不怕蠱蟲發火咬死他。不過,這蠱蟲是挺奇怪的。


    夜無月拿起透氣蓋子,蓋在了罐子上。抬頭看向他師父,安慰她道:「師父,如果蠱蟲醫治湘江郡夫人會丟掉性命,那……還是算了吧!反正我的醫療方案也是可以醫好湘江郡夫人的,咱就不必徒惹寶珠傷心了吧?」


    顧相思也知道,她和夜無月師徒倆聯手,是可以醫治好她母親的。


    可這個過程卻會很長遠,人也會遭很多罪,她最怕的還是遲則生變。


    畢竟,對方既然能耐心的用二十年時間逐漸下毒,便代表她母親是一顆極為重要的棋子,絕對不是僅僅隻是用來對付風齊冀一人的。


    可到底這些人想利用她母親做什麽?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湘江郡夫人不是打仗很厲害嗎?下毒之人,該不會是想毀了西賀國這一員大將吧?」夜無月很了解她師父的心思,這也是打小學的察言觀色本事。


    一瞧她師父又是皺眉沉思,他便已能猜到,師父定然是又在想對湘江郡夫人下毒之人的目的了。


    「阿月,你說……」顧相思單手托腮,皺眉剛開口想問問夜無月一些事,便瞧見初晴急匆匆的跑來。


    初晴在門口行一禮,這才氣息不穩的說道:「秦公子被人劫走了,跟著他的小廝也受了傷,迴到府裏說了一句話後……就暈死過去了。」


    「什麽?三才被人劫走了?」顧相思猛然起身,便是疾步向外走去。


    夜無月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走到門口,又對初晴吩咐一聲:「留在這裏看好小郡主,這事先別和她說。」


    「是。」初晴低著頭輕聲應下。


    喬雪端著南瓜綠豆粥,見王妃和夜公子急匆匆向紫薇院門跑去,她便端著托盤走過去,向初晴問了句:「這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秦公子被人劫走了,陪著秦公子出門訪友的小廝,更是身受重傷迴了王府。」初晴是清楚了,陪著秦公子的小廝,那可是個練家子,能從他手裏劫走人,還能將他傷成那樣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秦公子落在這樣的人手裏,可是很危險的啊!


    「秦公子他……」喬雪眉頭緊蹙,想這秦公子就是一個學生,不可能和誰結下這麽的仇啊?


    那這些人爪秦公子又是為了什麽?難道是……


    「唉!希望秦公子能平安無事,千萬別出什麽事吧!」初晴向天祈禱,真不希望秦公子受到什麽傷害,因為小郡主會傷心,王妃也會心生愧疚的。


    喬雪也是憂愁的望著天,秦公子要是因為王府之故而遇害,王妃一定……唉!


    ……


    秦三才出事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西陵灩的耳中,他立馬吩咐烈風去找上金鸚鵡,讓金鸚鵡帶人搜尋劫走秦三才人的蹤跡。


    黑道的劫匪,就要用黑道的殺手去對付才行。


    墨雲去了國師府借書,尚未迴來,西陵灩隻能自己走一趟找到葉臨風,讓葉臨風聯絡西蘭城丐幫的人,讓他們去問問城裏城外的乞丐,可曾見過什麽可疑行蹤之人。


    葉臨風打探消息倒是快,沒送去給他主子,便被金鸚鵡給劫了消息,直接帶人追人去了。


    葉臨風那叫一個鬱悶,可也沒辦法,他又打不過這個妖女。


    金鸚鵡帶人追出了城去,而秦三才此時卻被人五花大綁,堵著嘴坐在顛簸的馬車裏,身邊的人讓他傷心,更讓他痛心。


    秦守仁望著許久不見的兒子,他也覺得有些陌生了。


    倒不是孩子長大變了模樣,讓他感到陌生了。


    而是這孩子通身的氣質變了,曾經他兒子就是個膽小怯懦的孩子,他和他那個薄情婆娘是真的恨鐵不成鋼。


    如今這孩子雖然不曾金冠華服的穿戴著,可這文人風骨的高潔氣度,卻讓這孩子仿佛變了一個人。


    之前見這孩子與幾名少年聚會,那從容自若,談笑風生的模樣,哪兒還有曾經一點點膽小怯懦的樣子?


    如今這樣悲傷難過望著他的目光中,充滿了譴責與痛心,令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與這個變化太大的兒子對視了。


    外頭駕車的馬夫也是個練家子,前後跟著騎馬的黑衣侍衛十多名,他們的隊伍行駛在化凍的大道上,倒是一點沒有影響速度。


    而在馬車裏還有另一個人,對方頭戴黑紗鬥笠,懷抱一把重劍,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種森寒的煞氣。


    秦守仁眼神怯怯的看了對方一眼,他也不敢給他兒子鬆綁,隻能抱著他兒子,避免他兒子在顛簸的馬車裏撞傷了頭。畢竟,這是他秦家唯一的骨血,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心疼的。


    可是在生死麵前,他還是貪生怕死,答應了這群人的威脅,由他去引了他兒子到了偏僻巷子裏,這才造成了這樣的情況。


    秦三才心裏很痛苦,他可以感受到父親對他的心疼,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爹要帶著壞人來抓他?還把小姑父派來保護他的人打成重傷?


    而這些人又要做什麽?抓他是什麽目的?不會是要算計小姑姑吧?


    「不好!有人追來了,棄車上馬,快!」外頭有人喊一嗓子,便拔劍劈開了馬車。


    馬夫拔劍除去駕車兩匹馬身上的套索,伸手抓過秦守仁,跳上馬背,一手勒住韁繩,馬不停蹄的向前疾馳去。


    秦三才被那個抱劍的男人提起來飛向一匹馬背上,這樣的顛簸衝撞,他吐出了嘴裏的布團,如刀子般的寒風颳在他臉上,生疼生疼的。他禁閉著眼睛和嘴巴,耳邊傳來的是兵器交擊的聲音,以及……


    金鸚鵡拉開一把金色大弓,搭上一支銀箭,箭頭泛著幽藍之光。


    箭離弦,破空之聲逼近那男子點背後,對方縱身飛起,腳尖點在馬鞍上,轉身拔劍迎上飛速射來的箭矢,手腕一轉,打落了那支銀箭,而他握劍的手,卻已是虎口崩裂出血,有些略微的握劍不穩。


    「不想死的就把人留下來,該壞老娘的生意,老娘可敢帶人搗了你飛龍閣!」金鸚鵡臉上戴著金麵具,一襲紅衣在風中狂肆的飛揚著,她手中那把金弓,便是她的成名武器,武功再高的人,都絕對躲不過她五箭齊發,因為她愛下毒,那怕射不死人,也能毒死你。


    男子似是很驚訝追人的竟然是金鸚鵡,這個四大洲十大殺手樓主中唯一的女人。


    這個女人極為的心狠手辣,武功又高強,西賀國其餘兩大殺手組織老大,根本就不願意和這個瘋女人槓上。


    「蒙蛇,你別忘了你的任務!」這群黑衣人的領頭人,戴著一張鐵麵具,冰冷的眼神投向在金鸚鵡出現後,已有些猶豫的戴鬥笠男人。


    名蒙蛇的男子,的確是心中戰意在減弱。一個殺手是不怕死,可同樣也很惜命。


    老大曾和他們所有人說過,遇上金鸚鵡,不想死就趕緊跑。


    因為在西賀洲的黑道上,沒有人敢招惹這個女人,也沒人敢和她比狠。


    那怕是見到她就逃跑,也沒有誰會去笑話你。


    因為,金鸚鵡代表的就是死亡,誰敢與她為敵,隻能是死無葬身之地。


    「蒙蛇!」那名黑衣人氣的怒吼一聲,可還是沒能阻止蒙蛇的離開。


    金鸚鵡見飛龍閣的人走了,她高站在積雪的樹幹上,手握金弓垂在身側,風吹揚起她狂肆飄舞的紅衣,她一手抬起指尖繞玩一綹情絲,勾唇妖嬈一笑:「多少年了,除了那幾個死鬼,可沒人再敢這樣挑戰我的耐心了。」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響起,金闕樓的殺手已是前仆後繼的圍攻起了那群黑衣人。


    秦守仁已經被人拋下,滾入泥濘中,頭磕在路邊一塊石頭上,便是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秦三才也已是很危險,馬瘋了,一個勁兒的往前奔跑,他隻能俯身趴在馬背上,雙腿夾緊馬腹,不讓自己從馬上顛下去。


    「金鸚鵡!」那名鐵麵具男子眼見著自己帶來的人一個個倒下去,想著完成不了任務也是死,索性便下了同歸於盡的狠心。


    秦三才已被馬甩了下去,他比較幸運,滾入了冬雪掩蓋的枯草裏,摔了一身的雪,翻身吐了嘴裏的雪,藍天白雲的陽光中,他看到一個黑影越來越大,雪亮的鋒利劍尖,一點一點在他瞳孔中擴大,他心情卻是莫名平靜的緩緩閉上了眼睛,如果這就是他的結局,那他就認命了吧!


    金鸚鵡站在樹幹高出,三箭齊發,一箭殺的是妄圖逃走的一個人,一箭瞄準的是那名鐵麵具男人的頸側,一箭是斷了對方手裏的利劍。


    三支銀色森寒的箭飛速射出,逃走的黑衣人被自後穿胸而死,鐵麵具男子手裏的劍從中折斷,一支銀箭刺入他頸側,他整個人都被箭勢的衝力帶飛了出去。


    斷劍崩飛,插入了距離秦三才一尺距離的雪地裏,反射出的寒光,落在了秦三才的眼睛上,他不敢置信的眨眼望著藍天白雲,還有刺目的陽光。原來,活著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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